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他名叫伯西·罗宾森,但以“莫顿,哈洛盖,布雷迪”的笔名写作。光凭这个笔名,就足以教那些头脑简单的美国人着迷不已,以至于他的处女作就连刷了三版。不知是基于哪种心态,美国人对基督徒的姓氏总是印象特别好,尤其碰巧它又和一个英国海水浴场同名。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安布洛兹·区特威克先生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
“好了!”罗杰取回主控权,“关于细节,当然了,有待各位一起商讨。只是我在想,如果各位决定一试身手,那么各自独立作业或许会有趣得多。在这里,莫司比可以提供我们一些警方所掌握的线索。虽然此案不是由他主办,但他也参与其中一两件工作,所以对实情也是了若指掌:况且,他非常热心地花了整个下午,待在苏格兰警场查阅档案,以确保今晚的说明不会有所遗漏。
“听完他的陈述后,在座有人也许当场便萌生一套自己的理论:其他人可能也有自己的调查方针,只不过在提交之前,各位也许希望先自行追查一番。无论如何,我建议给大家一周的时间,来建立自己的理论、验证自己的假设,并个别对苏格兰警场搜集的事实状况做出解释。在这段期间内,会员们不准互相讨论。我们可能一无所获(这应该不太可能发生),但至少会是个有趣的犯罪学课题;对某些人来说,这是个实际演练,对其他人而言,也可能是学术性研究,反正随个人定义。依我看,最有意思的莫过于看看我们是否全推论出相同结果。各位先生女士,会议是要开放讨论,还是大家有何高见。换言之,要如何进行呢?”
罗杰果决地坐回椅子上,他尚未坐定,第一个问题就来了。
“薛灵汉先生,你是说我们必须像侦探一样四处访查吗?或者,只消根据总探长给予的事实线索,写出一个推论就行了?”爱丽夏·丹蒙问道。
“我想,悉听尊便吧,”罗杰回答,“就像我方才所说的,可自行实际演练,或只做学术性研究。”
“但是,薛灵汉先生,在实务方面,你比我们多了许多经验啊!”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噘嘴说道(没错,是噘着嘴)
“但和警察比起来,我的经验根本不算什么,”罗杰反驳。
“毋庸置疑地,这将视你采取的是演绎法或是归纳法而定。”莫顿·哈洛盖·布雷迪先生评论道。“采行演绎法的人,只需仰赖警方提供的资料,不用再自行多做调查,除非你手上也许有一两个结论需要证实。但采用归纳法的人,则需要大量的明察暗访。”
“此言正是,”罗杰说。
“凭警方调查所得的资料及推论演绎法,便在这个国家解决了不少重大悬案。”查尔斯·怀德曼爵士发表意见,“这个案子嘛,我就这么办了。”
“此案有一个特点,”布雷迪先生自言自语,“该点应该可以直指凶手的身分。我始终这么认为。我会往这个方向去思考。”
“调查重点该放在哪里才能令人满意,我倒是没有任何头绪,”区特威克先生局促不安地说:但没人听见池说话,所以也无关紧要了。
“整件案子唯一让我想不透的,”爱丽夏·丹蒙相当明确地指出,“我是说,纯粹就事论事,它完全找不到任何心理动机。”接着,虽然口头上没说,但她脸上却流露出“若非如此,她这人可就全无用武之地了”。
“我想,当你听完总探长的陈述后,你就不会这么说了,”罗杰温和地说,“你知道,我们将要听到的内幕,可是比在报纸刊登的篇幅还要多哦。”
“那就说来听听吧,”查尔斯爵士脱口说出。
“大伙儿都同意吗?”罗杰一边问道,一边像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般,喜滋滋地环顾四周,“每个人都愿意试试身手罗?”
