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稍后她表示,班迪克斯太太绝不是个贪嘴的人,但她一定是午餐过量了。
三点过了一刻后,班迪克斯太太的房中傅来急切剧烈的铃声。
女仆赶紧上楼,发现女主人象癫痫发作似地已无意识,而且全身僵硬。这会儿她完全吓呆了,因而徒劳地试着叫醒她,却错失救人命的黄金时间,然后她才飞奔下楼,打电话给医生。他们的家庭医生正巧不在,接着又蹉跎了一阵子,管家才发现近乎歇斯底里的女仆杵在电话旁边,于是他当机立断,赶紧连络另一位医生过来。等到医生赶来时,离班迪克斯太大按铃叫人已过了半个小时,此刻救援为时已晚了。她已陷入昏迷状态,尽管医生尽了一切努力,但十分钟不到她就与世长辞了。
实际上,当管家拨电话到彩虹俱乐部时,她已经死了。
第三章
说到这里,莫司比为了营造气氛效果,特意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听众的兴味未减,但其实到目前为止,他所说的都是众人已知的事情。他们想听到的是警方的侦查内容,其中包括那些从未在媒体披露的细节,以及官方也未曾透露的研判推测。
也许莫司比感受到他们的心思,因为在停顿之后,他露出了微笑。
“各位先生女士,序言不用拖得太冗长,如果想对整个案子有全盘了解,那么就让我们从头来——回顾。
“如你们所知,班迪克斯先生没有死。因为幸运的他,和他太太的七颗巧克力比起来,他只吃了两颗,而且更幸运的是,他碰上了一位高明的医生。而班迪克斯太太的医生到达时已经太迟,回天乏术了;况且他服入的毒量较少,发作得也慢,因而让医生来得及救他一命。
“当时医生也不知道他是中了什么毒。根据班迪克斯发作的症状,以及散发的浓重苦杏仁味,医生判断是氢氰酸之类的毒物,并依此下药,但他又没有把握,于是又加了其他一两剂配方。总之,不知是哪一剂药方发挥了关键疗效,当晚八点左右他就恢复了意识。他被安置在俱乐部的一个房间里,隔天就逐渐康复了。”
莫司比继续解释,一开始苏格兰警场认为夫人的死,和班迪克斯的死里逃生,都是一场可怕的意外。有女子中毒死亡的事件被报案后,警方当然立即接手侦办。分区刑事探长即时赶到了彩虹俱乐部,医生一确定当事人的意识已清醒时,便允诺探长讯问这位仍相当虚弱的男人。
在状况仍不稳定的情形下,他太太的死讯也就隐瞒不提,仅着重他自身的状况来询问,因为显然这两件事是一体的,其中一件弄清楚了,等于也解决了另一件。探长直截了当地指出他中了毒,并催促他说明毒是怎么来的,有没有想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班迪克斯很快就想到了巧克力。他提起酒糖的灼热口感,而且表示先前已跟尤斯特爵士提到这可能是他不舒服的原因。
这件事探长已经知情。
早在班迪克斯恢复意识前,探长已花了一些时间,先行讯问那天下午班迪克斯回到俱乐部后每个和他有所接触的人。先是服务生,再来是计程车司机,然后是大厅里围拢在班迪克斯身边的几个会员,最后由尤斯特爵士说出班迪克斯对巧克力的看法。
到目前为止,探长尚未得到什么重要线索,只是如例行公事仔细地讯问尤斯特爵士,稍后也是例行性地搜寻字纸篓,找出了包装纸和那封说明信。再来又是例行性地,而且不特别咄咄逼人地,他开始询问班迪克斯同样的问题,最后终于明白,夫妻俩在午餐后如何分享那盒巧克力,而且在班迪克斯离开家前他太太就已经吃得比他还多。
医生这时走进来,探长只好先离开病房。他的第一个动作,是打电话给当时正在班迪克斯家中的同事,叫他马上找到那盒可能仍在客厅的巧克力;同时请对方粗略算一下共少了几颗。对方回答说九或十颗。但根据班迪克斯的说法,他们大概只吃掉了六、七颗。探长挂上电话后,打了另一通电话到苏格兰警场报告。
这时焦点全在巧克力上面了。当晚它们被送到警场,并且马上送去化验。
“嗯,医生的猜测并不离谱,”莫司比说,“巧克力里面含的毒,并不是苦杏仁油,事实上是硝化苯;但就我所知,这两者非常近似。各位若对化学知识有所涉猎的话,一定会比我还清楚,但我相信这东西偶而会用在廉价的糕饼上(虽然如今已很少这么用了),用意是代替苦杏仁油来制造出杏仁口味。当然了,不用我多说,它也是一种剧毒。在消费品上,硝化苯最普遍的应用,是染料的生产制造。”
