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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十七出 离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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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不免相觑,急散了随身童子去找,流光殿里等了好一会儿,玄机睡醒一觉,跟随陈直言的小童回来了。报说云海边思陆崖上,仿佛看见怡书先生。三人又赶去思陆崖,沿石阶蹬到半山腰,玄机就望见崖顶望尘亭里,有个人影,仔细一辩,可不就是怡书?他不禁指点着笑道:“哎呀呀,我等寻得火烧眉毛,他倒好闲情,溜到这里来偷懒。”

陈直言与怀诚也驻足凝望,见怡书正歪在美人靠上打盹儿。

“不怕吹了风?”怀诚也笑了。陈直言抽出腰后别着的快板,打一通,几个人也到了崖端望尘亭里。

怡书睡得正熟,不知他们三个来。怀诚预备唤醒他,玄机却笑着使个眼色,既对陈直言挤一挤眼睛。

陈直言心领神会,悄悄一点头,打起快板,对着怡书耳朵高声唱道:“你嫌吵来我偏吵,你说闹来他偏闹,不过叫你快醒醒儿,听我唱段梅花落!”噼噼啪啪,坠雨点儿似的快板儿,不但惊醒了怡书,还把站立一旁的怀诚吓了一跳。

怡书醒得突然,蒙蒙痴痴地,呆呆盯着地面念了句:“怎么燕子洞里来了大雁?”这话一出,引得玄机和怀诚哈哈大笑,唯陈直言瞅着怡书,撅嘴戳着玄机:“要说来的大雁,也该是这个东西!”

“原来是真人来了。”怡书起身拂平长衫,“怨不得觉得吵了。”

玄机笑着对怡书一拱手:“只怕你睡不醒哩。”怡书一笑,也没说什么。怀诚忙道:“才真人接了太真仙子的请帖,欲问你往否,我等寻你半晌也寻不着,不怪真人用这法子捉弄你么。”

“和尚多嘴。”玄机笑着分辨,“怎么是我整他?”他瞅一眼陈直言,“喏喏,那唱快板书的,还要唱梅花落哩。”

“诶,算了算了!”陈直言赶紧脱身,拉上怡书,“你到底去还是不去?”怡书问他们去不去,他们都说去,他也点一点头。陈直言便唤来随身小童,吩咐他回去写个联名回帖,给太真送去。

这时候,偏巧一只紫燕飞过,玄机吹个口哨,叫住那只燕子,与陈直言说:“烦他们去只怕太慢了,还写什么回帖?叫它传个信便了。”他对那燕子耳语几句,燕子既飞走寻太真去了。

陈直言打发了他的小童,几个人全坐在望尘亭里赏风闲扯。说到当年仙蹬蓬莱的经历,畅快处,陈直言又掏出快板来唱:“忆经年,想当初,俺本来山下一农夫,整日耕田又放牧,也去山里打野猪。说起有一天呐!”他停了快板,笑说,“俺白日梦游到蓬莱,正遇见大师与真人。”他一指玄机,“这东西在那边栽梨树。”又一指怀诚,“那家伙倚这厢打禅坐。”他打起快板,“俺问这里何所在,他们闭口不理咱。俺问如何回家去?他偏指旁边琼树柯。俺见果儿怪稀罕,嘿嘿,采了几个吃下肚。后来么……”

“好啦好啦!”玄机打断他,“又不合辙韵了,你那些事儿咱都晓得,不必说,还是听我的。”他徐徐讲述起来。

早年间——玄机他自己也记不清究竟是那一年了,只记得是大唐时候,他与李白一起入京谋官。他打算通过科举入仕,李白却想以名声为人举荐。二人意见不合,分了手。后来,李白经玉真公主举荐,成为翰林。玄机则屡屡不第,那时候,他刚刚学会拜谒孔方兄和人情,有心找李白通融通融。得知对方竟成为玄宗帝的诗奴,他心灰意冷,毅然投到嵩山,做起道士,修行几年,与师傅一道蹬仙了。师傅直升南天门,他则逍遥飘去蓬莱岛。他念着旧日朋友,摘些蓬莱琼果送他们,可惜吃的人不多。唯有昔日,与他一起研究过神仙术的,一位少年书生,吃了半颗琼果——便是怡书。

