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二十五章、第二十六章（1 / 1）

第二十五章

“乱世出英雄，”这并不只是一句古语，事实也证明，战火纷飞的年代的确要比往常出现更多的名人和名将。最好的例子莫过于“纯血战争”时期。

沸血历107年到117年，这短短十年中所出的名将要远远高于以往数百年的总和，时至今日，其名将的质与量，都是任何一个时代所不能比拟的。

“纯血战争”时期的一个中等名将，如果放在和平年代，那也将是傲视群雄的绝对霸主。狼人“蓦然”就是一例，只可惜他与解放王、生命之王这样的能够一手掌握战争的人生在了同一个时代。不知这是时代的幸运，还是蓦然的不幸。

——《名将》

不在的时候有点想，见到了之后又嫌他烦。

我和长天赤荧认识这么多年，都是在这种模式中反复轮回。

当他放大版俊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有欣喜若狂或者含情脉脉，我的第一反应是一巴掌把他的脸推得老远，第二反应是提腿踢他。

他躲得比孙悟空都快。

“哦！你肯定恢复记忆了，你这个野蛮人！”长天赤荧捧着自己的脸自恋得要命，“你一定忘记了是谁在人界帮你摆脱了小男友，才能与人界彻底断了联系，顺利回归灵界。”

“你还敢说？”我又扫了一腿过去，“我下人界之前，是谁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说裕重说过他会来人界找我，还化名叶凛！怎么会变成你小子，你给我从实招来！”

根本就没踢到，长天赤荧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自己武士服，翻了个白眼：“形象，形象，我的尚战精灵殿下！你都说是我哥说的要来找你的，你怎么不去问他？”

“我不管，是你带的话，”我扑过去掐他。

他不躲不让，被我掐得直嚷嚷，我怕真弄疼了他，倒不敢下毒手了。

离他远点我这才发现他难得正经地穿上了军装：青黑色的呢外套，从左胸口开始有一条细细长长的银色链条，一直挂到左肩，肩上的肩章显示着煊赫的军功、袖口点缀着闪闪发亮的银扣，还有英伦风的袖标，裤子是青黑色的呢制窄腿裤、黑色长靴。这套制服把他美好的线条全部勾勒了出来，尤其那腿，又长又直，有那么几秒我觉得他身上有浓浓的“裕重味”。

“哟……”长天赤荧吹了个色狼口哨，“没想到你穿上尚战精灵的制服还挺不错的，喂，这胸部不是垫出来的吧，哟，瞧瞧这腿长得真□□，”说着他的贼眼风情万种地白了我一眼。

我打了个寒战，继续扑过去掐他。

部队刚刚融合，配合一塌糊涂。

人类长期使用的是阵型战，就是大家排成方的或者圆的或着尖刺的之类的形状，然后第一排，冲，倒下，第二排，冲，倒下，第三排……我脑子里想到的只有太平天国运动，一帮提冷兵器的傻子顶着炮火冲啊冲，只要红旗不倒，总有更傻的傻子继续冲出来，这战士好像巨龙的金币，花也花不完。

精灵更加厉害，从头到位排阵不算，还将同一兵种排在一块，我念书时的书桌收拾得也没他们这阵型干净，还带归档的。

“人家要来个包抄，首先就把阵型最后的法师个秒杀了，真不知道盟军怎么会一直胜到现在？”我捧着脑袋欲哭无泪，我自己那600号人是训练得不错，可给长天赤荧那1600个人就没怎么训练过，他给我那600个半精灵的思想水平也仅仅停留在阵型战上，要融合，又要花好一番功夫。

我和长天赤荧商量后决定缓一缓战事，先驻扎下来，让两方面好好融合一下。

“反正战争的主动权始终握在我们手中，只要我们不动，半兽人不会凑过来自讨没趣，”长天赤荧斩钉截铁地说。

这句话成了日后他被嘲笑甚至埋怨的根源。

沸血历110年10月27日，也就是我和长天赤荧会师的第四天，半兽人部落对盟军发起了第一次攻击，主帅狼人“蓦然”。

盟军列阵仓皇应对，进退失据，被半兽人逼到沧浪谷与之决战。盟军空有数以千计的魔法师却几乎没有对战场起到任何作用，魔法光环重叠，加持保持时间短暂，几乎所有的木系魔法师都因为动作过于迟缓而使大量友军丧生在半兽人的铁蹄之下。

半兽人只有不足3万人，部队是以狼人为主，辅以鳄人的小冲锋团队，但几乎每个半兽人都以一挡十，他们充分利用地形优势，使人类与精灵盟军的两翼收紧，战线缩短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更是把魔法师暴露在了前线。

