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一八章:做兼职(1 / 1)
大一暑假回家后,林左发现爸爸的病情开始恶化,甚至残破的身体又开始了新的病症,五月份的时候刚刚做了肾结石手术,现在肝腹水的程度又开始增加。
爸爸跟公司总监栾伯伯隐约有闹翻的趋势。
以前栾伯伯跟爸爸的关系很好,他们是年少时的高中同学,而后一起白手起家,一路打拼起来,两个人在公司中都是中流砥柱,说一不二的人物,往往栾伯伯留守总公司,爸爸则全国各地打理业务,两个人分工默契,公司也在历经数十年的磨练后越来越兴旺。
可是五年前爸爸忽然间病倒,虽然也坚持去公司上班,但却很少全国各地出差,大部分时候要在医院呆着,公司一开始为了表示抚恤将爸爸的所有医药费全部包揽,这一包揽就包揽了五年,用的是最昂贵的药材,住的是最清洁的病房,聘请的是最高级的护理,栾伯伯对爸爸不可谓绝情。
去年栾伯伯中年丧子,妹妹也过继给他们家,虽然还是经常回家住,可名义上已经算是他们家的女儿。
妈妈虽然一直舍不得,却也并不能说什么。
五年的病痛折磨以及昂贵的医药费用终于耗尽了两个人多年来的友谊。
利益面前所有感情真的很脆弱。
两人开始频频为了公司的决策争执不下,甚至拍桌子叫板,最严重的一次是爸爸在会议上当众摔了手中的茶杯,而后只说了一句:“这十几年你只懂得窝在公司这一亩三分地,全国建材市场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懂什么!”而后一拂衣袖转身便走。
爸爸生气起来的样子很吓人。
妈妈只在一旁默默陪着。
有一次林左下楼去找陈如海,隐约看到年前见过的那名年轻的小助理已经搬进了这个小区,小腹微微隆起,好像是怀孕了,她在小区里的娱乐厅跟别人聊天,很开心的样子。
在这个社会里,有女人心甘情愿去当小三,有女人心甘情愿为大款生儿育女,也有女人将孩子当做一张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的底牌……
林左知道,这些都是存在的。
只是统统与自己无关。
家里的事情爸爸妈妈很少对林左讲,她便也不问,暑假常常跟陈如海出去玩,在家的时候上上网,看会儿小说,偷偷的也会留意网络上的兼职信息,家教大概是不行的,林左觉得自己耐性不足,陈如海倒是可以,只不过他很专注于学习,虽然上了大学,却丝毫不比高中放松。
再开学的时候,林左便去勤工办报了名,说要找份收入不错的兼职,她觉得自己已经十九了,过了年便二十岁,不应该再继续从家里拿钱,也许爸爸往年积蓄下了很多,也许爸爸过几年身体不行了便要一股脑的花进去,但这毕竟都是爸爸挣得,她已经花了十九年,如果再继续从家里拿,她觉得那便有了寄生虫的味道,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更希望能依靠自己的双手立在这个人世间。
勤工办的老师望着她,推了推眼睛,说:“小姑娘,不如去播音室打打杂吧,轻松。”
林左问:“多少津贴?”
那老师说:“一个月三百,够你们这些小姑娘买零食吃了。”
林左想了想便问:“有没有能令我自己支付起学费的兼职?”
那老师吃了一惊,诧异得抬头望着林左,她说:“这位同学,你家里很贫穷吗?可以去申请国家补助,等工作后分几年还清。”
林左说:“我不需要带有怜悯性质的资助,我只是想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那老师一直盯着林左,眼镜推了又推,而后丢给她一份资料,用一种质疑的口吻说道:“这是英语周报在我们学校的代理文件,但是因为学校并没有成立相关的推销小组,所以基本上销量为零,除了图书馆每周例行购买,基本上没有几个学生会去订阅,当时签署代理文件时说好每份报纸一年订阅费抽成八元,每上了千份抽成增加两元,你看看感不感兴趣。”
林左接过文件认真翻看了一下,而后对那老师说:“我们学校将近三万学生,其中六分之一为贫困生,即便我只能达到千人订阅量,每年的收入还是一万,若是两千人的订阅量,每年的收入则是两万四千元,我想够我交学费和吃穿费用了。”
那老师再一次诧异得盯着林左:“你自己能做?”
