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章、半面妆（1 / 1）
也许，我们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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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才能看清自己的心，何时，才能够幡然悔悟？
若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走向雾夭，当她望着她追问的眼神，却又不知该如何去作答。那魔幻般的光芒，晃了人的眼，将门外的两个人击昏。待到醒来时，雾夭看见了寂静躺在床榻上面，呼吸微弱的维语。
可是那个人，却不见了萍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雾夭眼前过一般。要不是那个如挫如磨的吻太过真实，她定会以为他还在坚持着那个永不出现在她面前的约定。
“若，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雾夭焦虑的嗓音，如潺潺的流水，清幽，也断断续续。
“他……”
“不要骗我，更不要企图敷衍我！”
她战栗的手指捏着若的衣袂，眼光执着地盯着她，不肯放松。若的掌心微温，覆在雾夭凉透了的手背上面，竭力镇静住她的颤抖。
“我答应过他，不告诉你的。”倏地肌肤被握紧般一痛，是雾夭抓紧她衣袂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紧，“可是你们这个样子，让人见了，真是于心不忍。何苦，何苦，这般折磨着彼此！”
若轻轻摇着头，握着雾夭的手，指尖一点点穿过她捏紧的四指，与她交握住，想要用手心的暖意，传达给她几分慰藉。
“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和他就认识了。”若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雾夭，叹了口气，絮絮道，“想必，他没有告诉过你，他的身体里有一种蛊。那一年，我的年岁也很小，他的娘亲带着他来求助上一任的圣女，要求拔除那蛊毒，可是连圣女都束手无策。这种蛊很是诡异，附在女子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异常，但是内功再深厚的男人，也活不过而立之年。而且，他的武功，不能有一点外泄，否则，便是要危及性命的。所以，那一次桐淅受伤，他……”
雾夭猛地一震，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是因为这样，才不顾她的哀求对桐淅见死不救的。此时的雾夭，终于读懂了那一夜尽秋脸上挣扎的表情。
“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他死了么？”
“不，那蛊虫，受不住神器的力量，生生被迫从他的眼睛里钻了出来，然后在冰冷的地上，化作了一摊浓浓的血水。”
雾夭想着那画面，被完全惊住了，捂着嘴瑟瑟发抖。
“他不让我告诉你的，可是我觉得，雾夭，你应该醒醒了。爱情是不能施舍的，并不是谁为你受伤，谁为你赴死，就爱谁。如果是这样的爱，谁都不会稀罕的，因为真正爱着你的那些人，是不希望用这些来收获怜悯的感情的。”
若那始终平静的语调，渐渐泛起波澜，她很庆幸，桐淅终于明白了这一点，然而雾夭，却依然沉浸在这样的迷茫里，不能醒悟。
“雾夭，你去找他罢，我说过，放你自由，不管是我死，还是我生。”
维语虚弱的声音，飘荡着送入雾夭的耳中，雾夭回眸凝视他依旧略显苍白的脸庞。
“维语，我……”
雾夭想要辩解什么，舌头却忽然打结了。
“我放你走，不是为别的，而是希望你，能寻回你的快乐。雾夭，不要否认，尽管我万般不愿意承认，但他，或许真的是你的快乐。有他在，你的笑，你的怒，才情倾意惬。”
“雾夭，不要再在这爱的漩涡里迷惘挣扎，连维语都看得出来。你得承认，有他在你的身旁，你才会安心，才会快乐。”
许许多多的时候，痛苦与迷惘，并不是因为我们不知何去何从，只是缺乏行动的勇气。永远都是宁愿用尽全力，去忍受旧的痛楚，也不敢踏出那一步，不敢承担一点点新生的苦痛。
是他们彼此对爱情的胆怯，生生错过了彼此。
可是这样的错，难道还不该结束么？
“雾夭，去找他罢，你们的确，是该有个了结了。”
