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 / 1)
大妈在孟雨的坚强反击下,终于愿意看电表和水表,然后再按表上的数字算钱。
孟雨手持着笔和纸,让我想起了西方古代骑士的模样。现在孟雨的笔,就是骑士那锋利的长矛。而那张纸,自然就是盾咯。孟雨持着骑士的装备,用坚强来阻拦敌人无理的进攻。而我,绝对是那些吃得浑身坠肉的贵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骑士和敌人抗争,我却坐得端端正正。
孟雨看过电表和水表之后,拿着笔刷刷在纸上挥舞了几下,如果一组数字就出来了。她拿着纸,得意的样子,像是在宣读圣旨,“电费和水费,总值一百三十七元零六分。”
“没算错吧?”大妈脸上的气焰瞬间就被孟雨扑灭了。
“我已经算了两次了。要不,您在算算?”孟雨大胆地将纸递了过去。
大妈接过纸,横着竖着看了几秒钟,然后说:“好吧,那就这样吧。”
我掏出钱包,向孟雨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大妈的大手一挥,对我说:“你要给我两百块,其余的算作押金。如果单子下来以后不是你们算出来的这个价格,我到哪里去找你们啊?”
孟雨瘪了瘪嘴,耐心地说:“我的学校离这里很近,如果有什么问题您完全可以到我们的学校去找我。难道我会当着上万的师生赖你几块钱吗?”
“不行。”大妈摇了摇头,脸上的肉飞舞着,几乎要掉下来。她说,“我住得离这里这么远,打的要十多块……”
我捂住了双眼,心想,又一轮的交通报告开始了。
孟雨礼貌地让大妈停下了交通报告,她说:“要不,我们现在给您一百五十块,等单子下来了您校对一下?”
“一百五十块,太少了。”大妈固执地说,“如果这两个月水费和电费涨价了,可能你们给两百块都不够。”
电费水费涨价……
我和孟雨对视了一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房东大妈也太能扯了吧,至少我还从来没遇到电费水费没事就涨价的情况。
孟雨说:“电费和水费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涨价啊?”
“那怎么会没可能?这年代,什么东西不会涨价?”大妈嘀咕着,两片嘴唇快速翻动,一长串的话就冒了出来,“这年代,大米涨价,面条涨价,蔬菜涨价,肉也涨价……”
“好好好,给你两百。”我赶忙把两张钞票塞了过去,生怕她不收下的样子。再不给,这里就成了菜市场了。
大妈拿着两张钱,上下左右看了一通,然后递了回来,说:“你有没有零的,我要零的。”
孟雨从小包里搜出了两张五十的,递了过去,说:“只有两张五十的了。”
大妈的手直摇晃,脸上的肉最后也跟着摇了起来,跟跳老年健身舞似的。她说:“五十的也不要,有没有十块或者二十的?”
我和孟雨同时张大了嘴。孟雨几乎要哭了起来,说:“大妈,两张一百的不好吗?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零钱啊。”
我在心里急得直哼哼,说,你玩吧,使劲玩。这么大年龄了,做什么不好,和我们这些流浪的晚辈玩。
结果大妈说了一句话,让我有一种想撞钱的冲动。她说:“一百的太大了,我不认识真假。你们这些年轻人,最喜欢到处散布假钱,祸害社会和国家。”
“这样吧,我陪您到外面去找人验证真伪,好吗?”孟雨努力地保持着平静。
大妈斜着看了看孟雨,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好吧,你陪我去最好。如果我一个人去,证实了这是假钱,等我拿回来你们就可以说这两张不是你们给的了。”
这房东大妈的多疑,估计曹操复活了都会嫉妒而亡。他死的时候一定会摇着两张百元大钞喊:“既生曹操,何生房东大妈?”
孟雨陪着房东大妈出去了,房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我稳坐在沙发上,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我笑了,讽刺地笑,却不知道我在讽刺谁。
三个房间都空了,我的东西都已经包了起来——其实,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当初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一个旅行箱,就是我的世界。而现在,只不过多了一些床上用品,全都塞在一个大塑料袋子里。
我大口地呼吸着,气息流动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我想起孟雨看我时的那种忧伤的眼神,我想,我就这样搬走了,很绝情地对她说:“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会去到哪里。”
她这样问我:“那么,陈旭呢?你会告诉陈旭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
“小敏呢?”孟雨说,“你会告诉小敏吧。”
我会告诉秦敏?真是笑话。我不知道,是因为孟雨不了解我,还是我的思想太古怪。她总是认为,我一直喜欢秦敏。直到现在,仍然喜欢。
我说:“我告诉她干嘛?既然连陈旭都不会告诉,又何必告诉陈旭未来的老婆呢?”我故意把“陈旭未来的老婆”这几个字说得很重,很讽刺。我只是想让孟雨知道,秦敏现在在我心中的身份,和位置。
“你不想和她继续联系了吗?”孟雨继续问。
对于我来说,她问的好多问题都是那么的无意义。我对她说:“孟雨,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你以为,我很喜欢秦敏吗?”
“难道不是吗?”孟雨反问的杀伤力很强,却伤不到我。因为,我不喜欢秦敏。只是,曾经为那个属于另一个人的背影而心动。
见我不再回答,孟雨继续问:“那么,你会告诉安虹,你的新住处吗?”
我咧着嘴就笑了,一边笑,一边说:“孟雨,真有意思。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记有那个人了。我该感谢你吗?”
孟雨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看着她沉默的时候,我的心有一种悄然的疼痛。就像心脏被一片细小的刀片划伤,微小的伤口里,蔓延出了微弱的痛。孟雨对我的好,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用无私来形容。在她以为——也是确实确实我爱着别人的时候,她依然对我好,照顾得无微不至。对于她的爱,我很感动。
感动。只是感动。
我的心门关上了,重重的锁连着两扇高门。有谁,能够将它开启?
“为什么你要离开?为什么你要选择永恒的分别?”孟雨说。
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说真的,我有些想哭。我是一个害怕离别的人,却因为太多想法不得不选择那条破碎的路。但是,我知道在她的面前我不能哭,所以我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说:孟雨说话真好听,就像在念诗一样。
“之宇,以后,大家就不能做朋友了吗?”孟雨问。
如果只是做朋友,当然可以。只是,孟雨不该对我有那样的感情。我已经无法去爱谁了,包括她。我不想,让她继续为我盲目地付出。
我轻声说:“孟雨,分别很正常。”
“正常?”她盯着我。
我点了点头,说:“是啊,很正常。你们明年大学毕业,不一样会离开这座城市吗?我们都不属于这座城市,在这里相遇,只是一个片段。我不会为任何人留在这里,你,或许也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