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三国之间，日本在五六十年代非常强，现在就整体水平韩国更强些，但日本有也不少顶尖高手，塔矢行洋就是很难超越的。虽然他已经引退，不再参加职业比赛，但棋力却更强了。
仓田厚六段，绪方精次十段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特别是塔矢行洋门下的绪方，已然成为领军人物，后起之秀的塔矢亮颇有乃父风范，相较而言，我们的阶梯人才就要单薄些了……"
爷爷侃侃而谈，听都没听过的名字一个接一个，鱼飞很是佩服，名字、数字等一切不能差之分毫的需要硬记的东西一向令她头大。
“这几日，日本网上有许多关于绪方十段放弃本因坊决战的消息，如此年轻就懂得取舍，实在是难得啊！"
“啊呀爷爷，不战而败就是有取舍心啊？没准他根本就是因为其它原因呢，知道自己会输或者生病了或者有其它事儿耽误了，都有可能啊。"
嘿，明明就是放弃，居然还上升到深谙取舍的高度。
“我的宝贝孙女，你不懂棋士——有什么事情会比本因坊头衔决战更重要？从业余到职业，从初段到一段二段三段，直到十段， 是一场又一场智慧的累积，要下多少盘棋，要经过多少脑力体力的较量？在这个过程中，哪一场比赛会轻言放弃？本因坊是日本围棋界最古老的头衔，做为职业棋士，除非他病到爬不起来，要不然，是不会放弃的。"
“不战而败有什么损失吗？"
与常青呆久了，不自觉得就被这个超现实的家伙同化了，凡事都想问问有没有钱上的损失。
“损失很大啊，如果得到头衔就可以有1千7百万日元的奖金，即使输了，也有很高的出场费的。"
１千7百万，按12：1的汇率，哇， 一百多万啊！
这么多！
这家伙！
就这么轻易放弃赚这么一大笔钱的机会！怎么能不战而败呢，战败了也有钱呐！看来真得有些了不起呢！
鱼飞的小脑袋转得很快，马上对这种自己可能做不到的放弃表示了惊叹与不理解。
“爷爷，这个绪方十段会上网下棋吗？想不想与他来一局？到底有多厉害试过不就知道喽？"
给爷爷把茶斟上，嘿，她对什么绪方什么本因坊才不感兴趣，围棋是个太费脑子的事，安静坐着不说，要讲究棋形要有谋略应变要比心理……鱼飞不喜欢费脑子的事，只要老爷爷高兴就成，反正就是分享陪乐。
“这个我可不知道。丫头啊，你怎么不早教爷爷上网呢？你不知道——网上真是有许多宝贝啊。"
“来来，看看我弄到的宝贝！"
(十四)
宝贝？什么宝贝？
从某个方面来说，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家与六岁孩子之间可以划等号——小跑着去书房拿了几张纸又乐滋滋返回身的爷爷的确象个孩子。
“你看看。“"爷爷把纸在桌子上摊开，“看看，这张。"
“这是打印的棋谱啊。 "A3的纸上布满了黑白子，密密麻麻看不出章法。
“绝顶高手的智力搏弈！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妙棋！妙棋！简直是匪夷所思，神来之着啊！"
爷爷兴奋地指点着，激动地声音都透着微微的颤抖。
“这是在网上下的，黑子是塔矢行洋，白子是ＳＡＩ……ＳＡＩ……"
轻轻闭了闭眼睛，爷爷长叹一声：“这是网上的对局，塔矢行洋输了半目，而获胜的这个ＳＡＩ，只是网络上的一个业余者！日本的民间竟藏有这样的高手……"
爷爷的表情很复杂，神往里有些许的敬意和担忧，鱼飞没来由得被感动。
“爷爷，你后悔没有做职业棋士吗？"
忍了忍，还是问了。老家是东北的书香门弟，爷爷自幼就受传统文化熏陶，琴棋书画无一不能，尤以围棋拨粹。可爷爷最后还是尊从了长者的意愿，放下棋子做了妙手回春的医生。围棋最终成为一生痴迷的业余爱好。
小时候的爸爸，小时候的自己，在能拿起棋子的那天起，爷爷就早早地进行了围棋启蒙。那份耐心那份开心，鱼飞记忆犹新，是因为有期望吗？
可惜，爸爸拿笔去著书立传了，自己拿笔去涂涂画画了，两个人都没真正拿稳那枚棋子——爷爷可是会有失望与孤独？
“后悔？ 是一点遗憾，不过早就没有啦！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非得做为工作。"
“可是，您，还是喜欢做棋士啊。"
“傻宝贝。"
爷爷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爷爷一直都是棋士啊，你是不是以为只有做了职业棋士才算棋士啊？"
点头。
“我们的老祖宗发明围棋的初衷是为了修身养性，不是做为谋生手段的。只要真正热爱围棋能得其乐者，都是棋士。在这一点上，业余职业无高下。说起来做职业棋士也有弊端啊……