他们的话如擂战鼓，敲打着雾夭的肺腑，然而她却倔犟地凝望着若，“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去找他？难道只因为他受了伤，我就要低头认错？而他所做过的，就应该得到原谅么？连爱，他都是那样巍巍缩缩，又让我怎么去相信他的心？我，我只是选择了爱我的人，这样就错了么？”
“为何要这样计较呢？雾夭，难道你拿你的婚姻惩罚他，还不够么？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更不是你逃避爱情的浮木！他欠了你，难道你就不曾亏欠过他么，你有对他说出过你的爱么？你的心，他知道么？”
若的话一针见血，深深地戳进了雾夭的脑中。
他说他爱她，可是她，却对爱从来都只字未提。
若长长地叹息着，盈盈走到雾夭的跟前，对着她，附耳低语了一句。
“雾夭，其实她有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她说，……”
雾夭骤然抬起了头，定定瞠视着若，呆呆地立了一柱香之久，让人猝不及防地便提着裙摆，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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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好几天，雾夭都偷偷地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闲逛，看着他寂寥地走在铺满了秋叶的小径上，看着他吃饭，看着他熄灯。
她做着他曾对她做过的事情，那时的尽秋，遵守着与雾夭的承诺而不敢上前，然而雾夭，却是因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出现在他的眼前。
若告诉她，尽秋的左眼，再也看不见了。
她不在乎，但她却无法确定，尽秋在不在乎。
他们之间，十数步的距离，隔着茫茫的人潮，隔着岁月的变迁，隔着他们之间聚不拢却也斩不断的爱情！
庙会过后，灯火阑珊，他走在嘈杂的人流里，默默地低着头。雾夭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几次想要拨开人群，走到他的身后，牵扯住他的衣角。
绚丽的灯火映进雾夭的眼眸，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地加快了脚步。
馄饨摊主收了摊子，扛着担子急急往家赶，却在这时，不小心撞到了左眼不能视，来不及闪避的尽秋。这突如其来的一撞，将他不设防地撂倒在地上。
混沌中，尽秋愣怔地半坐在地上，佝着头侧目望着脚下的青石砖，连馄饨摊主迭声的道歉也恍若未闻。
雾夭亦是一怔，却在下一秒，反应极快地随手扯下卖面具的摊架上的一只鬼面，盖在了脸上，将几枚铜板扔给了老板后，三步并作两步随着反方向的人流离开。
她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是不希望她见到他此刻的狼狈落魄的模样的。雾夭懂他，就像懂得自己一样，就像他说过的，他们，是一样的人。
雾夭快步地走着，头也不回。
她明白，这一刻，她所能做的不是上前搀扶，而是远远地避开他的视线。
因为不扶，才是最大的搀扶！
……
一只兔毫笔，调着黛青的颜色，纤长蜿蜒的眉，在一边细细地描绘，薄薄的脂粉轻敷面上，桃心珐琅的瓷胭脂盒里，深深浅浅的红，精心地调制着，雾夭素雪的食指抚上一颊，鎏金花架鸾凤水银镜前，端详着自己的右脸上的妆容。
过了许久，终是满意地放下笔，袅袅娜娜地走了出去。
这间亮堂堂的屋子，是如今那个人起居的处所，自从那一天开始，失去了半边光明的他，也开始习惯在夜里，把灯火燃得通明。
雾夭在门外徘徊了片刻，含着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乍然见到她的尽秋，是惊讶的，却也不是十分惊慌的。尽管功力早就失去了大半，但是这样久的时间，他还是察觉到了雾夭的气息，只属于她的味道，让他无法不敏感。
“我考虑了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来告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开什么玩笑，我可不要……”
“不要我同情的施舍？”雾夭笑得嫣然，柔黄的灯光下，一步步朝他走去，“我才不可怜你，难道你有什么值得我可怜的么？”
“方尽秋，我只是来告诉你，我欠你的一句话。”
“我爱你。”
