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节(1 / 1)
陪MV去祭拜黄玉娟,是张妍希自己提出的。
虽然她并未来得及参与那一段属于他们的过去,她也没有机会能再见到黄玉娟本人,但是她希望自己能够了解并且认同MV的过往。
那天,初冬的北京下了一场湿冷的雨。
她和MV手挽手走出墓场的时候,MV轻声说:“妍希,谢谢你。”
她没有说话,低着头安静地走路。
在和苏白彻底分手以后,她渐渐明白了,谁也没有办法彻底和自己的过去完全抹掉关系。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愿意与之携手一生,那么,只能学着去接受,去认同,去理解对方的过去。
想起墓碑上黄玉娟的清秀的容颜,她的心口微微疼痛。为了爱情,这个女孩子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她相信,MV一定曾深深地爱过这个女孩。
就好比,自己也曾经深深地爱过苏白一样。
许依恬在上班的时候看着黄玉婵的空位叹息,在下班的时候回家看着周子遥对着自己叹息。周子遥迅速地瘦了一圈,日渐憔悴。
好不容易哄着他回房间睡觉了,许依恬坐在电脑前,打开了MSN邮件。
里面躺着一封来自卫细细的邮件。
卫细细给许依恬send去的邮件里有她在香港新拍的照片。
她终于剪短了自己的长发,那曾经是想着为卓立而留的,可惜她来不及告诉他。
她在一家法资企业上班,周末的时候在培训班教法语,有人追她,她说要好好考虑一下。
她在邮件里问许依恬:你和卓立到底什么时候结婚?虽然我可能没办法去参加婚礼,但还是会祝福你们的哦。
许依恬看到这行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忽然之间很想听一听卓立的声音,她也不管早已夜色浓郁,拨通了他的电话。
“嘟——嘟——嘟”
终于有人接听。
“喂?”
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许依恬的心瞬间冰到极点,挂下了电话,然后,按了关机键。
她在这一瞬间嘲笑自己的傻气,怎么会想起要在分手了以后再打电话给前男友呢?
既然已经分手了,那么就表示他们都自由了。即便此时的他已经交往了新的对象,也不足为奇。
可是她的心,却依然那么痛。
肖苒极其郁闷地挂下了电话,卓立家里的座机看不到来电显示。
她猜想会不会是许依恬打来的,却无法考证。
她继续靠着他家的沙发,看着情节恶俗却很吸引她的韩剧。
“刚才谁打的电话?”
卓立从卫生间里出来,拿浴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问。
“哦,推销。好像是卖保险的吧。”
她轻描淡写地撒谎,并且用了非常俗套的说辞。
“哦。那就算了。”
他没有任何怀疑,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凉水,喝了起来。
她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背上,说:“我很爱你。你不会只是和我玩玩而已吧?”
他说:“怎么会呢?我是认真的。”
在这一刻,卓立的心里仍然有一个抹不去的影子,只是他无法言说。
因为,他和肖苒之所以走到一起,某种程度上来说,许依恬也要负一点儿责任。
时间回到几个礼拜前的某一天。
那天,他加班到凌晨,还没睡够四个钟头,便接到大吉的电话。
“许依恬要跟别人结婚了!”
大吉没头没脑地喊到。
“我靠!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结婚?”
他不相信。
“真的,刚才遥遥打给我,说是许依恬一大早起床就直奔民政局去了,都去那儿了,还能不是领证?”
他这才从床上翻起来,开始手忙脚乱地换衣服,换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许依恬去了哪个民政局登记,即便想找她,也无从找起。
于是,他赶紧拿起手机,站在窗边给她打电话。
他本来是想告诉她,她不能和别人结婚,要领证也必须是跟自己去领。
结果,却变成了一场无谓的吵架。
最后,甚至被她直接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关机了。
卓立在那个早晨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他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赶去公司,继续上班。
肖苒看见他的时候忍不住尖叫起来:“不是说好你今天休息的吗?你已经连着加了半个多月的班了!”
