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1)
枫叶落下,遗了她一头一身,她拉住他的手,心疼的看着手背上的血,细细的用手绢擦了,再用绢子挽了一个结,绑在他手上,才轻声开口:“洵儿,什么事再想不通,也不能伤害自己,懂么?”抬眼看着怔然的唐洵,认真无比。
唐洵偏头露出可爱的笑容,伸手拿下他头上的一片叶子,温驯道:“好。”
唐泠轻笑,略有伤感的道:“自小我们便在一起,但终究有一日是要分开的,洵儿你得学会照顾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凡事多为自己考虑一下,好么?”
唐洵笑得很可爱,很乖的点头,“好。”
唐泠终于满意一笑,忍不住伸手刮他的鼻子,随口问道:“咱什么时候回家?我的身子也大好了,不久便可以出发了吧?”
唐洵笑容不改,轻轻的说:“姐姐,你去找他吧。”话很轻,在他的心里拖出一道痕迹,深可见骨!
唐泠微怔,随即转身向林中走去,声音很淡,“我会去找他,但不是现在,思他已如此,又何妨再多等些时日,我想回家,想去那片荷塘划船,洵儿,病重的时间,我思念的不仅是他,还有你们,思念像一根弦,勒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想你们,很想。”悲伤的无以复加,思念的日子,很难。
云想衣裳花想容,碧人玉下按箫吹。
连夜收拾好行礼,赶在午夜前,洛城一行人便出了门。从后门,一辆青布廉价的马车,随身一个丫环一个护卫,穿青布长衫,黑布长靴,一身朴素,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他生长了二十二年,拥有无数回忆的王府宅第。豪华奢侈的园子,再也不能留住他的步伐!
他要,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长发披散而下,遮住了半边的脸,隐约可以看见白色的伤疤。他就要,与这个地方永别了,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早在一个月前,他已经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换成银票,存入钱庄了,所以,身边的行李只有几件替换的衣服,送他走的只有一个看门的小厮,看着马车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街角,终至再也看不见。
马车一路颠簸,映月坐在洛城对面,倒了一杯茶递给洛城。
洛城伸手去接,手在虚空中摸了一下,映月忙抓住他的手,杯子递到手中。
熟悉的一幕让洛城心中一暖,又有些失落,但这样的+,让他的心,很疼。
“少爷,我们现在往哪去?是去静心庵,还是去老爷家?”映深在马车外问道。虽是在问,但车已缓缓向静心庵的方向去了。
洛城握住杯子的手一僵,倚着车壁,有一丝挣扎,半晌,低道:“咱去苏州。”
映月与映深均是一怔,随即一言不发的沉默起来。
今日的静心庵少了一分平静,一些小沙尼已经起来做早课了,在晨钟里响起一片诵经声,微白的天,伴着习习凉风,灯火大盛的大殿里传出绵延的声音,传遍整个庵,让人的心随之沉淀,平静而悠长。
唐泠立在门前,身穿一件绿色绸裙,披着滚边狐皮披风,静静望着大殿的方向出神。
天边还有一弯若隐若现的明月。如同所有可以归家的人一样,满心雀跃,唇边勾起一丝笑,眼神也变得柔和。
和易水行至大门前,庵主已在那里站着了,唐洵正在和她道谢。
唐泠来到她的身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微微笑道:“这些时日,多有叨绕,多谢师父照应了。”
庵主略有欣慰,也回礼道:“缘来如是,不必多礼。”
唐泠笑而不语。
唐洵上前,向庵主行了一礼,“多谢庵主对我家姐姐照顾,今日一别,来日有缘相见,希望可以再与大师讨教佛理。”
庵主深深看了唐洵一眼,“佛海无边,不必相见,亦可论佛。”
唐洵哑然一笑,叹道:“师傅佛理高深,令人佩服。”
送至庵下大道,又再三道别,唐洵一行终于上了马车,向山下行去。
盘旋的山中大道并不是很平整,所以马车行得极慢,在颠簸中慢慢驰下去。
唐洵坐在窗边,把窗帘挂了起来,外面是幢幢树影,伴有鸟儿的鸣叫,天又白了许多。
唐泠顺着望过去,微微笑着,“洵儿记得王摩诘的那首诗吗?《无题》。”
唐洵怔了一下,睁大眼睛看了看她,才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对了!”唐泠高兴的笑道,伸手自旁边拿了筝,放到膝头,弹拨起来。悠长的琴音流泻。
唐洵听了一会儿,手指在椅凳上轻叩,也是合着节拍。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清浅的歌声,欢喜的眉眼,丝丝传情。
唐洵看着她,心情不禁也轻了,随着琴音合拍。
洛城一行人出了城,却未向苏州的方向去,而是去了静心庵。
马车沿着山路向上爬。洛城隐隐皱眉,忽的向窗外道:“映深,怎的我们在上山么?”
映深沉默。
洛城忽然心里一慌,掀开车帘急问:“难道这是在上静心庵?”
“是。”
洛城一惊,心里一阵茫然,只能急急道:“停车!停下!”
话未完,听得山上传来阵阵车轮声,夹杂着轻忽而缥缈的琴音,由于他双目失明,平日行事都靠双耳,所以能听到比寻常人都细小的声音。以至前方映深还未发觉,他已听到了琴音与低低的歌声!
霎时怔住,抬头看向山道前方!
马车的声音已经渐渐大了,映深也发觉了,忙勒住马,回头看洛城,静静问:“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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