巧克力的初步化验报告出来后,苏格兰警场更加认定其意外死亡的最初判断。毫无疑问地,在巧克力的制造过程中,这毒剂和其他甜料被放了进去。严重的错误就此发生。制造厂商把它拿来当作醇酒的替代品,并且大量使用,银色包装纸上只标明茴香酒、樱桃酒、黑樱桃酒,而它们或多或少都带有杏仁香味,从上述事实即可支持此项推断。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但警方在下结论之前,又有其他线索出现。他们发现只有上层的巧克力含毒,下层则完全没有危害人体的任何物质。更奇怪的是,每颗下层巧克力所含的酒,都和包装纸上的标示相符,而上层的巧克力除了含有毒性以外,每颗糖里头的内馅,其实是混合了三种酒精,而非——举例来说——单一的樱桃酒加上毒剂。更进一步的发现是,放在下面两层的巧克力中,找不到含有茴香酒、樱桃酒或黑樱桃酒口味的。
另一个有意思的事实也出现了,在详细的化验报告中,上层巧克力除了含有几种酒的混合液之外,每颗刚好都内含六米尼姆(minim 液量的最小单位)的硝化苯,不多也不少。由于盒子不算小,所以除了有毒的这几颗巧克力以外,其实还可容纳总数不少的酒糖。再者,有更明确的事实指出,每颗有毒巧克力的底部,都有被钻过的明显洞痕,而且上面还留下一小撮溶解后的巧克力碎层。
此时,警方开始朝谋杀方向来侦办。
看来,某个深思熟虑的人,企图要谋杀尤斯特·班尼斐勒男爵,凶手弄来一盒梅森氏巧克力酒糖,挑出含有杏仁口味的免得出错,然后一颗颗都钻开小洞让原有的酒液流出来,或许是用填灌钢笔墨水之类的注射筒将毒液注入,再把原先的酒液倒些回去填满,仔细将洞口抚平,把银色包装纸重新覆盖回去,一件巨细靡遗的工程,被小心谨慎地完成了。
如此一来,那封说明信及包装纸,便成了最重要的证物。当时有先见之明从字纸篓捡回它们的探长,不免要沾沾自喜一番,巧克力盒子及剩余的巧克力,它们就是这件冷血命案的仅有实质证物,
受托协助此案的总探长,带着这些证物,来到梅森氏公司,在未告知如何取得这些东西的情况下,直接把那封信递到总经理面前,并请他解释若干相关疑点。总经理被问到:这样的信函共寄出了多少封?谁知道此事内情?谁有机会经手把巧克力盒寄给尤斯特爵士?
警方原本打算给梅森先生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却是梅森先生让警方大吃一惊。
“怎么样,先生?”梅森先生看信看了老半天后,总探长出言催促。
梅森先生扶了一下老花眼镜,转而端看总探长。发迹于哈得森郡一条后街小巷的梅森先生,是个瘦小有些严苛的老人,有着绝不忘本的性格。
“你是从那儿弄来这鬼玩意儿的?”他问。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信笺和班迪克斯夫人的死有关。
“我的来意,”总探长语带威严地说,“是为了问你这信是如何寄出去的,不是来告诉你我是怎么拿到它的。”
“那么,你可以滚蛋了,”梅森先生果断地回答,“带着你的苏格兰警场滚回去。”随后,他又补充说明了这句。
“我得警告你,先生。”总探长的语气缓和了些,但态度严肃仍不露口风,“如果你拒绝回答我的问题,那事情就麻烦了。”
梅森先生不但不受威胁,反而显得更加恼怒。
“你奶奶地给我滚出办公室,”他用乡音回答,“你是聋子啊,小子?还是你自以为有趣?你和我一样清清楚楚,那信根本不是打咱这儿寄出去的。”
这会儿总探长可吓了一跳。
“不是……不是从你公司寄出去的?”他嚷嚷道。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个可能性,“那是——伪造的?”
“我不是这样告诉你的吗?”老人几乎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厉声地吼叫。但总探长近乎失神的震惊,倒教他气消了不少。
“先生,”总探长说,“我必须请你好心协助我,尽可能地回答我的问题。我正在调查的是一宗谋杀案,而且——”他停了一下,才狡诈地说道,“凶手似乎是利用贵公司来掩饰罪行。”
总探长的机巧说法奏效了,
“真去他妈的!”老人吼叫道,“妈的无赖,随你问吧,小子,我尽量回答就是了。”
沟通管道总算建立起来,总探长继而掌控了局面。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他的心愈渐消沉低落。原先以为是单纯的事情,转眼间却变成一桩非常棘手的案件。原本总探长一直以为(他的第六感也同意),这一定是一宗临时起意的犯罪。某个在梅森公司工作的人,对尤斯特爵士心怀怨恨,于是他(总探长也有想到,犯人更可能是女性)寄了一封信及一盒巧克力给尤斯特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