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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跟着男人晃进了一个看上去有点年代的小区。门卫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手里捧着一个酒瓶，看到男人就喊：“喂，大兄弟，很久没见你了。”
我心想，连门卫都认识这男人，那么一定没有走错地方。
男人走走停停，冲着门卫室里就喊：“是啊，这些天忙啊。老哥哥，你喝的什么酒啊？”
老人挥了挥手里的玻璃瓶子，说：“一般的白酒，大兄弟，要不你也来喝几口？”
男人摆摆手，说：“不用了，今天还有点事，不能喝多了。对了，哪天有时间了，到我那里去，弄点小菜，喝点小酒。”
两个人说来说去都是酒，晃得我跟喝了几斤烧刀子似的，彻底晕了。
老人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我的身上，两只昏黄的瞳孔里绽放出了一点星光，就像狼见了小绵羊。他看了看我，再对男人说：“哟，你儿子怎么一下这么高了？”
我真想找块砖头就向自己脑袋上砸。可是，视线在地上扫了几圈，就是没找到合适的砖块。摔碎的酒瓶子，倒是有几个。我想，我是不是走到酿酒厂的职工小区了，怎么到处都有酒及其附属品的踪影。
“我儿子？我儿子现在应该在家吧。”男人赶忙为我澄清，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老人点了点头，满脸的皱纹间挤出几分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举了举酒瓶，说：“大兄弟，好久不见你了，来喝就口小酒？”
得，又说回去了。
男人摆摆手，看来他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他说：“不了不了，今天还有点事呢，做完了再到你这里来。”
“什么事啊？比喝酒还急？”在老人的心里，恐怕火烧了房子他也要先喝上几口酒才肯去救火吧。
男人说：“带我儿子去看房子啊。”
我先是一愣，接着又开始满地寻找砖头。看来，这新房东也醉得不轻。而且，有酒精中毒的可能性。
从几栋灰黑色的高楼间穿了过去，男人带着我走进了一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里。他一边走，一边说：“应该没有走错，应该没有。”
我没有说话，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贼船，我也只能陪着他玩了。走错了，大不了重新走一次。
男人掏出手机，按了一个键，手机的显示器亮了起来，微弱的灯光赶走了他身边的黑暗。走在黑暗的楼道里，我心里有些发毛，于是也用手机作照明工具。当楼道的墙面被手机的光辉照亮时，我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墙面上，布满了黑色的图案，看上去就跟电视里的古墓一样诡异。
我把手机拿进了一些，仔细一看，原来那些并不是图案，而是用黑色喷漆喷出的文字。开锁，疏通下水道，治疗某些隐讳病症的药物。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占满了有些发黄的墙面。横七竖八的广告沿着墙面向楼上攀爬，看得人眼花缭乱。
无意间，我从那些“图案”里找到了几个差点被覆盖的红色大字：严禁在此张贴、喷绘小广告。
男人晃晃悠悠地带着我走上了二楼，掏出钥匙，对我说：“三楼，到了。我记得没错吧？”
我无奈地摇头，想起了自己喝醉的时候，也比这男人好上几百倍。虽然我误以为门上的钥匙孔被人偷走了，但至少我还清楚地记得方向和楼层。
男人没有找到钥匙孔，干脆在门上拍了几巴掌。
我正要制止他的疯狂行为，门却开了，一束白色的光芒从门洞中倾泻出来。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里，呆呆地看着男人。
“奇怪了。”男人扭过头，对我说，“我明明记得我的房子还没有租出去啊。怎么搞的？难道我老婆把房子租出去了没有告诉我？”
我郁闷得直抹汗。
“老酒鬼，又走错门了吧。”门里的女人带着一丝浅浅的责备，说，“你的房子在楼上呢，三楼二号。”
“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我觉得你有些面熟。”男人对门里的女人说完，继续沿着楼梯向上晃去。
“老酒鬼，你小心一点，不要摔死了。”女人说完就关上了门，楼道里又陷入了黑暗——比刚才还要黑。
终于，男人打开了房门，我也松了一口气。
随便看了一下，房子不算新，一室一厅，带一个厕所和一个小厨房。厅和卧室都不算大，各约十六个平方。虽然装过地板砖，但地砖已经不再平滑，仿佛被森林狼拿去磨过牙，到处都是凹孔。
“怎么样？这房子不错吧？”男人站在客厅中间，双手张开，特豪迈地说。
“不错，不错。”我一边点头一边答应着。
“水电气，应有尽有。”男人掰着手指，说。然后，他压低了声音，特神秘地对我笑了笑，“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赶忙摆手，说：“没有。这套房子，我一个人住。”
“我不是跟你说这个。”男人笑着说，“如果想要女朋友了，给我说一声，我马上给你介绍一个。刚才那个门卫，那个老哥哥，他的孙女很不错……”
这男人还真有意思，出租房子，外带婚姻介绍。我说：“不了，现在没事业，暂时还不想谈感情。”
“没关系，没关系。”男人正经了一些，“我让老哥哥给你留着，等你有了事业，再介绍给你，好不好？”
我又一阵眩晕，赶忙明智地把话题岔开。我说：“房子蛮不错的，我租下来了。对了，租金多少？”
“一百七，按月付。”
我激动得差点蹦起来。这样的价格已经很低了，而且市区里租金都是按季度付的。我夸张地说：“一百七，按月？”我想证实一下，男人是不是在说醉话。
“这个……”男人想了想，说，“你今天多等了我那么久，而且我觉得和你挺有缘的，那就一百五吧，按月付。”
“成交，谢谢。”我真想抓起男人的两只肥手狠狠地握几下。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男人笑眯眯地问。
“明天吧。”我坚定不移地说。
男人看了看客厅的角落，说：“明天会不会太急了？你看，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了，我们从来没打扫过。我想，明天我叫几个人来打扫一下，后天你再搬吧，好不好？”
激动啊，感动啊，这么好的房东，即使用高倍放大镜，也找不出几个啊。我说：“没事的，我自己打扫就行了，不用麻烦您了。”
“那好，你明天搬吧。”男人点了点头，表情看上去仿佛有点委屈我似的。
我“刷”地一下把钱包掏了出来，说：“现在就付钱吗？”
“好啊。”男人伸出手，我几乎是把一百五十元塞进了他的手里。他看也没看就把钱塞进了公文包，然后说：“好了，事情办完，喝酒去。”
我嘿嘿地笑，笑得特猥琐。我说：“您能不能给我开张收据啊？”
男人拍拍自己的脑袋，说：“对，对，你看我这记性。”他掏出笔记薄和笔，问，“你叫什么名字？”
“贺之宇。”
“好名字啊。”
我虚荣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