不多久,怡书随玄机一同飞身蓬莱。一入仙籍,怡书原来吃的那半颗琼果,也没了用处。

几个人都把经历诉说一番,唯怀诚默默不言。几个人又催着他讲来,他只摆手笑说:“苦不堪言!苦不堪言!”他把视线转向思陆崖下。

思陆崖下,一片渺茫无尽的云海。白雾蒸腾,丝丝絮絮地缭绕着亭子。

怀诚伸手拨开一片清云,云海上即刻显出一线蔚蓝。他又轻轻一拨那云,云又开,一线蔚蓝显出真身,竟是脸盆大小的一片水。

怀诚指着那片水,淡淡道:“你们都是飞身上来的,我则是从那里一步一步登云攀崖,行走上来的。光行这一路,就行了我俗世一百三十年。”

说到这里,几个人全都沉默了。

云拂发髻,细风无声,周围也极安静,再无燕子过。沉默了好一会儿,陈直言忽然笑说:“俺也想,成仙总不易,不然天下俗人都成神仙了?咱几个能到这里,就是有福,还有何求?”他说着,也拨开云际,往盆大的水面南边一指,那里恰有个拇指指甲盖大的黄绿点儿。他指定黄绿点笑道:“那不是红尘俗世?如今看来,倒才那么丁点儿大,当初,还真以为它没个尽头呢!不过呀,再叫俺踏足那处半步,俺也决不肯了!”

“怎么?”怡书问他。他扇扇手笑答:“那地界臭死了!”

说到这里,四个人全乐了。怀诚笑说:“可不是么,贫僧虽是和尚,倒也忘不了当初受那臭罪的经历!”他不觉摇一摇光秃秃的脑袋,“无情无义,冷血冷眼。看花花绿绿行着的,都不知他们是些什么东西!”

怡书起身朝绿点儿望了望,微微笑了:“你们全看差了。”他也指定了,道,“那处不是梅花全开了?看那个人们没有?才落了钱袋子,叫另一个人拾起,还他了不是?”他回身跟几个友人笑道,“就说白首双星,还不是在那庸俗地界相识相知?哦,太真,不是也与玄宗皇帝……”

“这个贫道最知!”玄机笑着抢过话头,“你倒那是情么?”

“不然?”怡书一摊手。玄机起身走去他跟前,笑说:“若是那样,怎么只见太真一个在此?可见玄宗情義不真,入不得仙籍,可知世俗故事多离谱。如今你好去九幽界寻他问来,不然去问太真也是一样?”玄机笑着推怡书下山,“你去问她罢,叫她把实情讲来,也让我等知道?”

“知道什么?”怡书给玄机纠缠得红了脸。他挣开玄机:“你们不知,这些人世至情至義,可幻化成元真之气!”

“哦,我们倒要请教?”

怀诚与陈直言都不说话了,唯玄机还喋喋不休。怡书瞥着玄机,与他冷冷道:“你这般厌憎俗世,为何还屡屡下岛?”玄机也冷冷一笑,答:“我若不下岛去,你怎么在这里与我等扯淡?”

怡书闻言,脸色徒然大变,却依旧对玄机冷笑:“照这样说,在下当叫你师傅了?”玄机朝他拱一拱手,笑答:“不但当呀,贤徒!”

怡书立刻立起眉毛,陈直言与怀诚看事不妙,赶忙劝住他。怡书气呼呼地在玄机对面坐了。玄机却扬着眉毛看他,一脸得意。陈直言忙挡去二人中间,与怡书笑说:“咱都是多少年朋友了,何必为句笑话来?”

