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13·成婚（1 / 1）
重叠只觉得有一群蜜蜂嗡嗡着飞进她的大脑在那儿盘旋，她什么也不能思考了。直到莫生不客气地进屋来，看到她苍白的面容一脸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重姑娘？”
她才从那一片海洋里还魂过来，只觉得呼吸也变得如此困难，她咬着字重重重复道：“你家公子……成婚了？”
“哦～”莫生瞟她一眼，眼里又是一抹说不出意味的光芒。他轻笑着纠正：“是快要。……你看我这不是给师公送帖子吗？十二月初五，到时候重姑娘可一定要和师公一起过去啊！”
十二月初五？重叠对这儿的时间无能为力。但听上去好像没多久的样子。
莫生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左右看了一遍又问：“师公人呢？”
“师公？”重叠有点懵，摇摇头手左点右点，点了半天也没具体点出哪个方位：“他去……去……”无论怎么努力，“叠翠”两个字都觉得难以开口，成婚打断了她所有的思路。
半天，她苦笑着接过莫生手里红得刺眼的帖子，垂头道：“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帖子给我吧，等老爹回来，我交给他。”
莫生不客气地点点头：“那么多谢重姑娘了。我还有婚礼的很多东西要准备，就不跟姑娘客套了，公子成婚那日重姑娘会来的，对吧！”他一脸开心地笑，重叠从未见过莫生这么会笑。
她勉强支起笑脸，道：“当然，我当然要去。”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莫生就上了云去。等得那影子再也看不见，重叠的泪不经通告就流了满面。这回，真的不可能了。
烧中饭的时候，又一个妖精摸进竹屋客厅。重叠在里屋厨房一下感受到了那强烈的妖气，口里轻轻吐露一字：“缚。”衣袖上的白色丝带凭空飘起，如灵蛇蜿蜒射出。一会儿就听到一个女妖“哎呦哎哟”地叫着，看样子被吓到了。
重叠出去一看，竟然是一个没变全形的妖精，两个褐色的尖耳朵还一颤一颤毛茸茸地抖动着。她的身体已经被丝带捆成了粽子状。
一看到重叠，她忙泪眼婆娑出声哀求：“请姐姐放了我吧，我才刚会变形。我家里尚有未成形的十三个弟弟妹妹，最小的还在嗷嗷待哺，他们都需要我照顾……”
重叠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但她没有细细追究那些临阵哀求的套路。转而看看外面的天色，突然问道：“今天初几？”
“呃～初，初几？”妖精一时有点懵。重叠点头，道：“对，初几，你说了就可以走。”
“初，初……”她费力想着，突然哦了声，眼睛一亮：“今天正好初三啊，我听我小弟说今天吃个妖精……啊，不不，我不是想吃你，请你听我说……”
看她一副十分懊恼的神态，重叠忍不住摇头：“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真的，真的。”问了两遍，妖精看看自个儿的身子，一跳一跳蹦出屋去。重叠这才想起自己的白色丝带，朝着远处挥了一下手：“收！”
就听远远的“啊”的一声，重物倒地。
“留，走，留，走……留，走……”撒落一地的竹叶已经数到第五遍了，太阳老早已经下山了。山里黑沉沉雾蒙蒙的一片，估计明天又要下雪吧！
“老爹，我想你了。”她坐在树桩上笑，眼里却静静地涌出泪来：“你说人要争取，可是他要结婚了，我要是过去算什么？”
她抹掉泪，在房子里走了两步，又停住自言自语道：“重叠，你只是去看看。又不是去破坏，只是去看看。要是他幸福，我就走。离得远远的，好吗？”
