3 团圆(1 / 1)
A大的传统惯例是在中秋节那天进行社团招新,即使碰巧那天是休息日,也照旧进行。去年的中秋就是周日,结果老莫这个校报编辑部的负责人就得一大早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咬牙切齿地把A大这个传统骂了一个遍,从祖宗18代到子孙万代,一个都没落下。还好,今年的中秋是个工作日,于是老莫就笑咪咪的以招新为借口,翘了一整天的课。
招新工作从第一节课就开始了,虽然是上课时间,但是招新的社团摊位上依旧人满为患。人最多的是学生会,虽然带着学生两字,但是谁都知道这个社团代表的其实是学校的官方,能在里面混出头了,日后工作找起来也方便许多。
谦博是A大学生会外联部的,他一早上都有课,所以直到中午才施施然的来到学生会的招新摊位前,不紧不慢的忙活起来。老莫的校报编辑部在他的旁边,中间隔着一个人进出的距离,相对于学生会的热闹,老莫的编辑部明显冷清一些,虽然也陆陆续续地有人过来观看,可是真正递交入团申请书的人没几个,看着谦博那边的热火朝天,老莫明显的妒忌起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像我们这样的读书人,终究也逃脱不过拜官致仕的命运啊,谦博,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谦博在那边忙着给新生答疑,压根没空搭理老莫的酸水,只是大手搁空挥了一下,意思叫他别捣乱。老莫看到他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心里更郁闷起来,本来说好了他们编辑部里的活招牌陆湛鸣要来,结果倒好,他女朋友家里一出事,他就不见踪影了,害得本来报名的人就不多的编辑部,现在更显得稀少了。
郁闷着,郁闷着,人就来,一个长相妥佳的新生站在他们摊位的面前,看了一下社团的名字,就开口问老莫要入团申请书了。老莫看到这个从天而降的美男子,眼睛就直了,然后站在那里傻乐起来。以前他是拿陆湛鸣来施美男计,诱惑一些贪图美色的小师妹进社团,可是眼瞅着陆湛鸣明年就要毕业了,美男计就要失效了,而编辑部里的人又一个比一个长得寒碜,后继乏人啊,后继乏人。可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不,一个后来人就这么从天而降了。老莫看着那个新人,就仿佛看到了未来几年里的美好景象:“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他得意的唱起了越剧来。结果,越剧还没唱完,又一个新人兴冲冲地跑来了,而且连看都不看社团名字,就直接问老莫要申请书了。老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新生一眼,然后揶揄说:“你知道我们这个社团是干什么的吗?”
那女生听到这话,懵了。马上后腿一大步,看了看社团摊位前的简介牌,然后大声地说:“校报编辑部,编辑校报的嘛。”
老莫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美男计啊美男计,他真没想到立马就生效了。试问,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这一刻更让他老莫得意洋洋的?