“不能。”林左摇了摇头:“我想成立销售小组。”
“吧嗒”……勤工办的老师一个没稳住碰掉了桌子上的一份文件。
从那一天开始,林左的平时娱乐活动全部取消,她在学校里成立了英语周报销售小组,她是组长,而后在校园内广发信息,网络bbs的兼职版也发过招聘信息,需要本校的学生若干名,条件是善于言谈,举止大方,且对英语知识有深入了解者。
销售小组一开始很惨淡,只有她和舍友两个人,但是九月份正好是新生开学的时间,林左便发动舍友一起进攻新生宿舍楼,以师兄师姐过来人的身份为大一新生亲身传授英语学习经验,顺便将英语周报搬出来谬赞一番,而后讲解几则有趣的英语故事,数日下来,倒也推销出几份。
可同时,林左也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便是所有的学生资源已经大面积被侵占,也就是说有外面的人员进来推销英语周报,很多学生会摇头对林左说:“这份报纸的确很好,但是我已经订阅了,每周都会送过来。”
竞争对手的身份并不明确。
室友觉得这个工作无法再继续,既然已经有人先行抢占了市场,她们便不要再强行介入,毕竟后来居上的可能性很小。
林左却坚持要做,于是舍友便提议说:“不如去勤工办找老师求助,明明这个工作只交托给你,让老师们帮忙查查,交涉一下。”
林左摊手:“这有什么用,一样赶不走对手。”
后来她对舍友说:“下次我们去下宿舍时,不推销报纸,只提醒学生注意安全,防止诈骗。”
室友茫然:“什么?”
“学校既然只将这份工作交托给了我们,那我们便是独家代理,其他前来推销订阅的肯定不会是咱学校的人员,所以下次去宿舍时只提醒同学们注意检查前来派送报纸人员的学生证,如果没有咱学校的学生证便是骗子,立即拨打学校保卫科电话,请求处理。”林左细细嘱托一遍,还特意将保卫科的电话打印出很多份,裁剪成小长条分发给各个宿舍。
室友有些不确定:“这样有用?”
林左说:“试试呗。”
当林左如火如荼忙兼职的时候,陈如海总欲言又止,实话说他觉得林左是在胡闹,很没有风度很没有气质,起码在他看来,一个女孩子为了赚钱绞尽脑汁是很不好的一种行为,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说,只能含蓄泼着冷水,有一次林左有些生气,便放下筷子要走,陈如海起身将她拉住,沉声说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功利吗?钱钱钱,你怎么就知道钱,铜臭味!”
林左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我不觉得,我只是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再铜臭那也是我辛苦挣回来的。”
陈如海见她动了真怒,便复又将她摁在餐桌上,轻声说:“你如果缺钱便跟我说,我养你。”
其实,这本是一句恋爱期间很正常的情话,很多大学里女生谈恋爱只是将男生当做长期饭票,一旦毕业后分隔两地,那饭票的用处也就没了,自然而然便散了。
这样的女生林左见过不少,自打交了男朋友后便不再自己花一分钱,吃饭要男朋友付,衣服要男朋友买,首饰也要男朋友送,她们对此很自豪,因为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于是便心安理得得接受所有的馈赠,她们只需在生日纪念日时送上一份代表心意的礼物,于是这份以恋爱为名的长期饭票关系便可长久维持。
林左抬头望向陈如海,她看他,用很尖锐的眼神,刺得陈如海有些恼怒,于是林左才缓缓说道:“你养我?你用家里的钱养我?亏你说得出口,你父母挣得钱是你的吗?你说我铜臭,那好,我就是个很世俗的铜臭女人,你想要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麻烦请绕道,我不是你的那盘菜。”说完这句话她便起身离开。
陈如海也没有追过来。
这是两人大半年来第一次吵架,来源于对金钱的分歧。
实际上,班里的所有人都因此而鄙视林左,他们说林左是个爱财如命的势力女人,他们说她一头钻进了钱眼里,他们纷纷唾弃她,说她浑身上下是令人恶心的铜臭味,可是一回头,他们又大肆挥霍家里的钱财,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林左好像注定要跟大多数人站在对立面来生存,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那段时间,陈如海也没有站在她的立场维护支持她,他同其他人的看法一样:林左想钱想疯了!
