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谁是谁（下）（1 / 1）

当逍遥说到要重叠直接伸手控制事物时她的表情和反应是那么差时，晴空的脸倏然一变，抬头喊了句：“停！”

逍遥白他一眼，毫不理会地接着道：“本来就快说完了。然后她就说她累，说要休息，然后就躺到地上。”

“果然是这样。”晴空的脸色十分难看，一指远处对逍遥道：“给我去那边，越远越好。”

“凭什么？还以为是当年啊！”

“当然不是，只不过我救她的时候，不希望站在我背后的妖是你。我，不放心，你！”晴空直言坦白，逍遥却像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呵呵呵……然后呢，然后就像当年么，把我一个留在洞外，你和师父干的什么事情？……你要有能力赶我走你就来，要是不行就给我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离开她了。”

“逍遥——”随着一声高昂的叫声，晴空额头的墨绿一道光疾驰而出射到逍遥面前的水面上，水面“嘭”的一响，硬生生被晴空拉起了一道高高的水墙，扯到半空又突然折叠往返，最后做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水笼遮蔽住逍遥的全身，待得水线落下，四方水壁已经变成了一堵白色的实体墙。逍遥化手为拳，正要击去，就听晴空道：“我把墙体跟重叠连在了一起。想她死就打吧！”

“晴空你期妖太甚。”到底跟重叠也有了点感情，又得知她是纯清的转世。虽不知真假，但料想着晴空的态度他就当她是真的，故而逍遥一时还不敢出手，但也不会老实呆着，仰头着厚唇里嘶吼一声，接着怨气便是不吐不快：“晴空，你个小白脸，你这妖界败类，……”

水墙外，晴空充耳不闻。两手唰唰扯掉重叠衣裳，片刻，女孩□□，优美的曲线暴露无遗，尽管紫黑一片，但晴空还是莫名的一阵热，朝天际狠狠着吸了一口气，心里叫嚣着“平稳平稳。”他的额间墨绿突然地煞白亮光甩向了那个隐隐跳动的心口处，只一道下去，便听得“嗯”的一声痛苦□□，接着重叠的胸口处猛地一跳。

忽悠着一缕细风拂面，他微微一惊，然后明白那正是因为重叠的动弹而引起的这个界面的共振，心底里不由高兴这个方法的可行。于是继续着发出第二道，第三道……风越来越大，重叠的叫声愈来愈响，身躯渐渐如水蛇扭动。晴空的额头渐渐也渗出了汗，他闭上了眼……待到最后一下时，身后水墙“咣”——的一下，晴空暗道糟糕。那边厢逍遥已飞了过来，明明白白地看到晴空额头的白光射到了重叠胸口，重叠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身子痛苦地扭曲。他禁不住啊的一叫血气上行，千年前的往事一下同此时此刻对应上。右袖一翻，幻化出的白色狐掌笔直着朝着晴空的后背击去。

听着风声里的动静，晴空睁眼。正在最后关卡，只能将身体稍稍一侧，那掌正击到了肩头，只听得骨头喀嚓～。他闷哼一声，光芒倒尽。踉跄着退到一旁。白桌上，重叠张着漆黑的唇，发出凄凄惨惨不绝的叫声，身子挺起高高，又痛苦着弹落，如婴儿般蜷曲起身子来回滚动，那每一寸的皮肤之下都像有什么在拱来拱去，好似调皮的小老鼠在不停地钻着，皮肤一寸一寸鼓起个球来又瘪了下去。

“晴——空——”那叫声血红了逍遥的眼，一时戾气充盈，漫天红影叫嚣着便要将晴空置于掌下。晴空虽受他一掌，却未受多大影响。白色身姿微微一扭，脚底在水面一点一弹，从那些曲折的白色拳影里寻出一缝，如开弓的箭疾射而出。逍遥身形忙转，不甘急追，哪管他先前说的不能动之类，灰白天空，妖气带出一只翩飞红鸟，直刺向天地唯一的一抹亮色。

那边里你追我赶，不亦悦乎。这边里，桌上的躯体动得更猛——侧，辗，平，伏，脸上的紫黑肌肉，头皮跟处都鼓起了球，不住的涨、瘪，涨、瘪……直显得分外的狰狞。

风呼呼着啸着，随着重叠的动作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然后一刹那却又突然地齐齐诡异着平静下来。