刚才的男生填好了申请书,转身就走了,老莫在他身后冲着他喊:““记得下周一晚上9201开会。”然后看了看手中的申请书,名字一栏里写着秦子扬。他又看了看那个女生的申请书,杜安萌。
这时,老莫才发现杜安萌的旁边还有一个女生,于是他就本着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心态,问她:“同学,你不写吗?”那女生摇摇头,就走开了。
她走到了学生会的跟前,在人与人的空隙间,看到谦博正在埋头苦干着。
这时,老莫又开始喊话了:“老傅,人这么多,分点给我。”
谦博站了起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冲着老莫说:“老莫,人各有志,勉强不来。你没本事拉到这么多人,就别惦记着咱学生会里的了。”
老莫不服气了,继续贫他说:“哼哼,我是皇牌没有使出来,等一下我们皇牌来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人去你们的学生会。”
“得了吧,你美男计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可也没见你们多多少人。我可怜的陆师兄,白卖了四年的色相。等他明年一毕业,我看你明年9月怎么招新。”
“哼哼,没了陆湛鸣,还有一个秦子扬,你看”校报编辑社的男生扬了扬手中的入团申请书:“我已经找到后来人了。”
谦博不以为意的冷哼了一下,然后语重心长地对着对方隔空传话说:“你是妈妈桑啊?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发展你们的编辑部吧,光想些歪路子是没用的。”
“不劳你费心,你还是管好你的学生会吧。”
谦博刚想再跟他贫点什么,一个新生就拉住他问问题了,谦博只得坐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给他解答,然后心里不免得羡慕起老莫的清闲来。真是甲之□□乙之蜜糖啊,老莫妒忌他的人气,他却羡慕老莫的清闲。
“小师妹,不要进学生会啦,到我这里来吧,有帅哥哦。”谦博耳边又响起了老莫那大嗓门的声音。刚好,刚才那个新生的问题也问完了问题,于是谦博就转过头去,看看老莫又在诱拐哪个良家妇女。
对方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长得普普通通,仍在人堆里就被淹没了的那种,可是,面对着这张大众脸,谦博偏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想了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来我这里吧,不单只有帅哥还有美女。”谦博看到老莫诚意拳拳的样子,就忍不住捣乱起来。于是,他就对那个女生眼熟的女生说了以上的那句话,并递过了一支笔和一张纸。
那个女生还在犹豫,可是她旁边的那个女生——杜安萌——马上把申请表抢了过来,然后弯下腰噼里啪啦的就替她填写了起来,而旁边的女生则是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
谦博接过申请表一看,夏思诺,一个不好也不坏的名字。
“傅谦博,你抢我生意。”老莫看到这个情况,在旁边跳脚了。
“谁抢你生意了?还不是你没本事。”谦博马上反唇相讥了。
“你看他名字,思诺,斯诺,就是一块做记者的料。”
“人家是思想的思,不是斯文的斯。”
“都一样,反正也是音译,译成哪个都行。”
“不跟你扯了,我回去了。”说完,谦博就包袱款款,准备走人了,临走之前,他对思诺说:“下周一晚上9301开会,别迟到啊。”迟到申请作废,不过这句话他可没有说出来。
谦博走到一半时,一辆耀眼的黄色mini在他旁边停了下来,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荷汀了。Mini车停了下来,车窗放下,荷汀笑着跟他打招呼,谦博顺势就往车里钻了。
“在校门口的公车站里放下我就行了。”谦博说。
荷汀稳稳当当地开着车,学校的林荫大道上人有点多,她把车速放慢了下来:“回家是吗?我送你到家里吧。”
“不用了。方向不同,就不麻烦你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家里人对他和荷汀的交往妥有微词,他可不想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又惹家人不高兴。
荷汀笑笑,毫不在意地说:“不麻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你陪我过节好了。”
“你今晚真不回范家?”谦博脱口而出,说完,他就后悔了,荷汀这个炸药包,一提到她不顺心的事情,总会第一时间跳起来,估计这次也不例外。
果然,刚才还心情不错的荷汀,此刻马上阴下了脸来:“你就不能不提他们吗?陈瓷这样,你也这样,你们就这么希望我回去遭罪吗?”
“也不是希望你回去遭罪,只是到底一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大好日子的,你置什么气呢。”
荷汀猛地一踩刹车,就把车子停在了校门口公车站不远处:“你在教训我?”她语气不善地说。
谦博摇摇头,罢了罢了,都怪他自己,点了那个炸药包,现在好了,他惹不起,干脆就躲吧。于是,他赶紧开门下车,然后道别再见。他就不明白,范荷汀到底在执拗些什么,好好的一个家,她非要搞得像阶级斗争一般的才甘心,和和美美的就不好吗?也难怪他父母都不喜欢她,谁会喜欢一个偏激的人呢?
