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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雪闹了好一会儿，我突然回过头看着孟雨，没头没脑地就来了一句：“我发觉，很久没有看见秦敏了。”
“你想她了？”孟雨也没头没脑地回了我一句。
我有些尴尬地摇头，说：“想她？有病啊，我想别人的老婆干嘛？只是觉得，以前我们四个人都在一起吃饭的，现在却显得那么生分。有一点落寞吧。”
孟雨笑得有些古怪，她说：“他们经常到我们学校食堂里吃饭。或许，这样才能找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宁静吧。之宇，你要知道，不是我们遗忘了他们，而是他们一直在排斥我们。”
遗忘？排斥？这样的词语用在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身上，让我觉得有些别扭。一股凉意，贯穿全身。仿佛，连血液都被封冻，结冰。我对孟雨说：“唉，何必这样呢。”说这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似乎，没有谁对不起谁。
孟雨说：“之宇，你觉得失落吗？”
我点头又摇头，然后说：“失落，应该有吧。但是，这一切我们都无力去阻挡。陈旭和秦敏想要建立一个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集体，这是迟早的事。而且，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我苦笑了几声，“或许，友情的分量在爱情面前真的太渺小。”
“友情？”孟雨有些奇怪地问，“之宇，你告诉我，在陈旭和秦敏的身上，真的有你寄托的友情吗？你真的把他们当过朋友吗？”
李雪摆弄着汤勺，在碗上碰出了清脆的声响。她看了看我，然后对孟雨说：“这还用问，我觉得，之宇对陈旭和秦敏这两位朋友是很真诚的。”
我依然苦笑。
“之宇？”孟雨看着我。她想听我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想，残忍地将我的心剥离，曝晒在浓烈的天光之下。
“或许，真的没有吧。”我说，“和陈旭在感情方便一直有着大相径庭的看法。可以说，我一直不满意他对感情的态度，而他不屑于我对感情的执着。我们，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人。可以在一起喝酒，一起笑，一起闹，可是，最终却无法用自己的想法溶解对方。”
“每个人的想法都是独立的。”孟雨深深地看着我，似乎要看到我的心里，“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该信奉谁的理念。”
我无力地笑，“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别人对你的态度是一面镜子。你怎么样对别人，别人就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你。我想，我逃不开的，就是那面冷漠的镜子吧。今天的失落，来自于过去的冷淡……”
“不是这样的。”李雪趴地一声将勺子摔到碗里，孟雨看着勺子，心疼得直咧嘴。要知道，这可是她从遥远的家中带来的珍藏啊。
我笑了笑，说：“李雪，什么不是这样的？”
“之宇，我觉得你对别人很好，也很热情。”李雪嘟囔着，说。
“对别人好？热情？”我反问。或许，是吧，曾经是这样的吧。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贺之宇了。与琴分手后，我真的有为谁好过吗？我对身边的人，真的热情过吗？不，没有。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大冰窖。从指尖，一直冷到了心里。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也是我刚漂泊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李雪看着我的双眼，说，“我一直记得，你给我的帮助。你很随意地和我聊天，给我介绍了这座城市很多的东西。从那时候，我就一直认为你对朋友很热心。”
我望着李雪，觉得她所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遥远。仿佛，那些回忆的碎片已经被灰尘扑满，放眼望去，迷迷蒙蒙。
