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岁月如歌（1 / 1）
夜渐渐深了，而窗外依旧是汽车的各种嘶鸣声，一点也不让人安宁。这一切像极五年前在成都的时候，那时候住的房子也是临着马路，窗外是不分昼夜的喧哗。
坐在电脑前翻看着自己近几年所写的日志，方青梧突然觉得生活不真实了起来——前一刻的生活是一个样，后一刻的又是另一种模样，就宛如五小时前，她生活在白天，而只是一个相遇竟然让她如坠永无出头之日的黑夜。
诚然，今天是一个黄道吉日，宜出行，宜久别重逢。方青梧是不得发出这样的感叹了。上午，在武大的樱花园里，见证了骆心芜与初恋情人杨柳歌的重逢，而就在与他们分别之后的一小时，老天竟然让她遇见了叶舒。
这世界，真的是太荒谬了。
上午和骆心芜他们一起吃完了一顿极其难以下咽的午饭，方青梧知道骆心芜怕是也没多大心思春游看花了，本来说好下午去东湖的，经了他们那一场相遇，众人便纷纷找理由推搪了过去——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故这个约爽得十分自然。
别了他们，骆心芜打算在武大外面转转，转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口渴，便就近走进一家小超市打算买水喝。进了超市拿了水，便想着随便转转，因此就向一排卖零食的货架起了过去。远远的便听到有一个男人在打电话，也非有意偷听，方青梧不过是向自己素来喜爱的豆腐干及泡椒系列食品走了过去，便正巧又离那个打电话的男人近了很多，便听到那男人极为温柔地问：“你想吃什么？这里有牛肉干、豆腐干、话梅……话梅啊，话梅又有九制杨梅，青梅，乌龙梅，小话梅……你要哪种？要乌龙梅？乌龙梅又有……”
原来是给女朋友选零食啊——真是天底下第一好男人，连选个零食都这么无微不致，那个女人真幸福啊！这样想着，方青梧虽素不喜欢打量陌生人，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抬起头来向那个男人看了一眼，于是便一下子怔住了，拿在手上的豆腐干“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不是叶舒吗？方青梧这才想起刚刚听他打电话的声音就觉得耳熟——这世界可真小。
叶舒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他看，便也侧头来望了一眼，便也一下了楞在了那里。
被叶舒回望的眼神一激，方青梧顿时惊觉过来，连掉在地上的豆腐干都没有捡起来，又慌忙放下手中的水急匆匆地转过走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去的五年中曾设想过无数个与叶舒重逢的情景，比如是在朋友的聚会上，他身边带着一个大美女；又比如是在寒冬寂静的街道上，两人擦肩而过又蓦地回首；又比如……她曾想自己一定要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见！”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刚刚转身离去的脸色有多么糟糕，她更知道她永远不可能装作那样若无其事，潇洒自如的样子……
走出超市，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极了的样子，阳光依旧很明媚。可是方青梧却突然觉得自己是行走在不尽的黑暗之中，纷繁的记忆接踵而至，使她完全分不清这亦真亦幻的世界……
“青梧，青梧……”她听到身后是叶舒在叫她，可是她没有勇气停下来，哪怕是停下来指责他，一泄自己这五年来的怨恨，她只能使自己尽可能走得快些，快些逃离出这一场可怕的梦魇。
“青梧……”叶舒猛地从她身后拽住了她的胳膊，趁她一顿之际便用力抱住了她，只是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一任她无力地挣扎着。
“放开我！这是在大街上！”方青梧怕引起路人注目，便不敢用力挣扎，只这样略带鼻音地低喝着。
“好。”叶舒似是也不忍心太逼着她，便松开了环抱着她的胳膊，只是还似不放心地用力攥着她的手，“那咱们换个地方。不要犟了，好吗？”说着，等不及去停车场取车，便拽着方青梧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报出一个地名。