“不管我们曾经历过什么，守护过彼此，伤害过彼此，我并不想要原谅你，你也不需要谅解我，可是，我仍是克制不住地爱你。不是因为你伤了，残了，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富商也好，乞丐也罢，君子也好，流氓也罢，我这一辈子，都栽在你手里了！”
雾夭的笑容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灿烂，她慢慢地走着，然后在他的眼前停下。
“你……”
“我们两个，一个疯子，一个傻子，原来，是世上的绝配。”
雾夭娇笑着，徐徐偏过脸，温和的烛火将她的眼睛映得温暖起来，桃花般娇妖的眸子，专注地盯视着他那只看不见事物的血红的瞳孔。
“你，你的脸！”
尽秋定睛瞅着她的脸许久，惊惶不定地对着她低呼了一声。
“昔日徐妃因爱生恨，用半面桃花妆来讽刺萧绎。而我，想让你看看我未施粉黛的天然面庞，这一眉一眼，这鼻这唇，你可欢喜？尽秋，这是我头一次，在别人面前洗尽铅华露出真颜，这一路，我都是青丝披面而来的，只因为，我的真面目，只想让你瞧见。
至于你所看不见的右脸，和我颊上的血蜻蜓，再也不会是刺痛你我的伤痕，从今以后，它再也不会横亘在你我之间，成为我们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曾是我追悔不及的烙印，却不该再成为我们人生的羁绊。
所以，在知道你失去一半光明的时候，我虽然有些难过，却并不悲伤。你不会改变，你依然是你，而我，却开始放下了一些不必要的执拗。
尽秋，听我说，让我们，重新来过，好么？”
尽秋无声地捧着雾夭的脸，反复痴看着，最后，终于做了长久以来最渴望的一件事情，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他们从来都不是拘泥的人，此时此刻，他还能不答应么？
他只是圈住她的肩，重重地颔首着，他知道，这一次紧拥，便是再不放手了。
尽秋觉得，在这个烟火弥漫的人间里，再没有什么酒液琼浆比眼前这无形的一杯来得让人迷醉。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让他永远都不要醒。
如果这是一次醉，那也让他永远都不要醒。
一直一直梦下去，醉下去，直到红颜白发，直到垂垂老矣的时候，都不要醒来。
不要醒来……
氤氲的烛光下，雾夭把她的下颔抵在他的肩窝里，清浅地笑起。
她说：“你知道么？你不在的每一个夜，我都是那样辗转反侧。夜色如水，没有你，我怎么逃得过？”
尽秋无言，手臂将她揽得更紧。
她问：“尽秋，你是不是生在冬天？”
尽秋侧目，一张嘴。
“夏尽秋才来，我是尽秋，自然出生在夏天。我的母亲，才会唤我Summer 。”
雾夭微震，柔润的唇角，缓缓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美丽笑容，尽秋知道她听得懂，而她，也确实听懂了他的话。
“啊，我还要回去一趟！”
雾夭突然惊叫起来，尽秋拉住她，不无醋意地问：“回去做什么？”
“取我埋在梨树下的金风雨露啊，你这么小气做什么。”雾夭言笑晏晏，好笑地剜了他一眼。
“我小气，要不是你的决定，我又怎么会让了他这么久。”
她听到他暗自的嘀咕，笑道：“维语比你好多了，他是个君子。”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告诉他，但是，她也不打算说了。其实那一夜，维语只是拥着她一夜，因为他不忍心，他看出来她的挣扎。
雾夭灼灼含笑地看着他，双眼明净娇妖。但是她不告诉他，她不想让他更得意，知道她，真的是他一个人的女人。
如水的夜，恍然似照进了红日的辉煌。
不管这人间的尘嚣再多，烟火气再浓重，我们都可以用水去洗净，心有多真，水就多清澈，如若提这水去浇花，绽出的无数花瓣，也会永不凋零！
寂静的夜，雾夭的笑，拓进了尽秋的心里。
也许，也许我们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悲伤，只是寂寞让人无所适从，爱不是生命的全部，我们应该在孤独中看清爱，这样才能牢牢把握住自己，只有不依附于爱的人，才能勇敢去爱。
她梦想拥有一份爱，澄澈透明，全心全意奉献；自由无羁，让心长出翅膀 ，得以驻足于真爱所在的地方。
真爱，是永不止息的风，自由自在，穿梭来去。
让人了解，世界的角落有人为你而活，让人勇往向前，追寻爱的所在。
让人无惧，行走无垠星河之中。
让人坚强，赴汤蹈火不顾一切。
即使，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在如水的夜里，都能让你，永远摆脱孤单。
这，就是
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