“只是，你平时故意对陌生人装出一副冷漠清高的态度，将所有不熟悉的人排拒在外。”李雪继续说，“有人说你很难结交，可是我知道，你并不是在排斥他们。只是，你的心已经被忧伤充斥，已经挪不出更多的空当容纳新的朋友了。对吗？”
我久久地望着李雪，觉得一切都不是这样的。我不喜欢外面的世界，不喜欢外面的人。所以，我把自己的心禁闭，努力地，很努力地，避开外面世界里的一切。
“李雪，写小说呢？”孟雨带着浅浅的嘲讽，说。
李雪看着孟雨那满脸的不屑，有些急了。她抓起勺子，恨不得再摔上几下。她说：“孟雨，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孟雨一把夺过李雪手里的勺子，说：“我倒不觉得。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很古怪。最初，我还以为他心理扭曲呢。”
听到孟雨的评价，我恨不得把她手里的珍藏勺子抢过来一口咬成两段，然后囫囵吞下去。我再古怪，也不至于心理扭曲吧。心理扭曲，换成另一个通俗一点，同时也粗俗一点的词语，不正是“心理变态”嘛。
李雪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心理扭曲，没那么严重吧？虽然他有时候行为和言语和常人不同，可是也用不着说他心理扭曲吧。”
孟雨也干笑了几声，然后说：“你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你和他相处得很久吗？”李雪扑在餐桌上，特贼地看着孟雨。
“以前店还开的时候，每天都在店里，当然相处得久咯。”孟雨看着李雪那贼王头子一样的眼神，估计心里有些发毛。
我坐在一边，淡淡地笑。开店的那段时间里，虽然失去了琴，可是我还有一个精神的寄托。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那么我的精神，究竟应该寄托在什么地方？
孟雨瞪了我一眼，继续向李雪宣传着我的罪状：“他啊，好几次上班时间把店交给我，跑到旁边的一家网吧里上网。有时候干脆在网吧里通宵，第二天开了店要么躺沙发上就睡，要么直接回小窝里睡到下午四五点……”
我靠在沙发靠背上，双臂抬起来，在脑后交叉，表面上很惬意地听孟雨和李雪讲话。可是，她们的声音却在不断地远去。记忆里，几块碎片，被风拂去了覆盖住它们的尘烬。印刻在碎片上的痕迹，渐渐清晰。
我记得搬新家后不久，琴的电话重新开机，我播打过那个熟悉的号码几次，她却始终不愿接听。那几天里，脑海中乱入一团麻，总是无故地烦躁。
后来决定，用网络，用游戏来冲淡自己的思绪。于是，我总是把自己置身在虚幻的世界里。在游戏里把自己打造成一名有神力的英雄，用杀戮，淹没哀伤。
一次，我如往日一样失眠，于是想要出去通宵上网。那时候，秦敏还没有睡。她看到我打开了客厅的大门，带着几许关切，问：“之宇，你去哪里？买东西吗？”
“不是。”我拉开房门，就想走出去。
“你去哪里啊？”秦敏又问了一次。
我微微侧过脸，手扶在铁门上，说：“没事，睡不着，想出去玩玩。”
“都十一点了，不要出去了好吗？”
我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漠的笑。这个角度，秦敏看不到。我说：“我只是去通宵上网，不会有事的。”
“通宵上网？”秦敏的语气突然严肃了很多，“之宇，你给我回来，关上门，回自己的房间好好睡觉！”
“我睡不着。”我说。
“睡不着也回床上躺着。别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可以吗？”秦敏走到我的身后，说。
孩子？我冷冷地笑了一声。然后，我说：“秦敏，我不是孩子。我有我自己的空间，你不要管我了，好吗？”
秦敏听到我说出这样的话，愣了好一会儿。
我轻声说：“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有课。我先出去了，晚安。”
“我把你当朋友才会劝你不要出去。”秦敏的声音里，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奈。她说，“你今天出去了，就不要再回这个家。”
家？这里是我的家吗？不，我一直称这座冰冷的房子为窝。家，不是这样的。我能感觉到秦敏的恼怒，无奈，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只是我，孤孤单单的一个我，没有必要听任何人的号令。
“我走了，你早点休息。”我说了一声，走了出去，关上了铁门。我想起曾经也这样关上门，把秦敏关在那个冰凉的空间里。她那时候发出的哭声，又一次在我的耳畔萦绕。
应该从那时候开始，秦敏和陈旭就开始慢慢脱离我们的集体了吧。真是有趣，或许拆散这个集体的罪魁，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