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于是,我从‘尤斯特爵士的女人’这个角度开始着手调查。我花了许多天不辞辛劳地搜集讯息,直到我相信我已掌握一份他近五年来的猎艳名单。这工作不算难。正如我昨晚所说,尤斯特爵士并不是会藏话的人。但显然我所搜集的名单还不完整,因为昨晚那位名字未被公开的女士,就不在我的成果之内。既然我漏了这一个,那也意味着可能有更多的遗漏。无论如何,为了对尤斯特爵士公平起见,我们得说他似乎也有谨慎守口风的时候。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一开始我就确定这个凶手不仅是个女人,而且她不久前一定是尤斯特爵士的情妇。但我现在已全盘改变我所有的看法。”
“哦,真的啊!”布雷迪先生感叹道,“可别跟我说,我的调查根本是弄错了方向。”
“恐怕我得这么说喽。”罗杰尽量不让声音透露出胜利意味。
当一个人终于解开一桩让众多金头脑都困惑不已的谜题时,还要教他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这真的是不容易的事。
“我很抱歉必须说,”他希望自己的表现,能比他所感觉到的更为谦虚,“关于这个观点的转变,我可不能将功劳完全归于我个人的洞察力。坦白说,这全然是出于幸运。我无意间在庞德街遇见一个傻女人,她告诉我一件相当琐碎的讯息(所有我得到的讯息里,没有一个是当下就能瞧见其重要性的),但那个讯息立即让我对整个案件有不同的看法。在灵光一闪之中,我了解到自己一直在错误的前提下努力,事实上,我犯了一个最基本的错误,而这个错误,正是凶手要引诱警方和所有人犯下的。
“这是一个奇怪的行业,要解开悬案的真相,的确少不了幸运这项元素,”罗杰深思说道,“当时我正和莫司比讨论这个案子,突然一下子事情就连接起来了。我跟他说,苏格兰警场最后能破获许多不可能的悬案,纯粹靠的是幸运——也就是说,一件关键的证物本身就可以说明一切,或是说一个女人的愤怒实质上透露了一项讯息,因为案发前她的丈夫曾让她醋意大发。这一类事情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如果莫司比要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的话,我建议用《机会复仇者》这个片名吧。
“于是,复仇的机会又到来了。藉着在庞德街遇上的好运,那一瞬间像是给五雷轰顶似地,我当场知道了是谁寄巧克力给尤斯特爵士。”
“哇,好极了,好极了!”布雷迪先生亲切地表达全体心声。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丹蒙小姐问道。她很不幸地缺乏戏剧性的敏锐感。事实上,她不会把自己装得什么都懂,她的书里面也不会有这种情节。惯用“评价”、“反映”以及“伊底帕斯情结”等字眼的小说家,几乎都不太重视情节,“在这个有趣的启示中,你是遇上了谁,薛灵汉先生?”
“噢,让我先把故事大概交代一下。”罗杰提出请求。
丹蒙小姐叹了口气。身为同行的罗杰应该明白,当今卖故事这一套已经行不通了。但罗杰是畅销作家,像他这种人一出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对这些反应浑然不知的罗杰,以轻松的态度往椅背靠了靠,并且逐渐沉思起来。当他再次开口时,口气比先前更像是在闲话家常。
“你们知道,这是个相当不简单的案件。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当你和布雷迪先生把它形容成一个融合旧案例的大杂烩时,其实对这位凶手有欠公允。在前面的案例中,也许是有一些很棒的创意被借用了。但正如费尔丁在《汤姆琼斯》一书中所说,从经典中借用点子,即使是在下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仍有资格被当作原创作品。而此案正是一个原创作品。它的设计不仅可以让凶手逃过一切指控,而且也彻头彻尾地跳脱旧案原型。
“这案子本身,注定要成为一个经典名案。只不过碰上那么一点意外,才让凶手的天才巧思被我识破了,我想它一定会成为经典悬案之一。整体而言,我打算将之视为我生平听过计划最完美的谋杀案。当然了,默默无闻的案子,因为计划太过完美,所以没人把它当作谋杀案来看。它是如此精确——天才洋溢、全然简单,而且几近绝无漏洞。”
“哼!结果没那么绝无漏洞吧,薛灵汉?”查尔斯爵士咕哝地说。
罗杰对他笑了一下。
“当你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时,动机就变得显而易见,但是你不知道。一旦你抓到它的本质,那手法便是如此有意义,只是你抓不到。当你了解是什么东西掩盖了它时,线索便隐然若现,但是你并不了解。所有事情都可被预期。肥皂大块大块地散落一地,我们只顾着逐一分别检视它们。难怪我们无法看得分明。这真是个妙计!警方、民众、媒体,所有的人都一头栽进去。如果这样还让凶手逃走,那还真教人感到惋惜呢。”
“是这样吗,薛灵汉先生,”费尔德-傅立敏夫人说道,“你真是越说越夸张了。”
“一宗完美的谋杀案,让我变得多愁善感。如果我是这名凶手的话,在过去这两个星期中,我一定是在吟诗作对、歌颂着我自己呢。”
“既然如此,”丹蒙小姐建议,“你是不是也要为自己解开这个案子而自我歌颂一番啊?”