接下来，只过了约摸三秒时间，那身体里突然爆出了一声撕心裂肺，随着风猛然的咻咻又起。一道光从心口里射出，然后两道，三道……更多的光芒从她的身体里出来，一会儿功夫仿佛她变成了一个明亮的发光体。动静中的两妖一前一后，急急止步。逍遥茫然地瞪着眼，瞳孔中印出着当日难言的恐慌。五米外的晴空最是明白，舒展眉眼，露出个欣慰的笑容。

就在这一叫声中，黑色从瘦弱的脚，修长的腿，纤细的腰……从紫黑的发根，后仰的脖子，消瘦的肩头……像爬虫一样从四面八方齐齐的、乖乖地后缩后缩，爬回到了身体的前端——重叠的心口——那个被晴空击到的地方，最后隐没，完全消失。

重叠像个无力的小孩，在这一刻里露出了一个疲倦的神情，风渐渐弱下，汗慢慢风干，她静静地睡了过去。

“那黑的是什么？”逍遥红袖一指重叠问晴空，桃花眼因为愤怒失去了那份美丽。又是一个他不知道的，又是一个他不知道的。

“想知道。”晴空抬手摸了下自己受伤的右肩，用一个‘都是你害的’眼神瞅他一眼，轻笑道：“那是重叠被你的方法引得错乱的妖气。现在被我引回了该呆的地方。”

“妖气？”逍遥明显不信，看身后晴空脚底在水面一弹，如大鸟飞起，半空里优雅地甩手脱衣，快速而精准地甩向那处，白衣轻拢上那玲珑娇小的躯体上，不由眉头紧蹙，低骂着，“虚伪。”

许久。

逍遥无聊地站在水面看远处凝滞的风景。晴空坐在椅上默思着什么。桌面上的重叠突然地动了动，一双眼缓缓地张开。晴空倏地起身，那边逍遥“诶”了声：“起风了。”两妖同时凑到了重叠身旁。

重叠的眼珠望着天上的灰，先是散乱的茫然，而后那眼珠里才汇聚起精神。

逍遥妖艳的脸凑了上来，非常动人的笑着，却忘记某人根本不认识这个他。重叠“啊”的一声惊呼，头急向右侧便看到晴空。

“晴空——”她欣喜一叫，完全不清楚自己此时的状况，自顾言道：“你怎么来了？”说着忙起身，白衣一滑，她猛感不对，低头间“啊”的一声，一只手急急将衣服扯上，也不管他们看到没有，将身子一缩，用白衣统统盖住。也亏着晴空的衣服够大，两妖愣愣着看着那衣服动着，一个声音在底下压着嗓子叫：“衣服，衣服。”

半晌，白衣下一鼓一鼓，露出外面的瓷白瘦脚上突然套上了一双青色棉袜。然后两妖好笑地看着那人的脑袋从白衣下慢慢出来，满脸的通红色调，简直像从锅里煮过似的。

“为，为，为什么？”嗫努着算是把一句话完整的拼了出来，重叠的眼唰的闭上。

晴空好笑地拍拍她肩膀，刚想说还不是你误信他妖，就闻得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体香。逍遥刚才还在笑，闻着气味突然的变脸，一扭头看向晴空，怒道：“晴空，你又骗我？”晴空没吭声，脸色极是难看，看看刚才还红脸，现在却是一脸茫然的重叠，他问道：“重叠，你吃荤了？”

重叠“嗯”了声，才忽然想起初次与他吃饭时，他所告诫的话。一时眼神闪躲，想说自己不是故意，实在是饿得慌，但就是觉着不能说什么？

“晴空——”那边厢逍遥可不管这些，他咧着唇嘿嘿冷笑：“妖——气？晴空大王，要不要我把师父的体香也给你解释解释。她明明是人吧，她怎么会有妖气，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东西？”

晴空脸色阴晴不定，被逍遥一说，眼狠狠一瞥，道：“怎么？瞒你？值得吗？师父当年给你凝时丸的时候说过什么？师父说亏欠于你，师父说从今后叫你忘了她。今日不管重叠是不是纯清……”话说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说漏了，扭头看看重叠，她敏锐地意识到，微红的脸忽然着失去血色：“晴空，你说什么？”

逍遥一把扯住重叠伸向晴空的手，鼻中冷哼道：“让我告诉你真相。重叠，你是我跟你提到的故事里的纯清的转世……”