屋子外有什么东西踩到了倒地的竹子，“啪嗒”一声，她跑出去一看，竟然是中午来过的妖精：“你有什么事吗？”
那妖精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姐姐，我好像记错了。我家小弟说今天是初四。他骂我了，我老是糊涂。”
重叠点点头：“就这个？”
“哦～！”她拿出一袋子风干的地瓜干远远放在雪地上：“谢谢你下午放了我，我小弟说你是有爱心的妖精。”
“嗯。还有吗……”
“没了，没了。姐姐我走了。”那妖精一转身就要跑，突然腰间一紧，人已经凌空被提了过去，竟然又是那条白带子。顿时她嘴巴一瘪哭出声来：“姐姐，你不是反悔要吃我吧，我早就说哪有那么好心的妖精，还非听他来谢，谢什么……”最后一个字被重叠的手指给压住了。她问：“我正要找人商量件事情，你爱过妖吗？”
那妖精忙不迭点头。重叠哦了声，比较放心，将她扯到客厅凳子上坐好，又好好泡了杯花茶递到她面前，然后才松开白带子困惑道：“我想问问你，要是你爱的那个妖精跟别的妖精要成婚，你怎么办？”
那妖精喝了两口热茶正舒服着，一听这话眉毛一皱眼睛一个圆瞪，“噼啊”将那桌子拍得超响：“他敢，反了他了。”
重叠心疼地看看桌子忙安抚她坐下：“只是个比方，我不知道该不该去看看，我觉得，觉得……”
“姐姐，你是要打退堂鼓呢？”她一把起立，那毛腿一下撂得老高，蓬松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还扫出一股子黄鼠狼的气味。重叠有些后悔了：“算了，你走吧！”
“不行，姐姐。你得据什么力争。一定要将那骚娘们打倒在地，将那心爱的牛郎抢到手……”
“噗……”一口上好的花茶就这么喷出了重叠的嘴巴，她拍桌子怒道：“滚出去！”
那妖精顿时哑了，一口气喝完茶，灰溜溜跑出老远又叫道：“姐姐，你的牛郎不能没有你……”重叠气愤愤扔出根烧火棍，远远地听到“哎呦～”——重物倒地。
第二天时，重叠已经无精打采了。
“想不到他连一点想法都不给我。今天就是初五，今天他就成亲。”重叠对着镜子一边飞快整理好妆容一边给自己鼓劲道：“重叠，好样的。风吹不走，雨刮不去。任何磨难都击垮不了你的，你到那里的时候估计正是他们，他们上洞房的时间。你只需要站在窗台外看看就好，只看一眼，看那新娘子漂不漂亮。不对，哪个新娘子会比晴空好看。是看看她对晴空好不好，晴空过得好不好？……”她沉默片刻，突然觉得甚是委屈：“他明明才没过多久要你回去，难道男人，不男妖精都这么容易变心。”
想是觉得这样说话不好，她又想起老爹走之前跟她说的，晴空是那么的好，那么的，她忽然觉得很奇怪：“重叠，你没觉得奇怪吗？一个妖精能等千年，难道会失陷于这几日？”
“噢～”她又沮丧了，“因为那个女人像纯清，莫生说她就是。那就难怪了。可是，……”她摸摸镜子里自己的脸：“难道你不是。你不就是纯清。……师父，我是真的孙悟空。”她喃喃念叨，“可是唐僧也分不清。唉……”
她在客厅的桌子上留了一张条子，带上个小包裹就走了。
路过秋千山的时候，太阳已经懒懒地照到了大地上。重叠去了阿君和他娘的坟前。才几月，坟头上已经长满了许多蓬乱的蒿草，重叠一点点拔去，然后跪在那坟前说了自己的许多烦恼，最后从山崖下的溪流旁取了新松黄泥一点点压到山堆似的坟头上：“阿君，你有没有在那个世界里跟妈妈在一起呢？阿君，你要幸福，我也要幸福。今天是我心爱的妖精的婚礼，我要去那儿看看，如果我回来，我会住在你和你娘的屋子里，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吗……”
坟头旁几株高大的柏树在风里飒飒作响，好像是阿君在回应什么。重叠拍拍手掸了掸头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