他惨淡地笑了笑,然后眼前一黑,就这样倒在办公室里。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而身边守着的人,是哭得稀里哗啦的肖苒。
见他醒了,她才哽咽着说:“你终于醒了,医生说你必须得休息。你想把自己给累死吗?你也不能这么拼命啊……你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他伸手想问她要一点水喝,因为嗓子很干,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却会错了意,一把抱住他的手,边擦眼泪边说:“你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哪怕全世界都离开了你,我也不会的。你不要再为了那种薄情的女人伤心难过了。卓立,我爱你。她不爱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你还有我啊。以后,让我照顾你,让我关心你,你不可以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了。”
他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肖苒却从那一刻起,认为他是默许了彼此的关系。
随后,肖苒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搬进了他住的地方。
这一次,卓立没有拒绝她。
和许依恬之间的起起伏伏,让他也累了。或许,寻求一个唾手可得的拥抱,才是幸福吧。
等他知道许依恬领证的事情只是周子遥闹出来的乌龙事件时,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肖苒已经在家里安营扎寨了。
她就好比是那种自诩为女主角的人一样,将他和许依恬曾经住过的地方彻底地变了样子。
每当他想要生气,或者发火,就会想起那日在医院里,她哭得稀里哗啦。
那些眼泪就像是一个沉重的没有钥匙的枷锁,将他牢牢地铐住了。
许依恬收到卫细细的邮件的第二天,就得知安之虞的酒吧很顺利地被盘了出去。
他没有拿走酒吧里面的任何东西,除了那块红色的旧地毯。
他拖着那块地毯,对紧跟其后的林澄澄说:“这块地毯曾经被你嘲笑过,你还记得吧?但我现在要告诉你,如果以后我们结婚,将会踩着它举行婚礼。”
林澄澄心里有点儿小温暖,嘴巴上却说:“你真是小气加俗气。北京再也找不到比你更丢人的男人了。”
“这个桃花岛,就这么不属于我了。”
安之虞拍拍手里的灰尘,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牌子。
“远离这个安全套,你会有很多的幸福。”
林澄澄这么一说,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先前的那一丁点儿的伤感即刻灰飞烟灭。
还记得第一天开业的时候,林澄澄就站在这里,说“安全桃花岛”这个名字很像是“安全套”。
一晃不过半年时间,他们又站在这里,却是跟这个酒吧告别。
“亲爱的,真的别感伤了。你应该换一个角度想,任何一只安全套都只能用那么一次。用过了的,就该扔掉,千万别留着,多恶心啊。也用不着怀念,你人生中还要用很多个安全套……”
“你能不能别总是把套啊套的放在嘴边上说?”
安之虞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巴,最好让她直接歇菜算了。
他白了她一眼,独自把那块地毯拖上了车。
弄完酒吧这边的事情以后,林澄澄跑去许依恬家蹭饭吃。
而与此同时,周子遥终于还是知道了大吉订婚的事情。
其实,要知道并不难,要想不知道才是最难的事情。
大吉和钱多多的订婚仪式,几乎被媒体全程报道,闹到整座城里人尽皆知。
“我靠,钱多多,这名字起的可真够恶心的,越听越恶心。”
吃过晚饭,林澄澄坐在沙发上,捏着一本周刊杂志,扯着怪腔说。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订婚的事了?”
周子遥装作口气很平淡地问。
“子遥,我们不是故意不说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之前也拿不准他们居然会真的订婚。”
许依恬小心翼翼地解释。
“不用解释了。”
“哎呀,那个,子遥,好男人多了去了,何必非要为了他伤心难过呢。”
林澄澄从未安慰过失恋的Gay,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什么会这样?我可以为了他去死,他却和别人订婚了……”
“子遥,你没事吧?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林澄澄傻眼了,轻轻摸了摸周子遥的额头。
“我真的可以为了他去死……”
“咱们别提‘死’这个字,好不好?”
任凭许依恬和林澄澄怎么样安慰和开导,周子遥始终只得那么一句话:“我可以为了他去死……”
她们两人都觉得很不对劲。周子遥从来没有这么反常过,他反复念叨着这样的话,听得人心惊肉跳的。
许依恬将林澄澄拉到一边,低声说:“我去找大吉,你看着子遥,千万别让他做傻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看他那个精神状态很不对。”
“我也觉得,你快去吧,我会看好他的。”
林澄澄点头如捣蒜。
许依恬随手抓了件外套就往外跑。
等她赶到大吉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北京的冬天冷得让人招架不住,她站在他们家大门口,不停地跺脚。
“早知道就多穿点儿衣服再出来。冻死我了。”
她愤愤地自言自语,按响了电铃。
没想到佣人却说,古先生一家去参加酒会了,还没回来。
她想了想,心一横,坐在大铁门外,决心守到大吉回来为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终于看见有私家车开了过来。
车里坐着的,果然是大吉一家人。
大吉走下车,把她拉到一边,示意让车子进门。
“你发什么神经?干什么坐在我家大门口?”
