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雪红梅（1 / 1）
淼儿“哦——”了一声，直着眼道：“我怎么觉得，二少爷没有你们说的那般严重啊？”
“还不严重？如今是好多了，他小时候更厉害，据说是惊天地，泣鬼神！呜呜……二少爷这是什么破体质啊？”
“咦咦，你敢说他坏话！”淼儿斜睨她。
“做什么？去告啊！”
“嘻嘻，没准二少爷自己还觉得亏哩，放着如此美的老婆却碰不得，你说是何感觉啊？”
梨儿狠狠瞪她。“吃饱了你！快想法子！”
“我……”淼儿不住抓头发。“我哪有法子啊！”
“你不是挺聪明的么？”
“聪明人才不做傻事哩，你这是让我去做傻事啊！”
“怎么说？”
“啧，三个臭皮匠才顶一个诸葛亮，咱们两个小女子也就顶半个诸葛亮，如何去跟千年狐狸斗法？没准没降住他，反将自己降了进去，那是什么后果啊？你想过没有？”
梨儿激灵灵一个寒噤，犹不死心。“最后一搏！尽量神不知鬼不觉，先将他灌醉。”
“灌醉？”
“没错。听说男人一喝醉便会做出平日做不出的事，二少爷一定也会！”
“那那那……他若知道了真相，咱们两个怎么办？”
“那种事只要有了第一次，下回就不难了，二少爷会闯过这一关的！没准还会感谢咱们呢！”
“说的好像你就是二少爷似的。”淼儿嘟哝。
“好了，别废话了！这些天给我勤快些，多多烧香拜佛，祝少奶奶苦尽甘来！”
“啊？成么？”
“死丫头！枉少奶奶如此疼你，这么点忙都不愿帮！”
“好好好，我帮，我帮。”淼儿苦着脸。
“叮铃铃”，绒绒一蹦一跳的窜进来，跳上淼儿的床。
“咦？它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梨儿满面诧异。
“在二少爷房里。”
“啊？我还以为它早进了二少爷的肚子。”
淼儿提起绒绒的两只前爪，低声嘟哝一句：“他敢。”
“啊？”梨儿瞪大眼。
“呵呵，二少爷不吃兔子肉。”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抱歉，她也不知道。赶紧躺下，一夜无话。
*
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光临人间，眨眼间已是银装素裹，满树梨花。
淼儿自花园一角的红梅树上折下一支，步入厅堂，斜插玉瓶，风姿傲然。
“给我房里也插一枝。”萧白衣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淼儿吓得一咯噔，险些打翻玉瓶。
“你就如此怕我？”他浅笑隐隐，飘忽忽一如窗外的飞雪，凉了她的眼，却化入心底。
“二少爷，龙公子和岳公子来了。”门口是宝树怪异的声音。
萧白衣又盯了她片刻，勾唇一笑，亦不回头，只道：“我就来。”伸指弹去她青丝上的雪花，在她耳边低声吹气：“快去。”
淼儿不由自主的捂住热热的小耳朵，黑亮的眸子乌溜溜的瞪着他，不知所措。
萧白衣笑着离去，淼儿呆了半晌，方才挪动脚步，去花园折梅。
举着一枝梅，白底红花的衣裙摇曳生姿，头上是丫鬟的圆形双髻，颊边是逶迤而下的两缕青丝，随风轻拂，没有丫鬟的粗陋卑微，却尽显一股风流俊俏，活泼生动，行走于白雪皑皑的飞絮中，竟如一幅清清艳艳的绝色仕女图。
“啧啧啧，白衣，想不到你园子里还藏着这么个风流标致的小丫鬟，真是人比花娇，既清且艳！竟将花间楼的花魁都压下去了。”倚窗而望的龙子恒啧啧赞叹。
“哦？在哪里？”坐在火盆旁的岳尊连忙走至窗边向外望。
他话音刚落，淼儿已掀帘走了进来，小脸绯红，与手中红梅相得益彰，头上、身上一层薄薄的雪花，晶莹细润，更衬得美人如玉，冰雪仙姿。那二人竟自看呆了眼。
淼儿并未注意，径直将梅花插入萧白衣已准备好的羊脂白玉瓶中，调好姿态，便欲出去。
“将雪拍干净，沏两杯热茶来。”萧白衣懒懒的声音传来。
淼儿暗暗咬牙，先让她暖和暖和好不好？搓搓手，走至火盆边，先将雪轻轻拍掉，便蹲了下去，伸出两只小手开始烤火。
龙子恒与岳尊面面相觑，这小丫鬟好像不太把主子的话当回事嘛，嗯，年纪终究还小，不谙人情世故，唉，就怕没人性的萧白衣不懂怜香惜玉，苦了如此玲珑水晶般的妙人儿。
“小姑娘，你叫什么？”龙子恒温和的问。
淼儿抬起头，脆生生的答了句：“我叫淼儿。”
“淼儿？”龙子恒却是一脸吃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淼儿就是你？”又转向萧白衣，“她居然是你房里的丫鬟？难怪。”
淼儿闪亮的眸子瑟缩了一下，迅速暗淡下去，瞟了萧白衣一眼，垂眸。
“难怪什么？”萧白衣毫无波动的声音却令空气几乎凝滞。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龙子恒连忙认真观赏壁上风光。
岳尊尚未摸清状况，直道：“果然是名不虚传，小小年纪，已是一身的风流婀娜，将来还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哪！”
淼儿的一张小脸乍红乍白，蓦然立起，奔了出去。