“就是!”怀诚也劝,“你又不是不知,他最喜说笑!那是说笑,何况他也没说愤世厌俗的话,那都是贫僧与陈兄……”

“诶!等等!”玄机钻过来笑道,“我虽没有有这样说,倒也是这个理。”

“哎!你又来做甚!” 怀诚才要拉开玄机,玄机偏跳去怡书跟前:“怎么,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怡书不懈地白他一眼:“赌什么?”

玄机也不听怀诚和陈直言劝阻,想了一会子,从腰后抽出拂尘:“贫道么,就赌这个,至于你……”他淡淡一笑,“写一篇观世赋也就罢了。”

“好!”怡书不加多想,问他怎么赌。玄机说:“你不是有个从昆仑山采来的宝葫芦?你拿着它独自下岛,以蓬莱时刻计算,今日酉时二刻前回来,收些什么至情至義的元真气,不需多,只半瓶就算你赢?”

“可以。”怡书起身与玄机三击掌为誓,独自匆匆去了。玄机立在思路崖之上,还笑着对怡书大喊:“别过了时辰没回来,反寻娇滴滴的小娘子过日子去呀!”陈直言赶紧叫来他的小童,分赴传话太真,茶会去不成了。

怡书越听越恼,也不回头,更不理玄机,只管匆匆趱路,先去朝露堂取了宝葫芦,又换一身便装,穿梨园直奔燕子洞。他命洞中紫燕纷纷列成天梯,燕子们便依次飞下,列成梯状。他踏着燕子脊一路行下,又立去一只燕子的脊背上,那燕子带他飞过荡浊海,他方来到俗世。

脚才着地,一股骚臭味儿扑面而至。怡书不禁抬袖子掩住口鼻,心想:以前不觉,岂知岛上住惯,方晓这地方果真奇臭难当!他有些后悔,刚才跟玄机打下那个无聊的赌,可又一转念:那道士一向高傲,今番我若怕他,只怕要屡遭他讥笑,不如赢了赌约,也好磨一磨他的锐气!

念及此,他硬着头皮走了下去,渐行,渐觉不到那股骚臭味儿,想是习惯了。他穿山路,过溪涧,一路看不尽的景致。

梅花绕砌闹春梢,寒雀压枝待争鸣,别有清静幽雅之小趣,却不比蓬莱百花斗艳、奇葩幽幽的清高。怡书回想当初,为何要去那个地方?思来想去,如今竟忘了答案。

行去人间半年,总算来到繁华街市。观察人之种种,不要说元真之气,便是至情至義,也无一点可取。怡书倒怀疑了,难道那次看到的,真是沙中一粒金?他不觉悲伤,手捏宝葫芦,里面除了蓬莱涧取来的泉水,什么也没有。他以为,这赌必输了!

转眼间,人世过去整整一年,蓬莱酉时早过,怡书还不死心,即使过了赌期,他也要装满一葫芦至情至義元真气回去,免得给玄机耻笑。他在张界山下造房子安顿下来,偶尔上山采草药换钱过活,空闲就去四处寻找元真之气。

那天,天空阴沉,他照旧出去了。乌云翻滚,远处依稀可见闪电落下。暴雨将至,他朝着住所方向一路狂奔,可乌云像追着他,如何也散不去。

不多会儿,暴雨泼下,偏他在途中,遇着个昏死路边的老头子。他冒雨趱上一看,那老头浑身是伤,想从山上滚下,跌断了腿。他只好背老头子回自己的住所。

怡书给老头子接了骨,又换上干衣服。老头子疼得醒来,怡书向他询问,才知这老头是隔山赵家湾的老员外。

今日白天,赵员外一个人送小儿子、儿媳去亲家祝寿,回来途中,眼看暴雨将来,便寻思抄近路回去,不想失足从山道上滚下……

赵员外又问怡书是什么人。怡书不好实言,暗度住所距张界山不远,就谎说自己姓张名无字子虚,是个穷书生。赵员外信了。

怡书神医妙手,还不到百日,赵员外就痊愈了。员外打算回去自家,有心叫怡书同去,好报他活命之恩,又看怡书人品偏偏,不像俗流,担心他不肯轻去,只好拉着怡书,请他送自己回家。怡书不知赵员外的心思,自然应了。