“闭嘴！”重叠突然尖叫，少女柔和的眼神一下犀利：“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她又慢慢看向晴空，那个她心里的依靠，她轻声道：“晴空，告诉我怎么回事？你瞧我一醒来就，就这样，我，我想知道，我想——”她话语温婉，态度诚恳。

晴空深深吸了口气，眼神里一抹脆弱，脸上却淡淡笑开：“重叠，你看这个妖，他不是别的，他是跟你讲故事的狐狸逍遥。”

“讲故事的是花花。”重叠面无表情地打断。

“是。讲故事的是花花，也是他。他跟你讲的故事你应该知道，我，我们当年，纯清，出事后，我们，我和师父，我们让她转世了。因为纯清是水晶石，她的魂魄是不全的，所以我将自己的丹元补了半颗给她，师父用自己的方法送她去了人界转世。”

“你放屁——”逍遥一指，完全的不信“你还想骗谁。你和师父当年完全可以救起她，却为什么你们要害死她，叠叠，我告诉过你，纯清当年就是被他和师父一起害死的。我查过很多资料，伤了心脉对一个妖怪来说也不是完全不能救，何况师父法力高深。”

“我为什么要害她？”晴空的声音微微发抖，往事与他是不可逾越的痛苦。他看向重叠，努力想证明什么“她是我的妻子，重叠，但那已经过去，都过去了。现在，你站在我面前，你是重叠，我是晴空。我们不要再追究什么了，好么？”

“怎么？想一句过去就这么算了？我那些年的痛苦，谁了解。你算得偿夙愿了，可我呢？你这自私的蛇？”

“狐狸，你够了吧？”

“怎么够，不够？”逍遥一把牵起重叠的手，鼻子凑到跟前贪恋的吸着她的气味，“你瞧，我感觉自己又回到当年了。蛇，你也是，对吧！你有什么不敢说的，你那声音都颤抖了。你瞒着什么，不敢对着她说。你害死了她，如今又充当着救世主来呵护她，你这些年里一直知道她会回来是吧，你瞧，你从来没娶过什么姬妾？我早该料到，你还真是深情呐？”

晴空像被人一击，脸色微微着青。他看向重叠，后者的眼里起了变化，她开口说：“晴空，当年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会来到我身边？”

“是啊，当年发生了什么？”逍遥紧跟着一句，眼睛里明显的幸灾乐祸。晴空眯起眼，左右着摇头，“不，我不会说的。对我而言，只有千年的等待，重叠，如果我说我等了你千年，你会原谅我曾经的错事么？”

“瞧，叠叠，我说对了。当年的事情就是他做的。纯清是个水晶石妖，也是个半个仙家。她就算会哭会笑，会说喜欢，却永远不会爱上什么妖，所以他害死了她，让她转世，然后现在把转世后的你接回来。当你看到那么一个美妖在身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晴空，——”

“你闭嘴。逍遥，你害得她还不够么，当年，当年若不是你在她背后那一推，她会滚下山来，她会意外地挡在我面前……”

“你说什么，不是，我没有……”

“够了——”重叠一声喝，舌战中的二妖齐齐回头看她，她真是不明白，指指自己，她说：“我是谁？我是谁？”

“纯清！”

“重叠。”

“很好啊。真的很好。”她点着头，看看说纯清的逍遥，看看说重叠的晴空，忽然觉得她那些年的对话是多么可笑，真是个天大笑话。她点头，一滴泪滑落下来：“我想我是真明白了。你们，你们和那个叫纯清的恩恩怨怨不要扯上我好吧，我不想，我不知道。我这些年里的痛苦，我一直以为那是上天的惩罚，是我的命。可今时今日，我全明白了。那不是命，那不过是几个妖和一个师父所造成的，至于怎么造成的，我不想问了，就像你说的，”她指指晴空，“你的错，对！你肯定有错。还有你，”她看看逍遥，“你也是对吧？呵呵，其实是我错了。我的命早就在那儿了，还是你们给的，我现在就明白这个了。请你们让让——”

逍遥不太明白，晴空却明白了。重叠的这些年，这些年，他想上前拉住她，就见重叠张开两手对着天地，泪水纵横，她仰天笑道：“我、要、出、去——”

声音似从天地无间的四壁传来，悠远深广。晴空没想到，逍遥更没想打，在这么一叫里，她头顶一道直直的光芒罩住，那么快速的，她的身影，就那么一瞬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