于是两人进入谁也不理睬谁的冷战阶段。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林左将自己的销售小组发展壮大起来,并且一举将竞争对手连根拔起。
起初她们的宣传活动并不见效,后来忽然有一日,学校的保卫科传来消息,说是抓到一个外校过来的骗子,骗子借用英语周报的名义诈骗北大学生钱财,并且有学生立即站出来指证说自己交了一年的订阅费却从未收到过任何报纸。
这件事情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还有记者前来采访这则有关学生诈骗的案子。
保卫科的人报了警,那名外校来的推销员后来被公安局拘留,公安人员前来押解他的时候他却死活不走,只跟保卫科的人说想见一见北大的英语周报代理,保卫科的人并不知道林左这个人,还是打电话询问勤工办才联系到林左。
林左当时正在拿着计算器算账,接到电话后愣了一下,而后说道:“我马上过去。”
她在保卫科看到了一个很清秀的男子,二十出头的模样,自称是xxx大学的大三学生,因为偶然来北京大学玩,发现这里无人订阅英语周报,遂觉得这是极大的一个市场,便纠集几名同校好友前来销售,两三年下来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只是没想到这次却以诈骗罪被公安局拘留。
林左听他这样说着,便点了点头。
那名男生仔仔细细将林左打量了好几圈,而后说道:“其实你可以找我当面谈一下,让我主动退出你们学校,没必要将事情搞得这么大。”
听到这话,林左忽然笑了,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她说:“我爸爸曾经说过,心狠的人才成得了大事,我如果当时找你谈,你大概是不会理我的,甚至很可能会嘲笑鄙夷我,而今,是你自己确实做出几件让人揪住小辫子的事情,落得这样的下场便怨不得我。”
那名男生瞪着林左,良久无语,最终只撂下一句话:“算你狠,不过你等着!”
林左说:“我会等着的。”有些事情既然下得去狠手,那便要承受别人更狠的报复。
市场竞争原本如此。
商海里,不是你整死我,就是我整死你,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件事情在整个北京市都闹得很大,因为那个男生来自于一个比较体面的大学,可以说是直接丢掉了那所大学的面子,而北大学生作为受害者人群纷纷表示不忿。
那段时间,报纸上频频报道这件事情,林左看报纸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刘君,那个也是上了报纸跟自己有关的男孩。
刘君死了,间接被她害死的。
而今这个直接被她害进公安局的男生名叫宋晨,之后据说被他所在的大学开除,公安局拘留了他几个礼拜,因为诈骗的钱财并不多,所以构不成民事犯罪,但是又因为影响颇大,丢了知名大学的面子,遂退了学,遣送回老家。
这个叫宋晨的男子林左只见过一面,但对他的印象却特别深,可能是因为他的一句:“算你狠,你等着。”
林左一直觉得在某天夜里他会突然间从巷子里冲出来用刀子捅了自己。
愤怒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所以林左那段时间一直混迹在各种人群,很少单独行事。
她很珍爱自己的生命。
她觉得活着很好。
虽然从小到大没有几个人喜欢她。
可是那名叫宋晨的男子却一直都未出现,林左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者是后来做了什么,她只是记得一名男子恶狠狠得跟她说过:“算你狠,你等着!”
直至林左大学毕业,她都记得这句话,只不过说这句话的宋晨好像早已经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