荷汀从谦博下车的那一刻起,就后悔了,好不容易两人能在一起,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偏要把人气走,她讨厌自己这个冲动的坏脾气,虽然她下一次还会再犯。她总是这样,非得等错误犯下了,才会去后悔。
范家,范家,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替范家来做说客呢?他们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别人来逼她低头。好吧,既然谦博都已经开了这口了,那就回去一趟吧,反正回去一趟也死不了人,顶多是又受一次气罢了。
有多久没和范家的人一起过节吃团圆饭了呢?好像是她母亲不在这里之后就很少去了,母亲在时,她父亲还会来家里一聚,或许提前,或许延迟。而她母亲离开这里之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而她偏偏又是一个硬脾气的人,假清高,在范家受了几次气之后就再也没有去吃过团圆饭,所以闹到最后,这将近十年的时间,她和范家人吃团圆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时过节,她就一个人过,家里的老保姆早早放假回家,家中只得她一个,随便吃点什么,或许是米饭,或许是西餐,或许是零食,总之肚子饱了,节日的大餐也就OK了。
而这次范家的人叫她回家吃饭,她倒没觉得惊讶,因为以前逢年过节他们也是会通过陈瓷叫她回家吃饭的,只是,这样的邀请就是一道门面功夫,做做样子,让大家好过而已,他们知道她不会去,她也知道他们不会欢迎她,所以,这一次她像往常一样立马拒绝了。可是,这一次似乎是例外,在她明确地说了拒绝的情况下,陈瓷还不死心的再次打电话给她,叫她还是回家一趟为妙。她回答她的是一句搪塞,有时间再说吧。谁知对方还不死心,连傅谦博都摆出来了,他们明知道她谁都可以拒绝,就是无法拒绝傅谦博,所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都会找到他,让他劝劝她。万幸,傅谦博对她家的事从来都不感兴趣,所以,他做和事老和说客的机会也不多,否则,她就头大。
对于这次范家这么急着叫她回家吃饭,她是知道原因的,不就是因为那个第四名吗。虽然没有进入三甲,但是柴氏音乐大赛的名号就足以吓死人,叫她回去吃饭,无非就是她做了一件給范家脸上添光的事情,而范家就给她一个赏赐,让她回家吃饭。这是一桩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凭实力吃饭,即使是你的家人也一样。
到最后,荷汀还是决定回范家一趟,不过,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静悄悄地驱车回家。当她把车在范家的门外泊好后,就闲庭信步地往范家那三进三出的四合院走了。她没有范家的钥匙,所以当范家大门紧锁时,她只得按门铃。门铃响过几声后,范家的老保姆唐妈来开门了,她一看到荷汀,整个人就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堆起笑脸来掩饰刚才的不妥举动。
“荷汀回来啦。”唐妈一脸献媚地说。荷汀没有理她,自顾自地往里走去。她知道自己的回来肯定会让范家的人大吃一惊,所以她才没有透露口风,搞个突然袭击,她喜欢看范家人那一脸错愕的样子,这会让她有一种变态的快感。荷汀沿着走廊,一路回到第二进院的西厢房去,那里是她的房间,但确切地说,是她的避难所,她和范家的人历来不合,回去也是吵架的多,尤其是那个娇气蛮横的范三小姐,简直是命里相克,每次见面处到最后,两人都会剑拔弩张起来。所以,她索性眼不见为净,一去到范家,她就躲进西厢房里,谁都不理,直到唐妈喊她出来吃饭。
荷汀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后,唐妈马上急匆匆的往三进院的主人房里赶,她要告诉范老先生,范先生,范夫人还有两个少爷和小姐。由于走得太急,转身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影壁,整个人差点撞到那块雕着大大的“福”字和松鹤延年,麒麟送子的青石板上。
