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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乌派特-瑞帕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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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尼罗河

你来到这片大地,给埃及以生命

隐秘之神,你已经将黑夜引导到白昼

你种植了拉神开垦的花园

给一切行走者以生命

----《永远的尼罗河》麦尔纳普塔

午夜,手持莲花与纸莎草的河神哈比出现在中天。一股众神的酒水从巨大的瓦瓮里倾出,向南流到南鱼座附近;再沿上游而上,浇灌之后经秘密通道,在黑夜与白昼交替的刹那,曙光在尼罗河上升起,天狠星与太阳同现之时,分流成了大地上的尼罗河。

尼罗河水转为充满生机的碧绿,缓缓地泛滥……

也不知道是哪个遥远的角落,响起了一声声:“尼罗河涨水啦----尼罗河涨水啦----”清亮的声音越过漫漫尼罗河水,唤醒了埃及的新年----乌派特-瑞帕特。

尼罗河开始她千百年来周而复始的旅程,温柔地浸润着埃及的每一寸泥土。

王宫里,每个宫或大的小的殿里都漾溢着欢乐的气氛,脸上都是幸福的微笑,迎接这新的一年。

妃子们早早就起来打扮,以紧张又兴奋的心情期待着涨水节的庆典----一个举国同庆的庆典!

季语韵一大早就被塔丽她们从床里挖起来,自己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让她们服侍着梳洗,接着是那奢华式的沐浴----牛奶、花瓣、清水,一个也不能少。

等到她完全恢复精神的时候,她人已经坐在梳妆桌前任她们拿着瓶瓶罐罐往她身上脸上抹香膏。

她也才记起,刚才那不叫沐浴,按习俗,叫“净身”。呆会要去参加涨水节的祭河仪式。

这么一路想来,思路总算清晰点。

“塔丽,等会儿有东西给我吃的吗?”这个问题很严重啊,她现在就觉得饿了。

众人被她问得一愣。

倒是塔丽反应快:“王后,您忘了吗?每年都是祭河仪式结束之后方可进食的。”

“嗯,这个、这个我知道,你们继续,我还是有点睏,脑袋不太清醒。”知道才有鬼!太热天的过新年,一早起来还不给吃东西,摆明了折磨她!

众人带着狐疑的神情继续手上的动作。

一切都办妥之后,众人牵着她走出宫门,一辆饰着黄金豪华的马车已经停好在那里了。得,一大早的就拿这个刺激她的神经!

季语韵立刻来了兴致,还没想清楚就脱口而出:“嘿!不是牛车?!”好像听说古埃及很长一段时间内贵族们都以坐牛车为荣。

身侧寂静得可怕,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天啊,来个雷把她雷晕吧,她不要活了!这说话不经大脑的习惯她愣是改不掉。

“王后,请上车。”塔丽勉强算是撑了过来,好心地提醒她。

季语韵讪笑着踩着矮木凳上马车,嘴里心虚地嚷嚷:“这下大家都精神了,开心吧!好笑吧!哈哈!”末了还干笑两声。

众人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个个面形扭曲跟肌肉抽缩似的。

这些痛苦的表情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一点也不好笑!

进了马车,帘子放下来,季语韵也暗暗松了口气,手心都冒汗了。

塔丽是她的随身侍女,所以也能跟着上了车,此刻她只是专心地拨着炉子里的香熏,没留意到自己的表情!幸好!以后还是小心说话为妙。

淡淡的清香顿时盈满这小小的空间,身旁一臂以外还有个盘子装着冰块,作消暑用的。

季语韵舒服地闭上眼。

待冷静下来她才想起,埃及新王国时期已经引进了马车。自己刚刚真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幸好只是侍女们在,不然真得拉去毙了。

王宫沉重的、高高的木门大开着,车子辚辚地驶了出去。

季语韵掀起帘子的一角,眼前掠过林立的神庙,豪华的官员府第和各种手工作坊。街上是兴高采烈的人们,拿着木鼓拍打着激越的节奏,憾动人心。

她心底升起微微的失落。新年,大家的家人都团聚了,她呢?以往过年,爸妈无论多忙都会赶回家陪她一起过。寒冷的天,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晚饭却是暖融融的……现在自己只能在异时空等着命运未知的安排,想着就心酸。真的大大不同啊,家里过年时外面都下雪,这里过年却要用冰盆摆在一旁解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了尼罗河畔。

她下车,热闹的人群一时都静了下来,自发地让出一条小道。

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路的那头,一身白衣,黑发飘扬,手持连枷金杖的图坦卡蒙。那样的耀眼,眩目。

她有一刹那的恍神,仿佛又看到了亚迦,拉着满满的弓射着猎物意气风发的样子。但下一秒,她迅速清醒过来,这个不是亚迦,他是埃及的王!

