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谁是谁（上）（1 / 1）
无风。
三米开外的水面之上，一妖正笔直站立。白色的软靴踩皱了脚下的水，晃碎了一地白色的倒影。乌发白衣，腰间银带侧身下坠，三两粒华彩玉珠下拉起丝丝蚕线。风华玉面依旧当年，只墨绿流光之下，一双狭长凤眼如净水深潭，折射出幽幽的深邃寒光。
“晴……空……”逍遥直起身子，略微诧异后手儿一拂，将洒落衣前的黑发甩到肩后拢拢衣襟，手顺着下唇线轻轻拂过，魅惑惑一笑道：“你终于来了。”
晴空黑目冷冷扫来，如秋风旋转过他的一周，又绕着他红衣的下摆往更深的水里看去，半晌蓦然低喝道：“重叠呢？”
“重叠？”逍遥呵呵一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女妖了？”说着话，他的眼却急往前方水里寻找。清水涟漪，在二妖脚下荡漾出一片片的水圈，相撞后又晃荡出更多的涟漪。独独着，不见那一人的影子，他顿时脸色微变。
看他如此神态，晴空神色一紧。衣襟晃动，他向前一步，声音低沉阴狠道：“重叠……在哪儿？”同时间，额头墨绿急转，白袖里曲指抱拳，就待他说出什么不好备着。
“你怎么好意思问？”察觉到晴空的变化，逍遥唇角讥诮。红袖一翻，牡丹花下幻出个白色狐掌，微扬着头道：“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还抱着她，何至于让她沉下水去？”
“什么？”晴空一惊，失声道：“狐狸，你难道只会害她么？”
“害她？”逍遥扯扯嘴角，不由发笑，“要害也是你害。……既然你来了，新仇旧账，我就帮着鳌与你一并了了。”说罢，抱掌胸前，便要做攻击准备。
晴空未动，一双黑眸越发的幽暗深沉，继而阴恻恻一声笑，盯着逍遥咬牙顿字道：“好，很好！要打是吧，若是你想一生留于此处，尽可以使出你的全部妖力来改变这里的气场！恕我就不奉陪了……”说罢，袖底白衣一甩，身形用力一沉，漆黑深水晃出一波翻滚大浪，顿时将他掩入其中。
逍遥悻悻垂臂，将目光投入水中。重叠？纯清？仰头间天地的灰白阴沉，独独他一袭红衣，却是给谁来看？不觉心情复杂，似乎时光翻转过一千多年，又来到那个下午，那场毕生难忘的血泊里……
“不，”他摇头，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喃喃道：“逍遥啊逍遥，你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败于那条蛇呢？”双脚轻点水面，红裳荡起裹胁其身，倒插入水时砰然一响仿佛是他的决心。
深水处，黑沉沉的寂静无声。
回首还似有多些的亮光在周围里照着，越往下越黑。仿佛这水没有生命的沉淀，一直沉淀到天地尽头。晴空焦急地四处看去，不住地往下潜着，潜了许久光景，他的眼睛已逐渐看到稍大点的范围。
在很久以前，他曾经听纯清描述过这里的样子，干净，清爽，在她的口气里除了孤单点，倒也没什么不好。现在真正下来看，才发现这里比她说的要糟糕百倍。不说天地的灰蒙蒙、毫无光彩。就说眼前这片海，深邃，冰冷，仰头是浮冰悄无声息的碰撞带出若干道忽隐忽现的晦涩光芒。低头处除了水就是水，没有水草，没有深水里该有的陡峭崖壁，没有一条哪怕是灰色的小鱼，甚至里最原始的浮游生物都没有。四周里看去，就是一片比广袤的星空更无生机的、骇人的黑色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周身像背负着越来越沉的大石，晴空停下，眼睛微微着眯了眯，这种盲目的寻找既耗时间又没有效果。肺里面也开始不太舒服了，他转了个心思，开始默念起重叠的名字，在原地缓缓转动身躯看向周遭。