两人来到赵府,赵家人个个惊诧不已,听完赵员外一番讲述,全都喜极而泣,拜谢怡书不迭。赵员外以重金答谢,怡书抵死不受。员外心里过意不去,只得留他多住几天,他便在后花园书斋住下,终日赏花观书,下棋品茶,十分逍遥。

住到第十日,赵员外的妹妹,领着不到四岁的小女儿来探亲,也住进后花园之内。

怡书暗度男女相处,多有不便,要与赵员外辞别。偏赵员外的小外甥女儿正坐在舅舅膝下,她一跌一跌地晃到怡书身前,伸小手一把抓住怡书的衣襟。慌得怡书连连后退,又不敢真得后退,生怕给这还没膝盖高的小女孩儿扯个跟头。

赵员外过来抱起外甥女儿,那小女孩还够着手,要怡书抱抱。赵员外不肯,她就哇哇哭了,怡书只得抱一抱她,她才破泣为喜,乐个不停。

这小女孩实在可爱,一派天真模样,怡书也很喜欢她。赵员外看着她,与怡书笑说:“先生,我这外甥女儿,平时最怕生人,今日可是与你有缘呢,就看在她的面子上,多住几天吧?”

怡书有些犯难,小女孩儿仿佛也挽留他,抓着手,够他方巾后头的两条飘带,一旦够着,再不肯松手。怡书看她这般依恋自己,只好勉强应下。怡书问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她痴痴地:“琼、琼……”还说不清话,赵员外便笑着替她答:“她叫作琼华。”

那天,吃过中饭,赵员外的妹妹打算回婆家去,那小女儿还粘着怡书不肯走,她母亲也只好依赵员外的意思,暂把她多留几天。

一日茶时,花下闲聊,赵员外领着琼华与怡书笑说:“先生与我有救命之恩,既不肯受我谢礼,不如咱们两家结成一家吧?”

怡书一听,不由得笑了,心道,两家怎么结成一家呢?终是两姓。他请教赵员外。赵员外把琼华交给他:“你看我这小外甥女儿怎么样?”她坐在怡书腿上吃桃子,袖子里还笼了一大把栗子。她吃了怡书满衣裳的桃汁,怡书倒不介意,摸着她的额头笑答:“女公子十分可爱,将来必定贤淑。”

“这就好啦!”赵员外拍着腿笑道,“她也喜欢你,咱们不如结成亲家吧?”

慌得怡书赶紧把小女孩还给赵员外:“员外何出戏言!”那琼华小姐,给怡书一扔,突然放声大哭,吃一半的桃子也扔了,够着两手要抓怡书。怡书瞅着她,后退两步,与赵员外一拱手:“员外,不如在下就此告辞!”

“先生何必多心!”赵员外抱着琼华,赶上来拦住他,“玩笑!玩笑而已!”怡书沉下脸,再不言语,第二天,他不辞而别了。

张界山下,怡书依旧每日带着宝葫芦,出外搜集元真之气,赵员外倒也再没找过他。

人间不觉又过了尽四年时光。

那一日,大雪纷飞。怡书没有出门,晌午才过,有人敲响他的房门。他开门一看,竟是赵员外的管家。他把管家往屋里请,管家不肯进去,只交给他一封信,又转身走了。

虽是白天,但阴天之故,屋里黑得很。怡书生一盆火取暖,又借着火光读那封信。信是赵员外托人写的,请他去一趟赵府,说有要事相托。怡书也不多想,披上棉袍,冒雪赶去赵家。

雪下得很厚,已没过靴子面,深一脚浅一脚,连棉袍都给融雪拖脏了。行去半日多,怡书赶到赵家,天已全黑。赵家人一见他来,也不容他多说,推着他进了赵员外的卧房。

那赵员外,躺在床帐里,病恹恹,只剩一口游丝之气。家人悄悄通报,说怡书已到了,他才缓缓睁开眼,抬指招呼怡书近前,喘吁吁地还要坐起来,家人赶紧扶他靠到床边。怡书也赶过来,一号脉,知道赵员外活不到天明。

“员外?”怡书凑去他唇边,听他吁吁地吐了句:“先、先生……”

“何事啊?”

