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14·新娘（上）（1 / 1）
“莫死，请帖都送了吗？”莫生一点点对照着问，怕有一丝遗漏。
“送了，全部是按照名单的。”莫死在事迹簿里打个大大的红勾。
“新娘的衣服全都送到新房里了吗？”
“送了。“又一个勾。
“从山顶到山脚的红地毯都铺好了吗？”
“好了。”莫死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哥，其实我觉得反正……”
话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记“板栗”。接着就是他老哥彪悍的口气：“一切都要表现得完美。你不知道公子的脾气。”
“可是哥，你的小绵羊好像受惊了，老是在那儿叫，叫得我一刻都不能……”莫生诶了记，“谁？我？在哪儿？”
“我刚把它放山脚了。”
莫生忙跑到那边看。简陋的屋子里有六头小羊，全部带着喜洋洋的大红花环。他不禁抽了下嘴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
“莫死，那羊是谁送来的？”
随着莫死帮忙的小妖精刚送上一杯茶，忙道：“是，是我。”
“你？”
“不不，是南边熊大王送漏的。莫小总管在算礼金，您在那边布置。我就说先放着，怕您说那些羊臭。”
“全部送到厨房去。”莫生头疼地挥手。小妖忙道：“可熊大王说那些是喜洋洋。六头，大顺，吉利。”
“要不要我重复？”
“呃……”小妖擦汗，忙跑下去了。
莫生又吩咐门口的小妖：“灯笼都弄好了么？”
“还没。”
“去催一下。”
……
藏清殿里。
“公子。”
晴空蹙蹙眉头，轻叹了一口气：“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全部按照您说得办。”
“我指得是她那儿。”
“哦，您指重姑娘。她说她会来，她就一定会来。”
“你倒是了解她？”晴空不爽地抬头，莫生忙垂头：“她很伤心呢？”
“伤心啊！”他淡淡重复着，眼眸里深深浅浅的迷雾：“我也怕伤心啊！可是事情如果真是那样，我就算伤心也一定要这么做了。”
天刚擦黑。
重叠悄悄顺着后山爬云过来。一路上没有什么动静，只是看往前山的地方，简直就像现代的夜总会，灯红酒绿，妖声鼎沸。活脱脱一锅沸腾的水。
对比那些，晴空的新房内只剩下了红烛摇曳，微醺动人。重叠心中一刺，只觉眼睛酸涩得不行。她忙将手指刺刺太阳穴，提醒自己一定要忍住。
屋子里有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站一坐。一个黑一个红。两个都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红烛在看什么。重叠从窗子的另一个角度斜看过去，勉强看到那个坐着的红衣女郎的小半个脸，跟她竟然……一点都没有相似之处。
重叠简直要气得吐血。这谁谁，出来跟她说句话行吧！是谁说那个女妖跟她酷似，是谁说那个女妖怕就是纯清，是谁说……她忽然醒悟过来，从头到尾好像就是一个叫莫生的妖精跟她的师父说，而后她在一旁听到这样的话。
是，这个女妖或者不是纯清，但她活泼好动，她亲切纯洁。
重叠愣住，难道我不纯洁？然后她想到关键好像不是纯洁，而是亲切。也许是应该活泼点亲切点。她掰着窗槛，想着是进好呢，还是放手直接去问。
但说到问，她觉得自己始终是不敢。她跟晴空好像属于那种柏拉图似的，而且是超级柏拉图式。
她蹲在窗外那片云上面囧想囧想。屋子里一个穿黑衣的男妖已经起身，冲窗外朝着女妖努嘴了：有妖精在外面。他用口型说。女妖点头，挥手让他先出去。
半天突然“嘭”的一声，竟然是一朵绚烂的烟花。散开的七彩光芒在已经沉淀成黑色的夜空里分外妖娆。重叠的思绪被这一声巨响震住。傻愣愣地看着那边，那个光芒的后面是一个银色的字体，竟然是个“你”字。
你？你怎样，你是谁，或者你和我。重叠很奇怪，这个时候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无聊猜想。
而天空很快地发出几声巨大连贯的“嘭”声，然后你字旁边开出了四朵绚烂，绚烂明显消退地很快，而重叠更关心的是那后面有没有什么字。银色的花蕊很快显现了出来。重叠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她的眼睛传递到大脑里，那些绚烂的背后，她一直藏在心底的渴望。
它们在天空里上下着连贯成一条动人的曲线，它们说：“重叠，我爱你。”
晴空，我也爱你。
她的思想立马做出了反应，心绪激扬中身子在那云上猛地一颤，脚下一沉，她合着云朵做着急速地下坠运动。她惊了一惊，身子已经下了几十米才好容易稳住心神，重新将云朵驾驭到那个窗台外。她喘着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半空，心里的甜蜜就像九月的酒，那么的醇厚醉人。
微笑在她的嘴边扯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无声无息。就在这时她听到屋内响起了敲门声，然后是莫生远远的一声询问：“重姑娘，好了么？可以准备拜堂了。”
