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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旭和秦敏待在小窝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晚上十点以后回来，然后大清早就离开。虽然店倒闭了，可是我还不想回家。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固执地认为这座城市还有我的依恋。
突然的一天，秦敏告诉我，他们要搬家了。
孟雨当时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她听到秦敏的话，赶忙走到了客厅里。她拉着秦敏的手，两个人之间却展现出了一丝陌生。“小敏……”孟雨张开嘴，却只喊出这个名字。
“过几天，我们就搬家。”秦敏重复了一遍。
孟雨望着秦敏，无尽的忧伤，悄悄在空气里滋生，蔓延。秦敏转开脸去，努力避开孟雨的眼神。四只手，抓得更紧了一些。孟雨说：“你们搬去哪里？离这里远吗？”
秦敏轻轻点头，“蛮远的。”停顿了几秒，“但是，离陈旭上班的地方很近。”
我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向陈旭的房间看去，陈旭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外面。一缕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里透射下来，洒在他的发丝上。我转过身去，轻蔑地笑。
曾经陈旭想要和我一起合租时，说了那么多大义的话。可是，最终不也是为了秦敏么？现在，他已经得到秦敏了，而且，想要带着秦敏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我轻蔑地笑，笑陈旭的小人之心。他以为我还喜欢秦敏吗？他以为我会把他以前的风流事告诉秦敏吗？
不会，我不会。我也只是一个小人，一个不管任何人幸福与否的小人。我关心的，或许只有自己。
坐到沙发上，我不停地喝水，随手抓起一本油画赏析，把自己的意识深深埋在那班驳的色彩里。
孟雨和秦敏闲聊了几句，然后孟雨继续回到厨房里做饭。余光里，我看到秦敏向我这里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走进了她和陈旭的房间。
我把书页翻得哗哗直响，仿佛书跟我有仇似的。孟雨端着两碗汤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放到茶几上。她看了看我，然后说：“如果他们搬走了，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随口回答。
孟雨坐了下来，说：“这套房子有三个居室，李雪要搬去大学城，不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吗？”
“那就退房吧，我也搬走。”我说。
“搬去哪里？”孟雨问。
我侧过脸去，看着她。我不知道，这一次搬家后，是否还应该带着过去的一切，破碎的爱情，以及迷离的友情。我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搬去哪里，过几天就去找房子吧。”
“我们还会在一起合租吗？”孟雨看着我，而我避看了她的眼神。
“我希望搬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到没有人能找到我。”我咬了咬牙，说。我故意把自己装扮得无情，是不想让孟雨的情伤害她自己。
“大学城吗？”孟雨冷冷地笑，“很好啊，听说大学城环境很好。而且，李雪在那里，她想要塞给你的女朋友也在那里。”
塞给我的女朋友？我怎么越想越别扭，仿佛“女朋友”超级滞销似的。但是，实验证明，中国大陆上，“女朋友”目前很紧缺。我对孟雨说：“我想，我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我去了哪里，包括李雪。现在的生活环境，让我觉得好累。我想逃离，即将过去的一切。”
“逃避现实？逃避我们？”孟雨问我。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这种生活让我觉得乏味了。或许，我真的不适应太喧闹的生活。我的世界，只能容下我一个人。”
孟雨不再说话，而是低下头去，安静地，捧着碗。
我的世界，只能容下我一个人。这句话不断在我的脑海里重复，与过去的一切，交叠。我觉得，自己的性格越来越怪异。自己的世界，越来越，寂静，或是苍白。
朋友们都应该是快乐的。而我，不能给任何人带去心灵上的安慰，我的忧伤，只会将周围的世界渲染，染成浓浓的灰色。我一直知道孟雨对我的情谊，只是，我已经无力去爱谁。已经无力，去关心谁，照顾谁。
没有了我，孟雨应该会快乐吧。我一直这样想。
好久，孟雨才说：“好吧，你们都搬走。过几天，我就搬回学校住。正好，家里人一直不允许我在外面租房子住。”
我知道，她的最后一句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只是，我不善于，而且不愿意去剖析话里隐含的意义。藏在心里的，就不要挖掘出来吧。应该被遗忘的，就不要固执地记下来。
我掏出手机，想了好一会儿，才播下了琴的号码。我想，这是我第一次给琴打电话却要考虑这么久吧。我一只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按在膝盖上，紧紧地，握着坚硬的膝盖骨。我在心里说，琴，还好吗？琴，我们就要告别了吧。
电话那头，“嘟”的长音被一个美丽的声音取代。琴说：“之宇。”
“琴，还好吗？”我的语气有些沉重。说话的时候，向孟雨瞟了一眼。孟雨依然坐在旁边，低着头。我知道，她在仔细地，听我说话。
“一直都很好。”琴回答，“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吗？听到这句话，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忧伤。曾经分隔两地时，每天我们都会聊上近一个小时的电话。而且，从来不会找不到话题。可是，现在相互拨打电话，却是因为“有事”。从前那个总是对我笑着的女孩，到哪里去了啊？
“我要走了。”我低声说。
“什么？”琴没有听清我说的话。
“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回家。”
“那很好啊。一个人在外地漂泊的日子，不好过吧。”终于，从琴的话语里，找到了些许关心。少得可怜的，关心。
“这几个月……”我说着，却又断开了自己的话。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次给琴打电话，不是煽情，而是告别。
“怎么了？”
我说：“琴，我们是不是永别了？”
“或许吧。”琴说，“之宇，你以后会有新的生活。你要追求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往，明白吗？”
“我知道……那么我们，就此告别吧。”
“之宇，你要快乐。”
“琴，你也是。”
本来，我想问琴，没有了我，你会忧伤吗？一点点忧伤，会有吗？可是，最终我却没有问。我只是安静地，挂上了电话。因为我知道，没有了我，琴不会忧伤。琴会和从前一样，开心地，笑着。
孟雨笑了一下，笑得有些不屑。她说：“之宇，你为什么骗她？你不是说，暂时还不想离开吗？”
“那又怎么样？”我转过头去，反问。
“你真的放得下吗？你爱了那么久，爱得那么深的女子，你真的能放得下吗？”孟雨大声问。她的双眼里，有什么东西，微微流淌。
“是的，我真的能放下。”我扬起手，挥了挥掌心里的手机，说，“其实，想要放下很容易。你看看我，一个电话，一切都在挂掉电话的时候被划上句点。”
“你在骗自己。”孟雨说，“如果是我，我就一定放不下。”
我站了起来，努力不去想孟雨的最后一句话。我说：“我想出去走走。我想，安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