虽然人数上的硬伤无法改变战役最后半兽人撤败的局面，但他们能以仅仅不足盟军1/10的兵力给盟军造成了这样的伤害或者说伤疤，无论如何，都是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

如果不是亚瑟率领的“吴勾”轻骑兵团带领众人突围，将战线扯得长出许多，冷冽率领的“破晓”魔法师团队又给了半兽人致命的一击，战争结果仍然是未知数。

是役，主帅蓦然，这个低调的黑发银眸狼人，一战成名于泛大陆，在历史的卷轴上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是役，也改变了半兽人数千年来被动挨打的局面，被称为“沧浪谷雪耻战”。

是役，半兽人伤2000多人，战死1万5000人。半兽人的风格是扯掉外衣光着膀子上，受了伤也毫不在乎，断了手臂捂捂再接着上，伤兵率很低。

是役，盟军伤1万余人，全部为伤残，他们不但无法再参加战争，反而成为了盟军严重的负担，如果没有法师最后发威，战损率将更加惊人。战死3万，其中包括600魔法师，长天赤荧刚刚得到的1600魔法师援助，瞬间被抹掉了一个尾巴。

是役，拉开了纯血战争的序幕。

第二十六章

蓦然，黑发银眸，长相身材毫不出众。

其父乃半兽人最大狼人部落的首领，狼人本是多子多孙的种族，可蓦然家自古出英雄，所有的哥哥都战死沙场，独留蓦然。因此，漠然自小就被给予厚望，但他不似一般狼人般好斗，他沉静少语，甚至不擅格斗。部落族人都觉得首领后继无人。

其父归顺解放王后，蓦然才开始崭露头角，他先是以冷静的头脑得王赏识，后来又显露出卓越的兵法和出色的骑士技能，成为解放王开疆拓土的左膀右臂。

兽人祖先也不能阻挡他成为一代名将。

——《名将》

我轻勒龙辔，带着灿灿往更高的地方飞去。

金黄色的龙身在空中划过一条灿烂优美的弧线，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兵们整齐地行礼。

俯瞰，大地仿佛干裂的嘴唇，此时不合时宜地涂抹了厚厚一层妖艳的红唇膏。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三年，见惯了鲜血和残躯的我早已经不以为异，在确认了半兽人部队的确已经逃逸之后便缓缓降落在红唇膏最鲜艳的一点上。

“报告长官，半兽人分散逃逸，是否派兵追击？”

“不用了，犯不着跟哀兵耍狠。继续清理战场，安置好伤员，晚间祷告前我亲自去看望他们。”

“是！”亚瑟说完狠狠地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右脚恰好踩中了一个血坑，鲜红的液体将他本来已经微显暗红的黑色军靴重新染成了鲜红色，顺带也将我的白色制服渲染了一遍。

我丝毫不理会衣服上的污渍，右手横胸还了半礼。

“报告长官，精灵部队已然清点完毕，82人轻伤，10人重伤，27人……死亡，”冷冽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

“如此大战，你们破晓和吴勾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容易，不要被持续太久零死亡冲昏头，战争，是一定会有死亡的，不必自责。”其实我心里也是一紧，但必须装作若无其事地安慰冷冽。他奸猾的外表下实际藏着的那颗悲天悯人的心，绝对不比亚瑟的逊色。

“是……”他低头抚肩，我也还了半礼。

我带的兵可是说是灵界版的特种部队了，三年，从原先的1200人减员到了800多，这还是在不断在荒原上征召半精灵吟游诗人的结果，如果没有这些新鲜血液，现在的战斗人员可能还不满600。

虽然最近的减员越来越少，可是我仍然很心疼。

这可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我亲手训练的，死一个少一个了。

我低下头为他们默哀。

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旁边还有人在和我一起默哀。

鲜血染满了也军绿色的制服，甚至沾染上了他宝蓝色的头发。

“别难过，霁月，仅仅30人的战斗减员就为盟军撕开了半兽人的口子，你的战绩已经是神话了，”长天赤荧一反平时的刁钻刻薄，与我并排站着，搂着我的肩膀。

我并没有挣脱。

“你那情况怎么样？”

“战斗减员不足1万，在缺法师的情况下，我已经很满意。”

3年前，我给了长天赤荧1600名法师，但是在我们会师的第四天就遭到蓦然率领的狼人、鳄人袭击，损失惨重，尤其是长天赤荧的法师，一下子去了600名。之后虽然对法师加强了保护，但正常水平下的减员仍然是不能避免，到现在，他只剩下600法师。而武士，足足20万。

我沉吟了一下：“下回让冷冽带队，我混到你们队伍里当法师怎么样，我一个人能顶20到30个法师，说不定更多，我……”