她的心立马掉到无底黑洞：“不可能。”她不相信地望向屋内，那女妖站起身来，大红的衣裳重重叠叠飘逸垂荡，她拿起桌上一块绣着鸳鸯的红色喜帕，咯咯笑道：“我就来。”
屋外顿时地没了声响。
女妖转过身来，她的模样在这刻又不一样了。她前几分钟里还是一个陌生的令重叠猜测的女妖，这一刻，她更加地引起她的注意。
她想也没想就窜进了屋内拦住了那个女妖，她恨不得将她打翻在地，像那些武林高手揭开那女妖面上的□□来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重叠还是重叠，她的指尖直指向那个小巧的鼻子，那是她重叠的鼻子，现在变成了另一个女妖身上的物件。
颇为愤恨：“你是谁？为什么假扮我？”
女妖摸摸流金镶嵌的衣领，微侧过头来。脸上是一种不可能在重叠脸上会出现的妖艳的笑容。她舔舔唇，这让她的唇色愈发得娇艳欲滴。
她咯咯笑开：“亲爱的，你在说谁呢？”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说得就是你。”
“我叫重叠啊！我喜欢晴空嘛，当然要嫁给他安稳点好啰，免得他什么时候一个心情不好被别的什么妖精给迷了去。那我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叫重叠？”重叠简直要晕了，脸皮啊脸皮。今儿个还真能看到一个脸皮堪比她舅妈的人物出现，真是荣幸之至。
“那么”她深吸一气，指指自己：“我是谁？”
“咦？”女妖勾勾自己的黑发，满脸困惑道：“你是谁你不知道吗？好奇怪哦？”
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重叠今天算是领教了。
她不再就这个问题让对方给气死。直接问主题。
“为什么欺骗晴空？你要是爱他就给他真面目，不要用别妖的脸孔来换得他的心。你不可以伤害他，不能！”
“哈！”那妖精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一笑。在室内走上小半圈才转身盯着重叠，重叠被这一盯竟觉得脊背发寒。
女妖道：“我要是伤害他就不会跟他成婚了。倒是有些妖精，明明心里爱极了他，却顾着可笑的人类的面子死活不应，偏要那痴心的妖精再等个十几二十年的才肯放下那身段子。矫情！”
“你说什么，我没有！”重叠脸色一白，那女妖却不待她把话说完就是一甩袖，端得潇洒。那姿势甚是熟悉。
“不是？不是就对面说爱他啊！明明喜欢，明明爱。却偏偏要做什么为他着想的模样。你这是爱他呢还是真让他担心呢。要是他真的如你所说离得你远远的。到你遇到你想的那些事情，他就真不去上旁妖的当，真看着你死？”
重叠木然摇头：“我不是……”
“别狡辩了，只是想要那个妖精永远把你放在心头的欲擒故纵罢了。”
“不要侮辱我的感情。”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声嘶力竭地吼道：“我爱他，爱他，那不是欲擒故纵，那只是怕，怕他会因为我失去自己。你懂不懂？”
“哦？”女妖轻佻地瞟了她一眼，“这么说，现在就不怕了？”
“不，还是怕！”不待女妖说什么，重叠忙道“现在我愿意和他一起努力。就算有一天会遭遇死亡，我也不会让他一个去面对。”
女妖的面容一刹那失神，然后她冷冷一哼：“是吗？”
“我说过不要质疑我的感情。”重叠愤怒道。
“那么，我就实话告诉你，他会跟我成婚是因为他中了我的毒，而我可以不跟他成婚并解开他的毒，可你却一定要死，你会愿意为他去死吗？”女妖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了绿色液体的瓶子，冲她努嘴道：“看到么，就是这个。不靠它我还制不住晴空呢？”
“你？”重叠颤声道：“可是有什么能证明他中了你的毒，而不是你蒙我的套路？”
“咦？你倒是不笨嘛。”女妖咯咯又是一阵笑，手臂随手一扬，重叠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将她周身困得严严实实难以呼吸。她心头一惊，她已不同往日，但这个女妖如此轻松就制住了她，可想而知她的厉害。她心头顿时信了几分，就听女妖接着道：“看到吗，我可以轻而易举就将你置于死地。可我不太喜欢这么做，我想看看一个口口声声说爱的妖会不会喝下这杯□□以换得她爱的妖精的命。……重叠，你会吗？”
她三分戏谑，七分恶毒地盯着重叠的眼睛。
半空里又想起了几声巨响，重叠没有回头。她分不清那个重叠指得是谁。她心有戚戚，惨然一笑，伸手接过那绿色小瓶。毅然决然道：“让我再见他一面，我就喝。”
“不！”女妖挑眉一笑，口齿间却硬声道：“喝下它，你会有十分钟时间见他。”
“十分钟。”重叠喃喃念叨。脑海里一刹那闪现无数的镜头，那是晴空带着宠溺的微笑，那是晴空饱含忧郁的眼神，那是晴空说爱她时的坚定和决然，那是晴空无法忘怀的温暖的拥抱……她轻声道：“十分钟，够了。”
瓶塞在地上滴溜溜滚动，它的上方，重叠正将绿色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