一项爱好一旦变成了工作，就不那么纯粹了——不是之前那么单纯的喜欢了，有了更多物质内容，爱好变成谋生手段了，就少不了要计较得失了，许多人虽然职业了，段位高了，爱好变成了惯常工作，乐趣也就少了，所以棋力并没有真正的进步。
特别是现在的商业赛，大额的奖金刺激，使许多棋士只看棋盘不懂棋道……这一点是我们中国棋手的普遍问题啊。
也有极少数的人，他们有天赋，有强烈的使命感，他们喜欢每一天的对局，永远不丧失对围棋的热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围棋的路上越走越远……职业或是不职业对他们几乎没有影响。 我刚才与你说的塔矢行洋就是，他引退不做职业棋士了，但是他的棋比以前更强了。"
“你看，"
爷爷从桌上的棋谱中拿出一张：
“这个，是他上个月与韩国国手郑志敏九段的对局，比起与ＳＡI的那场棋，棋风更自由，稳健灵逸，出神入化，你看这一手，借势取势，甚是巧妙，这几手，却厚实得可怕，无懈可击。这好比……"
爷爷停下来，斟酌着，想找一个更合适的比喻。
“这好比降龙十八掌加六脉神剑，必要时配合凌波微步。对吧，爷爷？"
鱼飞随着感觉脱口而出。
“对！对，"
爷爷大笑：“还是宝贝孙女说得对，降龙十八掌加六脉神剑，必要时配凌波微步，有意思！有意思！"
（十五）
真不像话啊，这么久不回家看望父母，要不是妈妈打来电话，还不知道哪天能回呢。
绪方暗地里责备着自己，从车里取出送给父母的礼盒，手上紫色的康乃馨是妈妈的最爱。
爸爸妈妈都在客厅。
绪方的父亲绪方正一，五十多岁的样子，很锐利的精干。父子俩站在一起，如出一撤的身材，一样的玉树临风，只是相貌却不象。岁月并没有掩去绪方正一的英俊，只是那是与绪方精次不同的另外一种英俊。
绪方长得更象母亲清子——那种清秀的俊美。
清子见到久未见面的儿子立即象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嘘寒问暖，问题一堆。
“我说，你那些问题能不能先放起来，让我先跟儿子说件正事儿？"
正一已经等了一会，打断了清子，看来她的问题不可能马上问完。
“精次，过来，我要给你看样东西。"
正一打开茶几上的公文袋，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了儿子手里。
文件？
绪方接过来，眼睛刚一落到纸上就跳了起来直接弹到父亲的脸上！
这是？……
第一届三通杯中日韩青年围棋邀请赛？！
这不可能！
父亲并不喜欢围棋，当年为了自己做职业棋士的选择，差一点就闹得父子断交，现在虽然关系缓和了，但绝对是不支持的！怎么可能去赞助商业比赛？
这不可能！
“这个决定董事会已经通过了，棋院方面非常欢迎，中韩两国也都欣然接受邀请。在媒体宣传方面有ＫＩＮＧ电视台的加入，希望能办成是三国围棋界青年精英的一次盛会。"
正一含笑看着惊讶不已的儿子，不紧不慢解释着。
这么说这是真的？绪方把目光收到手中的文件上：
第一届三通杯中日韩青年围棋邀请赛……
主办：财团法人日本棋院 财团法人关西棋院
协办：中国围棋院 韩国围棋院
赞助支持：三通株式会社（要查一下株式会社的正式想法，株在前还是在后）
媒体赞助：ＫＩＮＧ电视台
参赛人员年龄……２０岁——３５岁…… 比赛地点：东京……开始时间：７月１２日……
飞快地扫描着，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真的了！
“合作协议的细节正在讨论，下个星期将举行新闻发布会。详细的资料都在这里面了，你拿去看看。时间上是有点紧张了，前期的宣传时间太短，不过棋院方面担心推迟会影响９月的名人战。"
能让这小子惊讶的事情可真不多，看来这次做对了！
绪方正一瞪了一眼仍有些怀疑的儿子：“你，可别给我丢脸！"
（十六）
“爸爸，为什么？为什么做这件事？这件事在商业上有什么好处？"
给父亲把酒满上，绪方仍是有些不解。
“怎么，在你眼里，爸爸是个惟利是图的人吗？"
挟起一块鱼生，绪方正一的心情很好。
“我就不能关注一下围棋吗，嗯？……当然，毕竟是商业赞助，利益还是会有一些的……来，再陪我喝一杯。"
“这件事酝酿好长时间了，去年就有过商讨。"
“好长时间了？我怎么从没听您说起过？"
“跟你说？你什么时候关心过社里的事情？哼，你的心里怕是除了围棋没有别的了吧？"
心虚的笑笑，急忙岔开话题：“妈妈，今天的海鲜汤味道不错。"
“精次，你现在每月收入多少？"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