赵员外屏退家人,喘几声,道:“几年里,琼华来过数次,每次都哭着找你,我不愿打搅……”他歇了歇,继续道,“今日,她就在府内。我怕是不行了,烦先生待我丧后,送她回家?这事,我早对家人吩咐过……”他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塞给怡书,“再把这信交给琼华双亲,我一生则无憾矣。”

怡书惊道:“员外家小女公子,怎么叫在下这外人护送?”

赵员外摆摆手:“……自相见后,她只要你……”

怡书道赵员外病糊涂了,没理会那几句疯话,谁知赵员外竟逼着他答应这奇怪的请求,还得对着他吧嗒吧嗒掉了眼泪。他看老头儿病病歪歪,不好推托,只得应下,心里倒觉得好笑,不由与赵员外低声道:“当年员外戏言,欲把小姐许给在下,莫非今番还有此意?”

赵员外咳了几声,闭上双目再不答言。怡书心领神会,即刻放他躺下,起身恭恭敬敬道:“员外,小姐髫年才过,与在下般配,岂非叫世人耻笑?”

赵员外躺在床上,动一动唇,想要说什么,怡书凑上去,他却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天未明,赵员外死了。四十九日丧期一过,怡书按赵员外生前嘱托,亲自送琼华回娘家。由两名家丁,赶一辆马车护送着。怡书着急赶路,总要车子没日没夜地跑,连客栈也不找,两名家丁不好说什么,可琼华年幼,受不起路程颠簸,对着怡书撒赖。一日的路程,只好分成三五日行进,不觉拖过一个多月。

冬尽春来,路途才行一般。怡书不免心疑,这个小毛丫头,是不是有意要拖延他,可她又哪来那么些小心思呢?他只觉得,小孩子的无知纯真,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马车行进树林,暮色将至,春雨纷纷,雨里透着冬季的缱绻。琼华才睡一觉醒来,怡书给她披上棉斗篷,她就伸着脑袋往车外张望。怡书不叫她探出窗外,免得受寒。她偏摇着睡乱了的小脑袋,把发髻弄得更乱,怡书只好把她抱过来。车子突然一颠,停下了。

“怎么回事?”怡书掀开车帘子,却见七八个面目狰狞的魁梧男子,手持家伙,把车子团团围住了。那两个家丁,不知几时,已经死在他们手下。

“你、你们是何人?”怡书抱紧琼华,小姑娘也吓得缩起脑袋。几个男人把圈子缩小,一个为首的,执刀逼近,列大嘴笑说:“俺们想借你的银子使使!”

原来是剪路的匪徒。怡书道:“在下何来银两?”

匪头儿也不废话,用刀一指那两个死人:“你若不交,就叫你跟他们一个下场。”他又对着琼华一笑,“不然,就把这小丫头子留下?俺们也好换些银子来使!”

“这、这更不能给你!”怡书从怀里掏了银两散去地上,越发抱紧琼华。琼华也紧抓着怡书,不放手。

几个匪捡了银两,不肯罢休,举家伙又冲来。怡书抓缰绳催马,两匹马嘶鸣一声,撒腿便跑。匪徒一刀落下,斩断缰绳。车马分离,怡书与琼华双双跌出车子,正被几柄钢刀架住,琼花登时大哭。

怡书护她都没把握,哪里还来得及哄她,她被匪徒一把拎走。怡书欲抢上前去,怎奈刀架脖子,动弹不得。

待绑了琼华的匪徒远去,辖持怡书的几个人才放下刀子。他们抢了怡书的长衫、靴子,又搜走家丁的散碎银两,把怡书捆到树桩上,放心地离开了,边走,边不时回头指着怡书消遣:“不叫俺杀了,也叫虎熊撕啦!”