一圈，两圈，三圈……转到到第七圈的时候，幽暗的深水地界突然地送过来一缕极其微弱的亮光，就在他左脚的斜下方，似乎很近，其实很远。晴空一阵欣喜，不敢断了念想。一边念着重叠的名字，一边一鼓作气直射过去。
这一潜竟又是五百米的距离，他才追上了还在下沉的重叠。那点微弱的浅蓝色萤光在她的心口处随着心跳透着衣衫发来。晴空一把抱住，只觉她僵硬的像块冰冷的人形石头。黑水中，凡是看得到的肌肤全部成了一团紫黑色。
逍遥追到水下不远便看到了往上而来的晴空，他忙凑了过去，帮忙着抬着重叠的脚。两妖第一次这么合力，把重叠重新搬回了水面上。
晴空动用额前墨绿，从水里直直拉扯出一片四方的水台，完全脱离水平面后就变成了一张四方的桌子，两妖一头一脚将重叠放于其上。
甩干周身水珠，晴空开始细细检查重叠的身体。她的呼吸还在，尽管弱到了停顿五六秒乃至更长的时间才呼上一气的程度。她的头发根也是紫黑，她的耳后，她的脖子，然后紫黑色滑进了衣服里。晴空没有犹豫的撕开了半片衣衫……
逍遥忍不住切一声，不悦道：“都黑成这样了，你看出什么了，不是要占便宜吧！”
“逍——遥——”晴空拉长了音，额头隐隐青筋显现。手上的衣衫随之遮了回去。然后从胳肢窝处顺着上臂往下看到掌心处停了一停，那里的颜色更深成黑色，再看到中指指尖的黑色。他隐约明白了一点，但不能确定，以致眉心拧出了一座高高小山。
半晌，他突然问道：“逍遥，把你这些天跟她在一起的一点一滴都告诉我。”
“怎么？想知道？”逍遥跳上四方白桌，翘起一腿嗤笑，“我就不乐意告诉你怎么了。”
晴空撇撇他，没表情的哼上一声，道：“也好。你可能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少了她，我们是进得来也出不去……重叠现在是经脉大乱，我们至少还是一时出不去。等到心脉护不住时，她就会永远地沉睡。到那时，我是挺愿意陪着她在这没花没月没喝没吃没酒没美女的地方过下去。至于某些个自命美妖，俏比莲花的家伙，……啧啧，他那个山窝里那些如花似玉等着温存的妖姬们，怕是耐不住这个寂寞啊。”
“晴——空——”这番话炸得逍遥一跳，水面上“嗵”地一声响，他的桃花眼气得圆瞪，一只俏生生的手指尖直指着晴空，逍遥眯眼磨牙道：“你这蛇，阴险狡诈，冷血无情，恶语相向……”
晴空忽悠悠瞟他一眼，黑目悠闲着望向了远处的水天一色，只等逍遥骂透骂累说一句‘我说’。却不料他突然的噗哧一笑，桃花眼眯成翘翘的一弯小鱼道：“你以为我逍遥还是一千年前跟你一起老受气的逍遥。哈哈，要我说没事，你先告诉我，重叠跟纯清什么关系，若是你不说，我没必要为这么个丑丫头说那些废话。”
晴空的脸顿时一沉，狭长的眼睛眯得更长，半晌又慢慢地放开，轻声细语道：“也没什么，就是我找到的这个重叠她有纯清的灵魂。”
“什么意思？”
“你跟着师傅白混了。”晴空淡淡说句，扭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这个地方就是水晶石的界面，重叠是纯清的转世。”
“水晶石？”逍遥一呆，一指躺着的紫黑色的人体模型：“她？”
“对！她。”晴空非常干脆。逍遥却立刻爆起，红衣甩得哗啦啦响：“我就说怎么当日找不到她的修炼石，原来又是你干的。你说，她怎么转世的？她又在哪里转世？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那个问题。”晴空看看重叠又看看逍遥，淡淡道：“别想我再告诉你更多的，但是你若是再拖延时间，那么对重叠所造成的伤害必然是越来越大。你到底说不说？”
“我能不说么？”逍遥恨恨着一屁股坐回那四方桌子上，晴空瞬间也从水里面扯出来一张椅子坐上，双眼直视着逍遥的眼睛，听他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