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对年轻小姐来说,尤斯特·班尼斐勒男爵若成为她们的丈夫,那真是一场大悲剧啊。而对深爱这位年轻小姐的准丈夫来说,”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发出严肃的语调,“可想而知,他会认为绝不能让尤斯特·班尼斐勒男爵有机可乘。况且,一个男人若真的是男子汉的话,”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加油添醋地补述,“绝不会自认无能办到这一点。”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下来。
“第一幕,落幕。”布雷迪先生以手遮嘴对着安布洛兹·区特威克先生私语。
区特威克先生紧张地笑了笑。
第八章
查尔斯爵士习惯在第一段中场休息时间从座位上起身。就像当下我们许多人一样,在第一段中场休息时间来临前,他已觉得体力上几乎无法再承受下去了(当这并非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的戏剧时,那就另当别论了)。
“主席先生,”他以低沉有回响的声音说,“让我们挑明了说吧。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是否想指控我女儿的某个朋友是凶手,是不是?”
主席无助地抬头望着眼前这高耸愤怒的庞然大物,心里头希望此刻自己不是什么主席。
“我真的不知道,查尔斯爵士。”他说得心虚又不真诚。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此刻倒是能为自己辩称:“我尚未具体地控诉任何人呢,查尔斯爵士,”她带着冷淡的威严说道,但这份贵妇威严显然被她那斜靠左耳的帽子给削弱了,“到目前为止,我只是简单地发展出一套理论而已。”
若面对的是布雷迪先生,查尔斯爵士一定会用约翰生式(Johnsonian,指的是英国文学家兼辞典编纂家Samuel Johnson,其风格文体十分庄重)的轻蔑口吻回应。
“先生,去你的理论!”但碍于幼稚的社会公约——不得对女性无礼,他只好将自己另一股怒气暂且收伏。
占了女性之便的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此刻毫不犹豫地趁胜追击。
“况且,”她尖锐地又说,“我还没说完呢。”
查尔斯爵士自讨没趣地坐了下来,但仍粗暴地对自己咕哝着。
布雷迪先生忍住拍区特威克先生后背的冲动,只是抚弄着自己下巴。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愈想表现平静,愈是更显做作,她宣布休息时间结束,并揭开第二幕的序幕。
“先前我已将我假想中的第三个人物,也就是本案凶手的推演过程告诉了各位,接下来我将提及实质证据,并指出它是如何支持我的论调。我刚说的是“支持”吗?我的意思是指,毫无疑问地证实我的结论。”
“但你的结论是什么呢,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布雷迪先生饶富兴味地问道,“你还没说清楚呢。你只有暗示在怀德曼小姐的婚事上,凶手是尤斯特爵士的对手。”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此言正是,”丹蒙小姐同意,“梅宝,即便你还不想告诉我们这个男人的名字,难道不能帮我们先把范围缩小一些吗?”
丹蒙小姐不喜欢暧昧不明的状态,因为这会让她觉得马虎草率,而这正是她最痛恨的感觉。此外,她真的很想知道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心中认定的凶嫌是谁。她知道梅宝看起来笨拙,说起话来傻气,举止也是愚蠢好笑,但她可绝不是个笨蛋。
但梅宝决心要含糊其词。
“恐怕我还不能说。为了某些考虑,我想要先证明我的理论。我想,待会儿你们就会理解我的用意。”
“很好,”丹蒙小姐叹了口气,“但别弄得像是在说侦探故事似地。我们唯一想做的,是来解开这个神秘案件,而不是来故弄玄虚。”
“我有我的理由啊,爱丽夏,”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马上回到自己的思路上,“我讲到哪里了?对了,证据。现在这可有趣了。我成功地弄到两个自己前所未闻的重要证据。
“第一点,尤斯特爵士根本没有爱上——”费尔德-傅立敏夫人迟疑了一下,但话已经到了嘴边,她也只好尾随无畏的布雷迪先生勇敢地坦承相告,“怀德曼小姐。他是为了钱才想和她结婚——或者说,他是为了想得到她父亲的钱。查尔斯爵士,”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淡淡地补充,“如果我暗示了你是一个相当有钱的人,希望你不会告我诽谤。这是我推论上,最重要的一个关键。”
查尔斯爵士那厚实气派的头颅低垂着。
“夫人,算不上诽谤的。这纯粹只是一种看法,而且不在我的专业范畴内。如果要和你解释清楚,恐怕只是浪费时间吧。”