此时此刻,暮色降下。

夜枭嚎啕、猛兽低吼,忽近忽远地传来。突然,眼前灌木沙沙摇晃,怡书一惊,借豆漏下来的月光一看,有个白乎乎的东西突然蹿了出来。他忙缩起身体,再定睛一瞧,不过是只兔子。

说不上该害怕,还是该松一口气,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平白地下岛受罪?认输就认输,早早回去也不至如此!

他只着一件月白色单衣,被捆在树上,凄冷难耐。就在万念俱灰之时,他叹息地,遥遥望见一点橘色的灯火,幽幽游近了。

“来、来人!救命啊!”他既对灯火呼救。灯火在暗夜风中停顿下来,又闪烁一下,渐近,有脚步声急急传来。接着,灯火映出了来人的身影。怡书抬头看罢,不由大吃一惊:“真、真人……”竟是玄机下界来了。

“哎呀呀,总算叫我找着啦!”玄机嬉笑着,把灯火插去一旁,给怡书松了绑,还找来一件外衣给他御寒。

“怎么弄得这般落魄?”玄机问。

“一言难、难尽……”怡书羞愧难当,不敢正视玄机。玄机倒没有耻笑他,只捉了他的腕子,说:“走罢。”

“哪里去?”他不肯走。

玄机诧异地回头盯上他:“自然回蓬莱去了。”

怡书挣扎道:“在下、在下还有要事未完……”

“诶”玄机笑道,“那赌早就过期啦,不算数啦。”

“非……”

“好!好!就算赌了个平手罢。”

怡书甩开玄机:“你听在下讲完嘛!”见玄机不言语,他才把护送琼华的事说了一遍。玄机笑说:“这好办,我与你一同前去,不日便了。”

二人行去天明,总算追到那伙歹人的下落,可惜琼华早已命丧毒手。小小的尸体,横在一堆碳灰旁边。

“这、这怎么回事?”怡书上前一摸,琼华已没得救治。他淌下泪来,懊丧不能自已。玄机蹲下身劝他,他也全听不进去,定要亲自追到那些歹人,将其送至官府斩首,方肯罢休。

玄机哪里肯依,说只把琼华装殓便罢。怡书也不分辨,先去卖棺材成殓了琼华,趁夜半休息时,留一张字条给玄机,自己偷偷走了。他把赵员外临终交他的书信,也转给玄机。在留言中,请玄机待他送琼华棺椁回家,他自己则去追击歹人。

分手之后,玄机独自送琼华尸首回家,途中无聊,拆看那封信解闷儿,看罢,不禁哈哈大笑。

那封信,竟是赵员外与他妹妹通气,要骗怡书与琼华定亲。玄机料定怡书不曾看过这信,三两下把它扯碎了,免生后患。他把琼华棺椁按照怡书指示,平安送到,又把事情经过对琼华家人说明,她家人无不悲痛欲绝。玄机辞谢她家人挽留,独自去寻找怡书,寻了几个月,总算需寻到。

不想怡书追赶歹徒,竟命丧歹人刀下。玄机救他不及,眼看他一缕元神飘飘而去,不知飘向何处了。几个匪徒,早就杀惯了人,也不在乎多杀一个小道士,挥家伙近前,却被玄机用神仙术治住。玄机将他们几个送去官府惩办,又回来收拾怡书的尸体。他暗暗埋怨怡书太过仁慈,更加懊悔自己不该任由对方胡为。

……趟那一日,叫他去送棺椁,由贫道去追那些匪徒……或那一日与他同去……悔恨已来不及。他把手里的浮尘一掂,变作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檀木匣子,把怡书骸骨收藏进去,又用神仙术作锁,封了那匣子。他背起它,带上怡书收集元真之气的宝葫芦,再次上路,寻找怡书的元神去了。

还有后事 下回再说

第十八出 飞天

第十八出 飞天

周围迷迷蒙蒙,冷飕飕的。耳边似还有咕嘟嘟声响,像水声。身体整个儿下沉着,漂浮着下沉。终于落定,子虚缓缓张开了眼。

手触摸到的地方,细腻而柔软,可惜天色黑暗,叫子虚看得不甚清楚。他直觉得身体轻飘飘,搓一搓手,身下的仿佛是沙子。渐渐地,双目适应了,他发觉,他正坐在一片空荡荡的沙滩上。

