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5·失踪（上）（1 / 1）

“莫总管。”一个青衣女婢从厨房里捧着饭菜过来，快速的啾他一眼，明显的好奇。莫生知道，那是因为像他这么一位叠翠总管却悄悄着蹲在厨房后门来接菜的缘故。

他冲她点点头，接过四方柚木托盘转身顺着鹅卵花石小路上了一条雕花长廊向前走去。长廊曲折盘转。狐妖就在走廊尽头的拐弯处——那间碧水殿里。那座殿装饰的还不错，给狐妖住了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住，要消消那狐狸骚味。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在她那么大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大妖气，难道说真是狐狸味浓？

妖界同人界的环境还是没什么差别，一样的春夏秋冬。现在正是夏初，夕阳西下的景色本是非常美丽。但到了碧水殿就要另算了。碧水殿靠山，左侧是一大片竹林，晚风吹来，飒飒不绝。右侧还是山体，经过打理，那山体上矮小浓翠的嫩草像皮肤抹过，倒也添了几分趣味。只是夕阳，在这里却是落得最快的。他看了眼手上的饭菜，抬头仰望下山坡上——櫆树脑尖里天际最后的绚烂，他想起了那只狐妖。

送人上路和送妖上路其实没分别。不过是看在她为自家公子做过点事的份上，他才拖到了黄昏，让她好吃好睡才收拾他，应该也是仁至义尽了。

大殿很冷清。门口看不到一个妖，这是自然的。莫生撤了结界，轻轻推开那扇红漆木门。屋子里有些暗。他回头，在门边壁上一个鹅卵状的银器上转了转，露出半空的小型容器。又从怀里掏出颗夜明珠放上，屋子里顿时的有了光芒。说是殿，其实不过是间高大宽敞的屋子。黄色的，紫色的纱锻两层的垂着，四边的窗户齐齐开着，有些风灌入，鹅黄的纱轻轻飞扬，紫色的锻只稍稍着鼓了鼓。穿过这么三四道半空悬着的屏障便是一张铺着薄薄毛毯的大床，绣着锦绣牡丹图样的毛毯上正斜躺着一位。脸色发白，眼睛闭着，鼻息沉重的让莫生以为她醒着。身上还是当日里见熊妖时穿着的那身白色收腰的百褶长裙。如今是名副其实的皱皱裙了。似乎狐妖发了不少的脾气，那长长的下摆如今已经被撕掉了很多，直接露出了狐妖修长的小腿。

莫生弯腰，将饭菜顺手搁在床边的几凳子上。想着叫狐妖起身用这最后的晚餐，却不料突然的一道乌烟瘴气的澄黄气味朝他涌来。

狐狸屁。莫生脸色一变，本能退后避开这股熏死人的味。就见床上白影一闪，那妖蹦得飞快，莫生一看，顾不上那味，挥手出腰间一条软鞭，如银蛇吐芯疾驰而去。

“嗤啦”～～，裙摆下又是一溜撕裂，直接成短裙了。那妖受了一记却没停顿，好似拼命在半空一扭，从最近的窗口蹦了出去。莫生弹腿急追，出了屋看狐妖已窜进竹林，身形一晃白衣一褪，红火的狐狸真身飞似地窜到了竹林深处。

莫生暗道不好，智者千虑还真有一失。碧水殿的位置偏僻，本是用于不想让别的不相干的妖精知道，可正因为偏僻，那竹林出去就是一片叠翠后山。莫生紧紧追着，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狐狸左窜右跳，分明是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竹子密实种着，狐狸小巧的身形明显占着优势。莫生偌大的人身竟然感觉动作很慢。往前一个高高的黄土堆，莫生心底一松，就见那狐狸绕过一根竹下，竟是不见了。他不由愣住，绕过去一看，竟然有个狐身大小的洞，简直量身定做。那洞口旁一堆松软新黄，料想是新挖不久。

他急道：“糟了。”身子一晃化出蛇身，灵巧着钻入洞里。一路紧追猛赶的，狐狸在前方又放了两个屁阻挠了下。就这样等到曲折漆黑的洞真个爬到了头，顺着那微微的洞口亮光出去，他赫然发现狐狸的踪影已经不见了。晚风吹过，后山无人看守的树唰唰着笑，莫生一阵阵的寒。

树林子里一片阴沉，莫生以最快的速度在树杈间跳跃寻找，夕阳落尽最后的一丝光影，漫山的黑色愈浓。嗖嗖的风声，沙沙的树摇，偶尔两声啾啾鸟叫，却是越发看不到听不到狐狸的一丝动静。他直觉着大事不妙，眼前这般应该是早有预谋的行为，不像是临时起意。蹲在半空想了一番，他翻上片云彩急急回返。