“不行！”长天赤荧的脸一下子板了下来，“我已经是先锋型将军了，你再上前线盟军会乱套。而且，那很危险……”

“我是木树人啊，你有听过操魔手早丧的么？”

“所以你绝对不能做第一个。”

我打掉他的手。

虽然我知道他说的句句在理，可我心里仍然有一种急切。

三年了，我用10万军队换了半兽人40多万条生命，这个程度还是逼不出长天裕重，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亲征？

晚间祷告前，我走进伤兵营，按手让大家忙各自的，不必行礼。

兵营里到处闪烁着魔法的光芒，空气里飘着类似消□□水的刺鼻味道。

“殿下，殿下……”角落里传来了呼唤声，那个小小的床边围着三四个魔法师。

我走近那个角落，拨开那人群。

一个面容皎好的半精灵少女躺在那里，她娇美的脸庞已经因为疼痛而扭曲得变了形。浑身烂透，甚至已经有一条手臂烂得断了。她叫小百合，是新加入破晓的风系魔法师，就算我认得她，也差点不能辨认。

我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残破的身躯和那个拿着笔记本、签字笔奋力从人群中挤出来的，羞涩又勇敢地对我说“殿下，我叫小百合，请为我签名留念吧！”的单纯甜美的半精灵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她才刚成年！

我们埋伏魔法师放领域，半兽人则在地下埋压缩式腐烂药水和毒气。

药水从地下喷上来，放护盾也没用。

而小百合就是这次腐烂药水战的受害者之一。

周围站着三四个法师为她施放清洗光环疗伤，可是已经太晚了，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也放了个高级的净化之光，依然没有用，我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尽人事而已。

“殿下……”女孩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了那只没有断的手。

我一把握住。

“殿下，有毒……”

“殿下，您不能……”

“殿下……”

周围的魔法师试图阻止我，可我毫不在乎，不但握住了她的手，还用另外一只手托住她的头，让她靠在我身上。

“小百合，你想说什么？”我对着她微笑，可是心里一抽一抽地发沭。

“殿下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女孩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她的眼眶也已经开始腐烂，眼球在腐绿色的眼眶里显得异常巨大。

“我记得每一位勇士，”我觉得自己的眼眶发干。

小百合微微摇了摇头：“殿下，我想成为和您一样勇猛的魔弓手，”小百合的眼珠不安地转动了几圈，似乎要流出血来，“我这样想已经三年了，可是我很笨，大家都说我很笨……殿下，我是不是为妖精森林丢脸，让您蒙羞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异常艰难，嘴巴、舌头、牙齿也都慢慢开始腐烂，口齿不清，我不知道她忍受着怎样的一种疼痛。

“你作战勇敢，无愧任何人，孩子，我以你为荣，”虽然我只比她大了五年，按照精灵的寿命来说，甚至不足一岁，可她在我面前永远就是那个不安地用双手举起笔记本和签字笔，眼睛闪闪亮的孩子。

小百合的眼眶里滚动着某种液体，当它们终于凝结在一起流下的时候，却是绿色的脓血。

女孩带着一抹笑，去了。

“还有多少人遭遇了腐烂药水？”我轻轻地放下了小百合的尸体，抬头问刚刚进来的冷冽。

“重伤10人全部为药水所害，另外轻伤还有50多人，”冷冽如钉子一般笔直地站在那。

我“霍”地站起来：“一个个带我去看，也许还有救。”

从重伤病员开始，我一个个检查病患的病情，在我的治疗下，轻伤全部得到了缓解，有的甚至立刻好了，可重伤一个都没有救回来。

“我以你为荣，”每当我说完这句话，就会得到两行绿色的泪水和一条逝去的生命作为回应。

我几乎目睹了所有人死去的过程。

“报告长官，我在敌军俘虏中发现了对方的主帅蓦然！”我刚回帅帐，就看见亚瑟一溜小跑进来报告。

“带上来！”我知道，有战争就会死人，可我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用□□水，简直是卑鄙到家！我抱着灿灿的手收紧了些，也许弄疼了它，他讨好地来舔我的手背。

蓦然被两个人类士兵押了上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

黑色的头发被扯得披散开，还沾着血迹，被强行压弯腰还要将背脊挺得笔直。银色的眸子里带着血丝，和我对视的眼神冰冷、丝毫不让，如同困兽。

就是这只可恶的狼人杀了他们……我脑子里绿色的眼泪挥之不去。

“拖下去斩了，”我高高抬起下巴藐视他。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做，包括蓦然自己。

他是长天裕重的爱将。他曾经在与我对阵的第一战中将我杀得片甲不留。

“你会后悔的，”他缓慢而有强硬地挺起上身，眼神狞厉。

直到士兵来报说行刑已然完成我都再没有听到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