坐在出租车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叶舒只是用右手扣住了方青梧的左手，放在膝上，并用左手覆在上面，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叶舒的手指抚过方青梧的每一根手指，那种感觉像是在检阅，又像是在怜惜，让方青梧觉得十分不自在，便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只一个侧目，她便又怔住了：叶舒那覆在她左手上的左手的无名指上，赫赫然戴着一枚色泽很好的钻戒，那上等的钻石的光晕直晃得方青梧眼睛生疼。
你已经结婚了？这句话像鱼刺一样卡在方青梧喉咙里很久，终是没有勇气问出来。她只是那样茫然无助地盯着他左手无名指的那枚耀武扬威的钻戒，心被那锋利的金刚石划得血肉模糊，零落满地……
像是惊觉过来，叶舒终是缓缓地收回了他那一只左手，望着方青梧那一幅伤心模样，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就在方青梧已经快要在这种诡异气氛里崩溃的时候，出租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一个高级住宅区，门卫森严，人烟稀少。不等方青梧犹豫，叶舒已拽着她走了进去。方青梧没有再做无畏的挣扎——无论如何，既然再次遇到了，总是要说些什么的吧？走进电梯那一刻，方青梧已经努力使自己更坦然一些了——这情形，是迟是早，却总是躲不过的。
“这是你家？哦，你还不敢带我去你家。这屋里现在该没金屋藏着娇吧？”一进门叶舒便松开方青梧的手，还她自由。她打量了一下这套大房子，心想自己总要找点什么话说，可不想说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随意坐。想喝点什么？可乐还是橙汁？”叶舒没有理会她的调侃。
“九制杨梅，青梅，乌龙梅……你要哪种？”不知怎的，听了叶舒这话，方青梧便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刚刚在超市里的情形，满是戏谑地望着叶舒，道：“你这情意，我可没福消受！”
闻言，叶舒扶着冰箱门的手颤了一下，身影也是一僵，但还是拿了一瓶橙汁放在方青梧面前。随后是长久的沉默，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各自盯着某处，而心思怕又是千回百转了吧！
“你什么时候来的武汉？”沉默了许久，叶舒终于打破了这僵局。
“这还有意义吗？”方青梧实在不想谈及过去——或许她本就不该来武汉。
“你变了许多……”叶舒目光柔和地盯着方青梧，缓缓地道，“头发又留长了不少，这个样子也挺好看的，刚刚我都以为是我眼花了……”
“现在以为还来得及。”听叶舒这么说，方青梧心中冒出无名怒火，霍地站了起来，“你把我请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好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从今以后，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青梧，别走……”叶舒再也没有顾及，用力把方青梧拥进怀里，将头埋在她那芳香的秀发里，轻嗅着那让他魂牵梦萦地熟悉味道……
“放开我！放开我……呜……”方青梧的怒吼被叶舒堵在唇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她挣扎着，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又被他抱得更紧。那是一个粗暴的吻，似是在不计后果地索取，又似在长久的压制下的火山暴发……同时暴发的，还有方青梧那委屈的眼泪，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时嘴里，咸咸的，像极了一缕无处诉说的辛酸……
“你已经结婚了，你还想怎么样呢？”依旧还是被叶舒禁锢在怀抱里，可方青梧并没有迷糊，她还是极力想把有些问题说清楚，“你有没有听过有句话说‘从此萧郎是路人’？”
“你是说这枚戒指吗？”叶舒放开了方青梧，十分认真地看着她，“我现在就可以把它取下来！它又算得了什么？”说着，叶舒已取下了那枚结婚钻戒，一扬手从窗口丢了出去。
“你……”方青梧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好吗？”叶舒定定地望着方青梧的眼睛，极其温柔又极其认真地道，“相信我，再等我半年，半年后，我一定会娶你。从此以后，一心一意和你在一起，永生永世再也不分开……”
等你？半年？真的是半年，真的只是半年吗？方青梧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最怕那个“等”字。五年前，只因为他一个“等”字，她就傻傻地一等就等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