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12·真相（1 / 1）
“那天本来他们是惯例闯山的，谁知半路遇到了一个千年妖精。当时逍遥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向我报信，他神情落魄，感觉受到太大的惊吓而迟迟不吭声。于是我问他，问了四五遍他才醒悟过来，结结巴巴告诉我事情经过。他说晴空跟那妖精打起来，要他和纯清先回去。他说回来给我报信让我快点去救。我问他纯清，他说当时晴空要他们快点走，纯清听到那话不肯，执意要下去。结果他们还是打不过那妖精。我一听就有些气闷，拽上他就往那儿赶，结果我们赶到的时候正看到纯清满身是血地躺倒在地，而晴空全身是血。他简直就像疯了似的跟那妖精干着，我上前去，那妖精看出不是我对手，跑了。”他停顿了一下，看看重叠，重叠有些奇怪，问道：“接着呢……”
“你可能没想到，纯清的中招竟然跟逍遥脱不开关系。晴空说他叫纯清和逍遥离开的时候他正和那妖精激战，纯清不肯离去，逍遥和她争执间一不小心将纯清弄下山坡。虽然那是意外，但正是逍遥将纯清推到了晴空面前，而当时就那么凑巧被那妖精的一记刺中心脏。”
“她……死了？”
“不，你当时没有立刻死。我带你和晴空回去的时候将逍遥隔在洞外，我看了你的情况，也看了晴空的情况。你是危在旦夕，就是救回来保不定也可能是个没有用的妖精。因为你的丹元裂了。寻常妖精的丹元在胸口两乳之间的檀中穴或者是下腹丹田处，而晴空是少见的上丹田。而你属于草木无情的妖精，这一类的丹元是占据心脏位置的。我当时就下了一个决心，既然你行将朽木，不如就趁此时机将你加入轮回。虽然那样的机会很渺茫，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真正苏醒，但总比在这儿强撑着好。可当我一说，晴空第一个反对。”
“他，反对？”
“可他也有心魔，当我告诉他，就算将那时的你救回来，你依然不会爱。与其让你们那么痛苦不如就此放手。晴空一听我让他放手就很痛苦，他跪在地上求我，说他从没这么深刻地爱过一个人，爱到他都快疯了。我就诱惑他，告诉他只有服用了合心丹。就会让他和你之间永远联系在一起，生生世世。就算轮回也无法分开你们。他，同意了。”
老爹忽然沉默下来，重叠已经泪流满面，杯中的酒水一滴一滴混合了泪水。她仰脸一口干净，只觉得嘴里满满的苦涩。
“你可能会觉得生活很残酷，很没有人情味。可是，如果没有短痛，何来长乐。”老爹摇摇头，一个仰脖灌下一口烈酒，又说：“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合心丹的痛苦，他吃下它后会有丹元分离的苦痛而你吃下后因为当时的伤太重而凝成元神借由我的力量送你到另一个时空里重新转世，而那时的你的身体里已经有了晴空一半的丹元，而他不但没有你的，还得承受那种身体无法承受的撕裂感。”
“那他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杀了我呢？为什么？”重叠尖叫出声，觉得难以想象。
“为什么？……因为你在临死那刻发出了一声连我也无法忍受的尖叫，那声叫很痛苦，就像，就像……”老爹的手颤抖在半空，比划出一样东西被活生生拉开两半的动作，“被什么东西吞噬进去……你看过动物世界么，或者异形？”
“看过。”
“被异形撕裂的人或者是被豹子老虎活活撕开的动物们那刻临死的表情……完全相同。”
重叠循着记忆里那些被宰杀的动物临死的神情，浑身一震，道：“难道晴空是被……”
“是的，被那一声吓到了。他当时已经形神皆衰，我要他不要乱动，他却爬过去抱住你哄你，一边流泪一边让你原谅他，他哭得很伤心，以为你仍旧在那儿。可你一点点从他怀里消失，最后飞出结界，不见了。”
重叠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下，老爹也满眼泪水：“我从没发现自己是那么残忍。可事实已经发生了，他说他做错了。他想要你回来，哪怕你从此不会爱。”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重叠趴在桌上按捺不住地痛声哭泣，老爹抹掉泪水，恨恨灌下一大口。
“重叠，其实你老爹我一直都是不悔的。只是晴空那孩子却被那一声永远蒙在了阴影里。他的心思太重，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才会这样说这样难以面对当年。我把随意里的一半留下，另一半给了他。我告诉他，你可能需要千年时间才能醒悟，也可能永远都陷在轮回里不会醒来，他说他不悔，他说他愿意等。哪怕这种等待是那么无望，那么渺茫……”