……怪哉!他记得,自己仿佛已经死了,死在那黄澄澄的佛窟里面,旁边有玄机道人陪伴着他。

“玄机?”他呼喊一声,无人应答,回音也没有,往身周一摸,书箱和古琴早不见了。他呆了一呆,才想起临死之前,他把它们全托付给道士了。

他拂一拂道服,起身在黑暗中独自行走,行不多时,渐渐望见月亮了,借着月光,依稀望见前方不远处有座茅草屋,屋里灯火烁烁。他一步步走过去,那茅草屋,乍看不远,走起来却十分疲累,好像总也走不到。

子虚且行且歇,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觉得累?他看看自己的手,实实在在,不像鬼魂的,站去月光下,还看得见身后的影子,他越觉神奇。

行一程,好容易来到茅舍外面。子虚担心那户人家看不见自己,可还试探地叩响了房门。他想,倘若自己还活着,兴许有一天还能找到道士。

“谁?”房里传出老者的询问声。

“老人家?”子虚朝屋里呼喊,“在下乃云水道士,欲在贵地借宿一宿,不知当否?”

柴扉吱嘎嘎开了,出来个拄拐蓬发的老头子。

“老人家?”子虚对他控背一礼。他点点头,上上下下打量子虚,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嚼着一口残齿开了口:“原来是小道长。”他极诡异地一笑,倒叫子虚吓一跳。子虚怔怔道:“是……在下是道士……”

莫非在下不是鬼?子虚倒也略略放了心。

那老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拄着拐杖也摇摇晃晃,不过行动出奇地矫健,一点儿也不像上年纪的人。他安排子虚在隔壁柴房里过夜,又端了饭菜叫子虚吃。子虚吃惯了素,一看那些菜以海鱼为主,恶心得一口也吃不下。

老者看出子虚的毛病,笑着劝他食些素菜白饭,子虚全不觉得饿,摆一摆手,不肯食用。老者只得把饭菜收拾过,自己回房里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刚蒙蒙泛些白,子虚便从睡梦中醒来,恍恍惚惚地,好像昔日种种都成了梦境,又似过眼云烟一般不真不实。他寻思道士一个人去了哪里,又知不知道他还没有死呢?他更搞不明白,自己怎么来到了这种地方?那时候,好像对道士说了些什么,这会儿竟全不记得了。

子虚只管胡思乱想,在榻上躺到日头渐高,听门外依稀有动静,才起身下榻。他收拾干净,出来一看,那位老者,正坐在门口补渔网呢。

“老人家。”他赶上前,“请问前面通向哪里?”

老头儿回头诧异地盯上子虚,眼珠子就像一对琉璃球,蒙蒙晶晶:“前面当然是海了,不然这里怎么有沙滩?”

“这沙滩后,可有什么路……”

“这你还问谁?”老头儿一边织着破网,一边说,“你昨晚才从那边来,有路就有,没路就没有,通向哪里,老头子我也不知道。”他摆摆手,“我从不往后面地界走!”

子虚被他说得心里有些不爽快,但也不好不恭,因又问:“为何?”

老者停下手里的活儿,盯着前方无尽的沙滩:“那里奇臭难当,怎么去!”说着,他又继续劳作,再不答言。

子虚也不好多问什么,向他告辞。他却忽然叫住子虚,问去哪里。子虚说渡海实难,打算往回走走看。他告诉子虚,前面的海叫做荡浊海,他早年死了独子,便在此看守这片海域了。

那片海,看着难以飞渡,实则不难渡过。老者催促子虚渡海,子虚不明所以,老者又道:“后面的路,你已走完,还回去做什么?老头子我见识了那么些岁月,还看不透你?”说着说着,他又极诡异地朝子虚微微一笑。子虚辞别老者,按照对方的指点,往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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