在此起彼落的欢呼声中,只有一个人默默无声。安布洛兹·区特威克先生仍在思索,而且快要想破头了——如果真有必要进行调查工作,那该怎么做呢?他曾读过上百本名侦探的回忆录,是那种穿着黑色大靴子、戴着圆顶硬礼帽的真正侦探:但这时他从那堆厚重的书中开始出版时,是卖十八先令又六便士,几个月后便降到十八便士,唯一记得的是,一个所谓真正的侦探,若真想要有所收获,是不会黏上假胡髭的,只要简单修刮眉毛就行了。对区特威克先生来说,若以此做为破解悬案的法则,似乎是不太足够的。
幸好众人的喧哗声,让莫司比总探长不得不站了起来,因此区特威克先生的怯懦也就无人注意到了。
第二章
在众人的掌声中,莫司比总探长站了起来,他红着脸接受欢呼,并表示能有幸受邀前来参与盛会,然后带着感谢之情坐了下来。翻开手边的记事本,针对这宗班迪克斯夫人的离奇死亡案件,他开始向这群兴致盎然的听众娓娓道来。不添加自己的观点,也不补充后续问题来打断叙述,他只是说出以下要点:
十一月十五日星期五早上约十点半时,葛瑞姆·班迪克斯先生来到位于皮卡地里大街的彩虹俱乐部,询问是否有他的信件。服务生递给了他一封信、两张传单,随后他便走到大厅火炉旁去看信。
此时,另一个会员也走进俱乐部。他是一位中等年纪的男爵尤斯特·班尼斐勒先生。此人在柏克莱街角有间办公室,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彩虹俱乐部。服务生看了时钟一眼。每天早上尤斯特·班尼斐勒男爵走进来时,服务生的目光就会往时钟投去,而此刻一定正好十点半。因此,服务生才会对时间如此肯定。
尤斯特有三封信及一个小包裹,他同样也走到炉火旁去拆信,并和班迪克斯点头打了招呼。他们俩只是点头之交,彼此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六句。当时大厅里没有其他会员。
看过信后,尤斯特打开包裹,嫌恶地哼了一声。班迪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而尤斯特男爵便咕噜作声地将附在这现代商业促销包裹中的信件递给班迪克斯过目。班迪克斯收起笑容(尤斯特的举止及想法,常常成了旁人的笑柄),读起信来。信是来自“梅森氏”这家生产巧克力的大公司,目的是为了宣传一项刚上市的新产品“甜酒巧克力糖”,诉求对象是有高雅品味的绅士——“想必尤斯特男爵的品味高贵,敝公司有幸请他收下附赠的这盒一磅装巧克力糖,任何批评指教都将令敞公司感激不尽。”
“他们以为我是合唱团里头的混帐小歌女吗?”易怒的尤斯特男爵愤慨地说道,“竟要我为他们该死的巧克力背书?去他妈的!我要向那混帐的管理委员会抗议,这种乱七八糟的包裹根本不该收的!”
众所皆知,彩虹俱乐部的姿态是相当高傲而排外的,事实上它的前身是一七三四年开设的彩虹咖啡屋,一路传承至今日的俱乐部。即使是皇室家族,都没有这个由咖啡屋演变而来的俱乐部那么排外。
“是啊,依我看,这真是一股歪风。”班迪克斯附和他,“不过这倒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得去买一盒巧克力,用来还债的。昨晚和我太大坐在皇家剧院包厢看戏,我以一盒巧克力对她一百支香烟打赌她第二幕结束前猜不到坏人是谁。结果她赢了。我可不能忘了去买。那出戏还不错,剧名叫做《叮当骷髅头》。你看过了吗?”
“我一点也不喜欢。”尤斯特不客气地回答,“比起看一堆傻瓜用道具枪杀来杀去,我还有许多更好的事可做呢。你刚刚说需要一盒巧克力?那么,就拿这盒去吧。”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对班迪克斯而言,省下买巧克力的钱是微不足道的。他是个非常富有的人,说不定他身上的现金就足够买一百盒这样的巧克力。但麻烦事少一桩总是好的。
“你确定不要?”他礼貌性地再问一次。
尤斯特男爵的回答虽只用一个字,但却重复了好几回,因此他的立场是再清楚不过了。班迪克斯谢过他,并接受了这份对尤斯特来说实在是大不幸的礼物。
幸运的是,盒子的包装纸并未被扔进火炉里,愤愤不平的尤斯特没丢,双手被快气中风的男爵塞满盒子、信、包装纸、包裹绳的班迪克斯也没丢。更幸运的是,他们俩早将各自信件时信封丢入炉火中了。
总之,班迪克斯后来直接走到柜台,寄放了所有的东西,并要求服务生帮他收好这盒巧克力。服务生将巧克力放在一旁,接着将包装纸丢进字纸篓。那封说明函则在班迪克斯走过来时,不小心地掉到地上。几分钟后,服务生把它捡起来,也丢进同一个字纸篓。它们后来都被警方收集起来。
(或许可以这么说吧,此命案仅有三个显而易见的线索,而这两样物件便是其中二个,第三个线索当然就是巧克力本身。)
在这即将上演的悲剧里,三位浑然未觉的主角当中,尤斯特爵士的身分是最引人注目的。五十岁不到、红光满面、肥厚的身躯,看起来就像个典型的乡下老派土财主,言行举止也相符地保守传统。这位土财主的其他特征也是一目了然,他说话带着中年人特有的沙哑声,不同的是,造就此声音的原因并非威士忌喝多了。这些乡下地主(包括尤斯特爵士)很喜欢打猎:但地方上限定只能猎捕狐狸,而尤斯特爵士却是无所不猎。简言之,尤斯特爵士是个彻头彻尾的恶劣爵士,不过他的恶形恶状,却赢得了大多数正派或反派男人的喜爱(也许有几位做丈夫或父亲的除外),女士们对他的粗嘎话语也给予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