一路上,看着她的,是一双双虔诚的眼睛,没来由地,她就觉得紧张。

好不容易一步步地走到图坦卡蒙身边,短短的一小段路,却抽干她几乎一半的力气,这个王后还真不好当。

图坦卡蒙轻轻执起她手,人群中响起一声欢呼,鼓声乐声接踵而来。

然而,图坦卡蒙的眼中,一片漠然。

她的心情一下子坠下谷底,暗暗地哧笑自己一下:季语韵,你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他记得你是季语韵,期待他认得安荷森娜梦其实是她吗?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底回响:不可能。

鼓乐声渐歇,祭司站在河岸高声诵读着祈祷词。

当最后一个字离开祭司的双唇,一艘制作精美的太阳船便由众人抬着下水。

华丽的船上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祭品,上面还有绘有复杂的图案,船的最前面,一尊雪白的半身石膏像端坐着。

据说,那是应尼弗尔缇缇的要求,以她的自己样子为原型仿制出来的,石膏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及肩的黑发整齐地垂下,墨黑的眼线画出眼神的妩媚;直挺鼻子下,樱唇微启,似有诉不尽的故事,漂亮的脸还带着动人出尘的微笑,好像下一秒,她就会站起来和众人道别。

可见这个雕刻工匠手法的高超!连身形都制得几乎一样,石膏像身上还披着一件画满符咒的衣服,透着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准备就绪,在祭司一声令下,船只便被推向河心,缓缓沿着涨起的河水向前驶去。

震天的鼓乐声,歌声一下子释放!场面可谓空前盛大,人们往河里撒着鲜花,畅快地舞动着沉默已久的身躯。

那些快乐的吟唱,盖过了尼河的细语低喃。

远处,沉重的祭船慢慢沉没。

“王,谢谢。”这是打从心底对他说的感谢。如果当初他一意孤行,那么现在随着祭船沉没的,将会是自己,或者另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图坦卡蒙总算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目光落在远处,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但愿一切都好起来。”

“会的。”季语韵也轻轻地笑出来。

愉快的一天啊!

转过身,季语韵看到,在耀目的蓝冠下,尼弗尔缇缇的唇边绽开了一个如莲花般美丽的微笑。

“永别了。”尼弗尔缇缇看着下沉的祭船喃喃地道,心情愉悦地看着两岸欢呼的人群。

一切,从这里结束……

一切,从这里开始……

祭典一结束,季语韵就急不及待地直奔给王官贵族们休息的房间,因为听塔丽说晚膳都准备好在那里了。这次有点特别,一反平时宴会风的常态,而是各吃各的,她一听就更兴奋,这下就算她吃得满嘴是油都不怕了!食物啊食物!烤肉啊烤肉!让我来好好疼爱你们!

可是一打开房门她那股兴奋就像风中落叶一样,死气沉沉地摔到地上去。原因?因为她看到图坦卡蒙此刻正优雅地坐在桌旁,缓缓地转着手中的高脚玻璃杯,休闲地品着他的葡萄酒。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这里,她还怎么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吃个痛快啊!

“你怎么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图坦卡蒙瞄了眼呆在门口的她,还是不太习惯安荷森娜梦这么迷惘的样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呃……纯属惊喜啊,这么巧啊,王你也在啊……”她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坐在他对面唯一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开始痛苦地细咽慢嚼起来。她肚子好饿啊!她想大口大口地把那肉块撕下来吃!

“你盯着食物的样子我看着眼熟。”图坦卡蒙停下手中的动作,定定地注视着她。这种眼神,他在哪里见过?绝对不是在安荷森娜梦身上,到底是谁?可是任他怎么用力,也想不起来。

季语韵心中一动----亚迦到底还是没有完全忘了她。心里乱七八糟地感慨一番,也不知道要回应他什么,只好拼命地撕肉来吃。这古埃及连双筷子都没有,还得用手来,真麻烦!

图坦卡蒙有点诧异她这种举动,但转念一想,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于是便把放烤肉的盘子往她面前一推,道:“别急,都给你。”

一听到这句话,她猛地抬头看着他,整个人都被震得僵在当场:“亚迦……”这美得近乎妖冶的脸,这声音,这语调,明明还是亚迦啊!鼻头一酸,她察觉自己失言,连忙调开视线,盯着手中的肉。

“这已经不知是你第几次和我提起这个名字了,他是谁?”图坦卡蒙微怒,他不喜欢安荷森娜梦提起这个名字时那种沉醉的神情。

她苦笑着摇摇头:“王,不要再问了好吗?他是谁已经不再重要,我……妾以后再也不会提这个名字了……”希望他记得亚迦就是他自己的那一天,他会记得她,希望……

他折服于那个苦笑,只是沉默地用着晚膳。他从未在安荷森娜梦脸上见过这种神情,或者说,他从未见过这种性格的安荷森娜梦。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她像梦呓般道:“如果你不是法老图坦卡蒙王,而我也不是你的的王后安荷森娜梦,那也许……”

他像被人重击了一下般,惊讶地看着她,而她却始终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她的失落。

如果他们都不是埃及的王与后,那也许,会过得快乐点吧。至少,比现在开心。他也苦笑,仰头饮尽杯中香醇的葡萄酒。

埃及的新年----乌派特-瑞帕特,顺着包容万物的尼罗河,把欢乐润进埃及的每一寸土地。但是,能流不进每个人的心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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