“咦？她脾气还不小。”岳尊惊讶道。
龙子恒忍住笑。“她将李家公子打得半死，你忘了？”
“啧，真是难以想象，她那小身子何以会生出那股暴力，她应该是那种……那种诗意盎然，清柔如水，红袖添香的女孩儿，不是么？”岳尊满心向往道。
“唔……”龙子恒望望斜卧在长榻上的人。“这个，你该问问白衣。”
萧白衣却闭上眼睛，声音微微浓浊。“我对她，不比你们更清楚。”
“是，”岳尊横了龙子恒一眼。“白衣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对女人尤其过敏，自然不会费心去打探一个小丫鬟的底细。不过，这淼儿还真可怜，据说，她祖上实乃清贵人家，世代书香，她娘当年更是名噪一时的绝色美女，惊才绝艳，满腹经纶，却命运多舛，未婚先孕，啊，不对不对，好像是与外人勾搭成奸，被夫家休弃，辗转遣回原籍，当即将老娘气死，老父将之赶出家门，永不相认，不久，就将妾室扶正。但家门名声已损，便合家乔迁。她娘生下淼儿后，身边幸有一名忠心的婢女不离不弃，帮了大忙。好在她娘一身才华，倒也饿不死。只是，那妾室及其子女却时常前去骚扰谩骂，极尽羞辱之能事，害得她们频频搬家，四处流浪，最后来至京郊，隐姓埋名，终于安稳了些。唉——”岳尊一声长叹，幽幽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这淼儿将来的命运又会是如何？如此可人儿，让人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可怜哪……”
“你倒知道得详细。”龙子恒打趣道。
“唉，你是不知道啊，我一个表弟看上了她，非要预先定下来，派人暗中打探的。”
“听说她还有一个孪生哥哥？”
“好像是吧，不过那就是个令人头痛的小魔王了，听说他曾将那妾室一家整得奇惨，吓得他们再也不敢上门羞辱了。”岳尊舔舔嘴巴，又咳了咳，“白衣，你家这热茶真是来之不易呀，我说了这半天话，口都干了。”
萧白衣睁开眼，一团精光骤射倏敛，垂下眼皮，微微提高声音唤道：“淼儿。”
无人应声。
龙子恒道：“我去看看。”刚起身，门帘掀处，淼儿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将茶盘放在几案上，淼儿一一奉茶，却没有萧白衣的。
岳尊望着她。“你主子的呢？”
淼儿“咦”了一声。“他又不是客人。”
龙子恒“扑哧”一笑。“不能怪她，白衣原本就只让她沏两杯来。”
“对对，”淼儿连连点头。“他是如此说的。”也不看萧白衣，转身跑了出去。
于是，三人便烤着火盆喝着热茶聊天，雪不知不觉已停了。
萧白衣仍旧半卧在窗边的长榻上，手挼一朵红梅，眼望窗外，面色温润中隐含一抹凝肃，引得那二人亦看了过去。
半尺来厚的雪地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欢快的追逐，打着雪仗，堆着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咦？那不是令四弟么？”龙子恒摸摸鼻子。“看来传言也有几分真哪。”
岳尊则满面惊奇。“褐衣变了很多啊，他从前哪跟女孩子说过话？如今居然打打闹闹？呀！了不得！他竟然去抱她！这小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龙子恒紧接着道：“小丫头好像生气了，看，小脸都板起来了。褐衣呀褐衣，你这叫唐突佳人，知道不？”
“赶明儿我教教你，免得将淼儿吓跑。”岳尊接着来，二人你来我往唱起了双簧。
“此刻就叫他进来，淼儿都跺脚了，呀，拳头也上来了……咦？白衣呢？”龙子恒望望突然空无一人的长榻，惊问。
“那边。”岳尊指指窗外。
原来萧白衣已到了外面，背着手不知说了句什么，萧褐衣终于松开淼儿，垂着头跟了进来。
“褐衣，恭喜你长大了。”萧褐衣甫一露头，岳尊便嘻嘻笑道。
萧褐衣面上一红，向二人一一打过招呼。
“你喜欢淼儿？”龙子恒开门见山。
萧褐衣一愣，旋即肯定的点头。
岳尊叹了口气。“你二哥会同意么？”
“为什么？”萧褐衣望了萧白衣一眼。
“很明显，你是主子，她是丫鬟，主要是，淼儿的名声非常不好，你娶了她，恐怕整个桃李门都会受损，别说你二哥，但凡桃李门随便拉个人出来，也不会同意，没准你们桃李门养的狗也会蹦跶出来抗议两声。”
“淼儿名声不好？谁说的？”
“唉，你出去转一圈就知道了，如今满京城没有不知道的，就连说书人也将其编成了故事，日日津津乐道呢。”
萧褐衣蓦地拍案而起，怒声道：“淼儿到底怎么了？他们如此伤害她？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谁！”
“算了，你去了只会越描越黑，因为这肇事者之一就是你，你在其中的戏份还不轻。”
“我？”萧褐衣张大嘴巴。
龙子恒慢悠悠道：“你可以去听故事，若是出面，只怕又会增加一道作料。”
萧褐衣呆呆坐着，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