“老爹，求你……”
“不！人应该勇敢面对，你还记得那个和尚么？”他淡淡一笑，身形晃荡间一件西装革履套在了他的身上，看着满脸泪痕吃惊不小的重叠，他道：“他就是我，我知道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肉体的，更多的是精神的。我跟你爸爸说要他给你取名重叠，是因为我希望你有一天能重归叠翠，重新回到晴空的怀抱。因为这个世界，能这么爱你的，只有他，只有他啊！”
重叠点点头，又猛地摇头惨笑，“他现在不爱了，不爱了。”她觉得心都要碎了，为什么在她明白过来的时候，生活却要给她这样的待遇。
“重叠，你好好告诉老爹，你为什么不答应回他身边。老爹已经看出来你不是那么恨他了。”
“时间能冲淡一切，五年了，我在那里想了很多。最后我跟自己说，待得我游历完妖界我就到他身边，原谅他所作的，只要我喜欢他，我不会计较他曾经所作的事情。”
“那为什么？”
“可是阿君的事情发生后，我忽然发现我一直在给他惹麻烦。我一直在拖累他，我跟他一起，他一刻也不能真正安心。何况，我觉得现在的妖界根本不是那么简单。”她抬头看老爹，老爹的神色第一次有了崩裂的感觉，他反问道：“谁告诉你的？”
重叠摇头苦涩道：“没人告诉我，只是以前的知识告诉我妖精大多能与天同寿，这说明他们的命一定很长。可是现在我看到的最长命的竟然只有三千岁左右。我怀疑有很多深层次的法力高强的妖精隐藏在暗处。如果他们出来，晴空这样的妖丹一定是他们最先要夺取的，可是加上我的话，要是我在他身边的话，他们可以随时拿我来要挟他，我不能，不能置他于危险境地。……老爹，我以为自己只是单单喜欢他的容貌，可到今天我一听他快要结婚我感觉世界都黑了下来，我才知道自己是很爱他的，爱到只要有他，什么磨难都不怕的地步，可我为什么现在才发觉，为什么现在才发觉呢？”她狠狠捶了下桌子，杏眼里满是悔恨。
“我一直以为你思想单纯，想不到你竟然能想到很多妖精不曾想到的问题，老爹我，真是小看你了。”他苦笑着，摸摸重叠的头，那头银发现在已经变深，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柔亮的黑色。
重叠直摇头，哽咽道：“心思单纯？我有过那样的经历怎么可能心思单纯。只是现在，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见不到了。”
“傻孩子，他还没结婚，你也没有嫁。怎么会见不到？”
“他跟那个，那个姑娘这么好，我从没见过。说不定，说不定他们很快就，很快就结婚，很快，很快就会有个小晴空出来。他会忘记我，忘记我这么麻烦的一个人。他不会再想起我来，不会的。”重叠绝望地说着，泪止不住扑簌簌掉落下。
老爹悠然叹气，难道说人都是这样，一遇到跟自己有关的爱都会变得这么不理智。他起身走到门口，外面又开始飘起了雪花，一朵两朵，从天空缓缓飘下，难道它们没发现此时的地上早已经有了一片覆盖的“白棉被”，早已没了他们的位置了吗？为什么他们还要飘下来，前仆后继的。
他指指雪，对重叠道：“你看到那雪了吗？它又开始下了，尽管地上早已有了它的同伴，但丝毫不妨碍它们找到自己的位置。……重叠，人一辈子要争取，如果不争取，任何时候你也无法得到你所要的。记得我说的晴空的好胜心吗？他坚持他一定能得到你的爱，你看，他真的得到了。虽然现在你并没有面对面告诉他这个事实？”
重叠也来到门边，两人木然地站着。直到雪花开始大了，飞飞扬扬好像永远不知疲倦地飘落。她喃喃呓语道：“不知道现在去还能够么？”
“当然。”老爹眼睛一亮，将喝光的酒葫芦嘭地放到桌上，“要是你不放心，不如我明天亲自去叠翠看看再说，如何？”
重叠晦涩的眼神刹那明亮：“老爹，你真的愿意去看看？”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老爹坚定地说着。不管是为他们还是为自己，他都要去一趟。
转眼七天过去了，说是去看看的老爹没有一丝讯息带来，竹屋也像失去什么强大的庇佑，时不时惹上几个妖精过来窥探，有一个还正面跟重叠动起手来，但显然那个太不自量力。重叠虽然将他打退，但还是赔上一个翻了天的屋顶。
第九天的下午，终于将打穿的屋顶修好的重叠坐在门廊前望远时，就见前不久刚来过的莫生一脸喜气洋洋地从远处云上飘了下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红艳艳的长形纸谏。
“师公呢？”他左右看着，问道：“我来给他送请帖，公子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