同一时间的藏清殿里。

随着墙面一下弹性的波动。一个白色的身影“噗”地被吐在了地上。正是泪水满面，还蓦自傻笑的重叠。从地上爬起，她的眼前立刻印上了那张大床。

“真是讽刺。”她惨然一笑，绕过床又看到了窗，那儿仿佛还站着两个人，一高一低，相互印衬。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晴空，你已经是我的唯一。”

当日的话犹如耳侧，只是这个唯一还是唯一么？她最后看了看这个房间，快步走向门口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身来，黑亮的眼睛环视一周，忽道：“谁在这儿？出来！”

无人应答，有一阵风从她耳畔过去，又从后面袭来，她忙回头，晃身想避过，肩膀处蓦然挨了一记，痛彻心腑。她跌倒在地，大口喘气，又左右看，仍然没看到那个打她的人在哪儿。

“有本事杀了我！”她吼道，一股气迎面而来砸到了她的肚子上。她哦的一下叫向前倾去，人却往后滑着地面撞到了窗槛下，一口血噗地喷到了白净的玉石面上，红白相间，分外刺眼。她龇牙一笑，眼前似乎有一道影子过来，隐隐绰绰就变成了漆黑。她晕了过去。

莫生返回到藏清殿时，天已经上了深蓝。门口的两名守卫小妖竟然不在。莫生正觉得奇怪，就见三尺外的殿口冲出来两位。一位是说要几天不在的公子晴空，套着不符往日形象的皱里吧啦的白衣，一位分明是失踪了的纯清山逍遥，一袭大红衣服分外亮眼。一红一白并肩着出来，脸上清一色的焦急。

“公子”——莫生叫道，忙迎上前去。晴空一看是他，忙面露欣喜道：“莫生，见到重姑娘了么？”

莫生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她只比我们先出来一步。”逍遥一把拽住莫生领口，凶相毕露着扭头看晴空。

“放手。”晴空一把拍掉他的手，喝道：“你以为我和莫生窜通么？我还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说罢，问莫生：“刚才你一直在这儿？”

莫生摇头，瞥头看看逍遥，也不管了，噗通跪地惭愧道：“公子，莫生该死。那妖精刚才竟然趁着我不注意跑了？小的追了她很久，没想到那儿边上的竹林里何时竟出现了一个洞，刚好够她从那里逃跑。小的追出洞外，已经看不到她的影子。小的估计事情没那么简单。现在看到公子这样，想必叠翠有其他的妖进来了……”

“不可能。”逍遥一声叫，驾云飞起。

晴空蹙眉：“这件事先放放，你赶紧带着妖去，先封锁可能的出路，再给我一间一间地找。”说罢，上云疾飞向逍遥处。不一会儿，两朵黑云便凑到了一处，而后似商量过，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叠翠安静了五百年的日子看来是到头了。莫生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始执行公子的命令。

蓝夜，半轮月亮洒着迷离鹅黄光亮。

叠翠下屋屋起灯，光亮星星点点。北山里住着的都是护卫晴空的小妖和女婢所在。再往着山脚下走就是一些主事的妖和他们的家眷所在。莫生带着小妖，查着山腰以上，一间间过去。重叠身上有着明显的气味，那种味很容易分辨，如果她到过这些地方，也会很容易留下属于她的气息。一刻钟光景已经查遍，莫生回到藏清殿里仔细看看室内有什么，但没有，房间里很干净，只是有一股浓浓的潮湿气味，像是水汽。再检查一遍仍然一无所获。

走出殿外，便看到两朵黑云近前下来。

莫生忙上前回复：“公子，小的都找遍了，到处没有重姑娘的气息。”

晴空点头，逍遥嘭的一拳砸到殿门上，转身指着晴空便骂：“要不是你，她会走么？”

晴空没应，大步流星迈入殿内，又扑到那个房间重新查看，逍遥紧跟着进来，瞥了眼莫生问晴空：“你说，她要是被妖抓了，会不会立刻就……”他做个划脖子龇牙的动作，晴空明白，想了想道：“不会。”

室内夜明珠的光芒亮如白昼，晴空顺着墙根下走了一趟，转过床到了门边又绕到窗口，再回身走到门边。突然摇头道：“房间不该这么潮。”

莫生忙道：“小的刚才看过也发觉很怪。这里本该是干燥的。”

逍遥嗤一声：“得了你们主仆俩，够可笑。难道还以为是什么妖进来把重叠掳走，留下一屋子潮湿空气给你？”

这话本是随口的嘲讽，谁知晴空突然回身，看着他的眼里蓦然明亮，半晌一掌拍到门上，道：“一点不错。她就是被别的妖掳走了。”

“晴空？”逍遥气得牙痒，“你个蛇，又拿我说笑。重叠要有个好歹我跟你势不两立。”

“你跟我早就势不两立了。”晴空啾他一眼，握拳满有信心道，“我想到了一个妖。只有他最有可能在不惊动叠翠的情况下做出这事。至于他掳走重叠后会往哪里去，我想我大概也知道。”

逍遥不由奇道：“你知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