“真是有趣啊,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在这你来我往的玩笑话中,罗杰迅速插了嘴,“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从尤斯特爵士的男仆口中问出来的,薛灵汉先生。”费尔德-傅立敏夫人骄傲地回答,“尤斯特爵士自己说出来的,他似乎和他的男仆无话不谈。很明显地,他希望能够还掉负债,买一两匹赛马,送给现任的班尼斐勒夫人,并展开一个全新、无不良记录的人生。他还承诺‘当我把这小姑娘骗进结婚礼堂的那一天’(他是这么说的),会送巴克(他男仆的名字)一百英镑当作礼物。我无意让你不好过,查尔斯爵士,但我必须说出事实,而情绪也必须抛于脑后。我花了十英镑得到我所需要的讯息。这是多么教人惊讶的讯息啊!”她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家。
“莫非你认为,”带着歉意笑容的区特威克先生鼓起勇气问道,“这个有欠检点的男仆所提供的消息,是完全可靠的?这个消息来源似乎相当有问题。哎呀,我可不认为我的男仆,会为了十英镑而出卖我。”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简短地回答,“他的消息百分之百正确。他告诉我的事,我几乎都查证过了,所以我有理由认为剩下的旁枝末节也是正确的。
“我再举一个尤斯特爵士的私事为例。这事不太光采,但却是非常非常地昭然若揭。在“哈巴狗餐厅”的一个私人包厢里,他曾经试图诱惑怀德曼小姐越轨(这件事,我后来也证实了),目的显然是要得到婚事的肯定承诺(再说声抱歉,查尔斯爵士,但这些事实是非说不可的!)幸好,当时他的歹念并未得逞。那一晚,尤斯特爵士自己说了(是对他的仆人说的,还记得吧):‘你可以骗一个小姐进礼堂,却没办法叫她喝醉酒。’我想,没有比我这番话,更能让你们了解尤斯特爵士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这也显示了那位深爱怀德曼小姐的人,会有多么强烈的动机,想要保护这姑娘永远摆脱那匹野兽的纠缠。
“这件事,引导我找到证据中的第二点。这确是整个推理架构的基石所在,谋杀之必须发生,主要成因就在此处(以凶嫌的角度来看),而这也是我能重组出整个事件的关键点。那就是,怀德曼小姐无可救药、毫无理性、无法自拔地迷恋尤斯特·班尼斐勒男爵!”
身为一位沉溺于戏剧效果中的艺术家,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沉默了片刻,好让这重大的讯息深入听众的心里。但查尔斯爵士显然别有所思,他并没有表现出兴致昂然的模样。
“容我请教,夫人,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语带嘲讽地查问,“是从我女儿的女仆那儿得知的?”
“是从你女儿的女仆那儿得知的,”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愉快地回答,“我发现,侦查这事儿,还真是昂贵的嗜好。不过,只要有个好理由,花再多钱也是值得的。”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罗杰叹了口气。看来情形是再明显不过了,一旦他所创造的苦命孩儿(意指大家各自查案的提议)悲壮地成仁了,如此一来,这个研究社(如果届时尚未解体的话)若不是走了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就会是跑了查尔斯爵士;而届时会离开的是哪一人,他心里可是有数。真是可惜。从专业的观点来看,查尔斯爵士不但是相当宝贵的资产,而且是这个社团里面,唯一与文弱的安布洛兹·区特威克先生气质有别的人。罗杰年轻的时候,曾参与过一些文学性聚会,他其实非常清楚,要和一群全是靠摇笔杆维生的人聚会,自己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更何况,对这个老人来说,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真的是有些过分了。毕竟,被谈论的是他女儿呀。
“现在,”费尔德-傅立敏夫人说,“针对我心中这位意欲除掉尤斯特爵士的男人,我已为他理出一个无法抗拒的杀人动机。事实上,这可能是他脱离困境的唯一出路。让我们藉着这匿名凶手所留下的少数证据,来循线找出他。
“那一晚,总探长让我们检视那张伪造的梅森氏信函时,我就仔细检查过一番,因为我对打字机还算有研究。那封信是用汉弥顿牌机型打出来的。我心中的这个人选,在他的办公室里头就有一台汉弥顿牌的打字机。你可能会说这只是个巧合,这牌子的打字机到处都有人用。这话也对,但巧合够多的时候,那就不再只是巧合而已,而是变成了必然之事。
“同样的巧合,也发生在梅森氏信笺这件事上。此人和梅森氏绝对有某种关联。如果你们记得的话,梅森氏三年前被扯进一件大诉讼案,细节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提出了控诉。您应该记得吧,查尔斯爵士?”
查尔斯爵士不情愿地点点头,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情报,他仿佛也不愿帮对手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