“正是如此,”罗杰同意道,“好吧,我要从证词开始说起。关于这东西,我不会像布雷迪先生在做第一个推论时那么详细说明如何得来的,只要你们同意我已经到手就够了。关于符合凶手特性的十二项条件表列,我所做的不会比他还出色,虽然你们会发现我对这十二项条件并不完全同意的。
“一、二两项条件我同意而且可以证明,凶手对化学和犯罪学一定有基本认知,但我不同意第三项的两个部分:我不认为受过良好教育是必要条件,而且我绝不会把受过公立学校教育的人排除在外,理由我待会儿再说。第四项条件说凶手一定拥有或有机会取得梅森氏的信笺,这点我也不同意。布雷迪认为是因为信笺才激发出整个计划,这个想法还真是天才,但我觉得那是不对的。是某项之前的旧案例给了凶手灵感,于是巧克力被用作媒介(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我等一下再说明),而梅森氏则是巧克力制造商中最重要的公司,所以制造出一张该公司的信笺,就变得相当必要了。此事我可以为各位证明是如何办到的。
“第五项条件算是合理。我不认为凶手一定拥有或有机会使用汉弥顿四号打字机,但我同意他一定曾经拥有过。换句话说,我相信他曾经拥有过。别忘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计划周详的狡猾罪犯。我不认为像打字机这样一件确切相关的证物,会好端端地放到现在,等着人去发现它。比较大的可能是,那台打字机是为了这个计划而特别买来的。事实摆在眼前,那封信不是用新机器打出来的。因此我大胆推测,并且花了一整个下午至二手打字机商店去询问,直到找着出售那台打字机的店家,然后证实了的确有那桩买卖行为。从我带去的相片上,店员指认出我的凶嫌就是购买人。”
“那现在打字机在那儿呢?”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急切地问,“八成已经在泰晤士河底了吧。我的重点是,我的凶手绝不会甘冒任何风险。
“关于第六项条件,在那段关键时间,凶手本人一定在邮局附近,这我当然同意。虽然我的凶手有稳当的不在场证明,但并非毫无破绽。至于接下来的两项条件,钢笔及墨水,我尚未能查验出结果,但我同意如果能证实的话,那会令人更加满意的。我没有把这两项看得很重要,欧尼斯钢笔很普遍,哈费尔德墨水也是一样,这其中并无可议之处。此外,就算凶手没有这两样东西!但还是可以客气地跟别人借到笔。最后,关于创意的心灵、灵巧的手指,当然还有下毒者的特殊心理状态,这些我都同意,但她不一定要有要求均衡对称的习性。”
“噢,别这样,”布雷迪先生气恼地说,“我觉得那是个相当稳当的推论,而且也合理、站得住脚。”
“但不是我这只脚。”罗杰回嘴。
布雷迪先生耸耸肩膀。
“我对那张信笺很感兴趣,”查尔斯爵士说,“依我之见,这是个能把凶手揪出来的关键证据。你是怎么证明那张信笺的来龙去脉的,薛灵汉?”
“那张信笺,”罗杰说,“是大约三个星期以前,从韦柏印刷行的信笺样式样本簿中被抽出来的。上头被擦掉的痕迹,有韦柏的私营标记和价格,例如‘此款,5s.9d.’。韦柏有三本同样内容的样本簿,其中两本都有梅森氏的信笺,但第三本里头的不见了。我可以证明我的嫌犯在三星期前碰过那本样本簿。”
“你,你可以吗?”查尔斯爵士十分动容,“听起来你非常有把握。你怎么会想到去查样本簿的?”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信笺的边缘泛黄,”罗杰相当自得意满地说,“我认为一叠纸堆放在一起时,页缘不会褪色褪成那个样子,所以我推断一定是单张纸存放起来的。然后我走在伦敦街上时突然想到,印刷公司的橱窗里,会将单张信笺钉在厚纸板上做为展示之用。但这张信笺并没有图钉洞痕,也无任何被钉在纸板上的痕迹。何况,要把信笺从纸板上取下是困难时事,那么,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显然就是样本簿了,这种东西在同样的商行里,通常都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