西厢房的东西没有什么变化,就是床铺和书桌上都积了一点灰尘,范家的几个佣人都知道,范家大小姐范荷汀和范家的其他几个主人天生犯冲,八字不合,所以,对她的事情怠慢一点也没有所谓,范家人不会去追究。而且荷汀不在这里常住,管不动他们,而管得动他们的人又不喜欢她,这更是让范家的佣人们有点有恃无恐起来了。
荷汀把床单上的灰弹了弹,就往上躺了下去,刚闭上眼睛想小寐一下,门外就传来了一把尖锐的声音,是范家的三小姐范竹汀在训狗:“有本事你就不要吃我们家的饭,吃了我们家的饭又整天装清高,爱理不理的样子,装什么B啊你。你不就我们家养的一条狗,喜欢,就拿你出去显摆一下,不喜欢,就关你在家让你不见天日。你要记住,我们是你的主人,你永远都低我们一等。”那只血统纯正的哈士奇明显不懂范三小姐在说什么,瞪大了一只眼看着她,一脸的无辜。可是房间里的人却是懂了,荷汀冷笑了一下,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范竹汀的骂人功夫终于有点长进了,懂得指桑骂槐了,不再是冲着她喊“婊 子养的”来泄愤了。可是她没有功夫陪她三小姐玩,因为她要睡觉。
荷汀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唐妈在外面敲门,大声的嚷嚷说:“荷汀,吃饭了。”她听了,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去开门,往饭厅里走。
去到时范家的人一早就已经到齐,就坐,范老头依旧一脸威严地坐在正对门口的首席,她父亲就和范夫人面对面地坐在次席里,依次下来是范家的两个子辈,范松汀和范竹汀。另外,饭桌上还有一个陌生人,坐在松汀的旁边,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两个后生说话,聊天。看到她来,他抬起眼,冲着她笑了笑,一脸的阳光灿烂。荷汀没有理他,径自坐到一旁,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声。范老爷子看到她这么迟才来,有点不悦,教训她道:“这么迟才来,要长辈等你,还有没有点规矩?”荷汀没有辩解,她不怕他,他怎么骂她她都不会害怕,所以也没有必要多费唇舌去辩解,讨好他。
“这是你阿姨那边的外甥,秦子扬。他今年刚来北京读书,还和你一个学校。”范父指着那个男生说。荷汀冲着他点了点头,神情有点倨傲。
“表姐。”那边那个男生向她打了声招呼。这声表姐却把一桌子的人吓了一跳,竹汀首先跳了出来,满是抗议地说:“她才不是你表姐,她和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没有那个资格。”
“竹汀,住口。”范父看到竹汀在饭桌间这么没大没小起来,马上出口制止了她。
“我的确不是你表姐。就连范家的宠物都要血统证明书,更何况范家的亲戚。”
“住口,统统给我吃饭。”
一顿团圆饭,就在范父的怒吼中拉开了序幕。
吃饭期间,荷汀一直等着范父或者范老爷子开口问她柴氏的事,结果,一碗饭的功夫过去了,两人还是没有开口,荷汀心里觉得奇怪,这可不像死要面子的范家人的作风。不过,他们不说,她也没必要问下去,她在范家吃饭有个惯例,无论肚子有多饿,一碗饭过后,马上告辞回家。反正,戏做足了,就可以收场了。
荷汀放下碗,正打算告辞,范老爷子终于开口了:“我听说你在那个柴氏的比赛拿了奖。”
荷汀心底暗笑了一下,她果然没有看错人,范家的人风范依旧:“嗯,第四名。”
“切,我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结果连个奖杯都没拿到。”竹汀听了,讽刺的说道。
荷汀听了,马上反唇相讥道:“嗯,总比有些人好,连琴都没碰过,更遑论柴氏国际音乐大赛了。无知者无畏。”
“不就一臭拉琴的,有什么了不起,戏子而已。”竹汀年少气盛,禁不起别人的激,听到荷汀这样暗贬她,马上怒气冲冲地反驳起来了。
“自古到今,有多少暴发户巴巴的追捧着我们这些戏子,希望以此来脱下那身粗俗的衣裳,跻身贵族阶层。没有我们,他们什么都不是。”荷汀低着头,玩弄着新修剪过的指甲,闲闲地说道。
“我们是暴发户,那你是什么?你就是婊 子养的!”