他质问。
许依恬正要说话,却见钱多多一脸怒气地走了过来,她提着自己的黑色长裙礼服,走过来就给了许依恬一个耳光。
“啪——”
这声音可真清脆,简直有如破冰一般。
许依恬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我要是再看见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来找他,你就死定了!贱人!”
倒是大吉立刻推开了钱多多,骂到:“你有病吧你!滚开——”
钱多多脖子一拧,说:“古一素,你最好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他妈是我的男人!咱们俩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拍下来。你最好不要惹恼了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扭头骄横地走开。
“你没事儿吧?”
大吉用手肘撞了撞许依恬,抱歉极了。
“啊?”
她痴痴傻傻的。
“对不起,钱多多人品不好,我代她向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
“你要是被别人莫名其妙打一巴掌,你试试看会不会往心里去。”
“对不起,对不起。你要我怎么补偿你都可以。但是真的别跟她计较了。她那种人就喜欢没事儿找事儿,我不想把事情越弄越复杂。”
“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跟你追究这个的时候。我来找你是要告诉你,子遥看到你订婚的新闻了!”
“哦,那又怎么样?”
他躲闪着许依恬的目光。
“他好像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一直跟我们说他可以为了你去死!我和林澄澄都特别怕他会想不开。怎么办?你去看看他吧。”
她哀求他。
“我不去。他这是在耍小孩子脾气,我不相信他真的会寻短见。你放心吧,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平复下来了。到时候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就去看他一眼吧,就一眼!”
她不肯放弃。
“你何必这样呢?我跟他之间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你回去吧。”
大吉执意不肯跟她去见周子遥。
“大吉,我一直都觉得我们是好朋友。你和周子遥都是我的好朋友。这段时间以来,我看着他一天天为了你而消瘦下去,我发现,他是真的很爱你。我本来不相信男人和男人之间能有什么爱情,可是,他让我颠覆了这个观点。他那么单纯,他只知道爱你,你对他笑,他就觉得全世界都是美的,你要是离开他,他就会觉得活不下去……”
“那又怎么样呢?我和他根本没有未来可言。现在不分手,以后也还是会分手的!”
“就算是这样,难道见他一面都不可以吗?”
“我现在如果去见他一面,我就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真的和钱多多结婚。我一直在忍着,不去想他,不去见他,我必须完成我父母的愿望,做一个正常的男人。”
大吉无奈地摇着头,眼眶湿润,他顿了顿,又说:“许依恬,我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和他。真的,谢谢你。可是,我和他的感情早就注定不可能走到终点。我也没有办法,我真的不能去见他。我求求你,帮我好好照顾他,开导他。如果有一天他和别人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去阻碍他的幸福。我会选择默默地爱他,祝福他。爱情,不一定非要两个人朝朝暮暮,天长地久。至少我和他,就不能拥有平凡人的爱情。虽然我是真的很爱他,但我没有那个勇气去说服自己的父母,更不要说他的父母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那么自私地只谈个人的情感。我必须要为自己的家庭负责。我有我的苦衷,我希望你能明白。”
听完这番话,许依恬不再执着。她看得出来,大吉已经铁了心了。
她只能选择跌跌撞撞地离开。
她想不明白,这个残忍的世界为什么要让每个人都背负着或多或少的使命?
大吉和周子遥之间难道注定了只能彼此相忘于各自后来的人生中吗?
对于爱情,谁也说不清道不楚。
却有人会给它扣上奇怪的且威力无比的帽子,比如性别……
还有,她莫名其妙地被钱多多打了一个耳光。却又出乎意料地根本不想去跟那个女人计较。
现在的她,流着鼻涕,冻得双手双脚失去了知觉。
她只想大步回家去,拥抱周子遥,然后告诉他:
牢不可破的爱情需要两个人的勇敢,而非一个人的坚持。
所以,放过自己,也放过对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