“英雄莫问出处。做婊 子那也是要看条件的。”说完,荷汀的一双凤眼,带着几分讥嘲从上到下地打量了竹汀一番,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仿佛在嘲笑她连做婊 子的资格都没有。
“范荷汀”竹汀明显被激怒了,她一拍饭桌,整个人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怒目圆瞪地看着荷汀,手指着她的脸,喘着粗气对她说:“你这个婊 子养的。”
荷汀乜眼看了一下范老爷子,果然,范老爷子也生气了,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她和竹汀,而当竹汀那句脏话再次响起的时候,范老爷子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吼了一声:“都给我住嘴。”
竹汀听到范老爷子这一声骂,马上打了一个激灵,气没消,但碍于范老爷子的权威,她也只得坐下来,狠狠地看着荷汀,而荷汀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竹汀忽然觉得,自己是中了荷汀的道了。
“我走了,再见。”话一说完,荷汀站起来,打算转身离开。
“你等等”范父开腔了:“下个月马老生日,你到马家那里演奏一曲,助一下兴吧。”
荷汀站在门口,灯光打在她那张标致的脸上,神色一览无余。她嘴巴张了一下,装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然后神色一敛,冷冷地说句:“我没空”就潇洒地转身离去了,留下一脸错愕的秦子扬和一屋子见怪不怪的范家人。
走到胡同口,坐到自己的车上,荷汀整个人终于松弛了下来,摊在车椅里,看着车窗外五彩缤纷的世界。这是一个人月两团圆的夜晚,每家每户都应该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然后一边吃月饼,一边赏月。而她,却是反常的,去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家里,吃了一顿并不开心的团圆饭,然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车里,赏月。天上的月亮很圆,大大的,黄黄的挂在夜色之中,照得四周的白云都隐隐现了形。这一天,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月亮更好看的了,这晕黄的月光,看在甜蜜的人的眼里,那是暖洋洋的,而看在荷汀的眼里,却显得冷清清的。此时此刻,她想找个人来取暖。于是,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傅谦博的电话。
“喂”那边接通了。
“在干嘛呢?”荷汀问。
“刚吃完饭,赏月呢。你呢?你……吃完饭了。”话越说到后面,越有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嗯。”
“吵架了?”
“猜对了。”
“哎,何必呢,到底是你家人,就不能和平相处吗?”谦博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地说。
荷汀在电话这边低声地窃笑起来:“你明知不可为还偏要我为之。Bobby,出来陪陪我好吗?我想看花灯。”
那边听了,偷偷地低笑起来:“你都多大了,还看花灯,跟小孩子一样。”
“我想看嘛。”
“花灯有什么好看的。”
“那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月亮嘛”那边拖长了声音,仿佛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在这里看着这个月亮,我的千里之外的亲人在那边看着这个月亮,我们其实是在一起赏月嘛。”
荷汀听了他这句话,马上把头伸出车窗,遥望着天上的那轮月亮:“Bobby。”
“嗯?”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叫你Bobby吗?”
“记得,当时初中时老师叫我们两起来念范文嘛,你是Anny,我是Bobby。”
“那你还记得范文的内容吗?”
“这个,不大记得了,那么久远的事情,谁会记得啊。”
“Bobby,我今天很开心。”因为我们共同赏了一轮月亮,因为你叫我和范家的人和平相处,而不是事不关己似的说“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了。虽然我今天生了你的气,但其实我更高兴你对我的关心。
“是吗?那好啊,大过节的,谁会愿意不开心找晦气啊。”
“我要开车了,拜拜。”
“拜,路上小心。”
谦博的希望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荷汀的愿望则是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