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对天发誓(1 / 1)
萧白衣浅笑未消,微微侧首,轻轻推开她,再彬彬有礼的点下头,眼睛飘向别处。
“二少爷……”宝树手忙脚乱了一瞬,连忙四处寻觅,终于找来一个木桶,萧白衣便转身呕吐起来。
淼儿直看得叹为观止。
萧白衣吐完后,漱过口,转身懒懒的靠在一旁,声音更是有气无力。“对不住,在下身体微恙,与姑娘无关。”
少女怔怔的点头,看他一副如大病初愈的样子,倒也信了。
转脸对淼儿一瞪眼,道:“今日看在你主子面上就饶你一次!”又对萧白衣温柔笑道:“尚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萧白衣。”
“萧白衣?桃李门的二公子萧白衣?”少女失声惊叫。
“正是在下。”
少女忽然双目一闭,摇摇欲坠。先前那名少女赶忙过来扶住她。“姐姐。”
“他、他……”少女失神半晌,猝然向外疾奔。“快!快回家!”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这一段插曲,直让众位食客看得津津有味,便如上好的香精作料,令人胃口大开。
淼儿急急奔入雅间,闷不吭声。
宝树照例将桌椅擦得一尘不染,方叫主子落座。
上了菜,萧白衣道:“你们也坐下吃吧,出门在外,不必讲究。”
宝树哪敢从命,频频摇头。
“你呢?”他转向淼儿。
“我不饿。”
“哦?那就剥虾子吧。”
淼儿洗过手,剥起了又肥又大的明虾,一一扔进他碗里。
“你仍的力道可以再轻些。”
哦,在想事情,未加注意。
“咕噜噜”肚子抗议了,声音如此之大,惹得宝树一脸惊异的瞪她。
淼儿满面通红。
萧白衣唇角微勾,笑吟吟的吃着她剥好的虾子。
夜深人静,幽幽竹林里传出嘤嘤的饮泣声,压抑、悲伤、哀哀不绝……许久,哭声渐止,缓缓走出一个细巧的小人儿,却是淼儿。
静立了片刻,正欲走回凤雏轩,忽见一条颀长的人影一闪而过,隐入芭蕉园。
咦?像是二少爷。
淼儿正自惊疑不定,又一条人影轻盈而至,却是个女子,亦是隐入芭蕉园。
淼儿隐觉不妥,一动不敢动,渐渐听到低低的女子声音:“萧郎,萧郎,我好想你!”
淼儿只觉一阵心惊肉跳,脑中蓦然闪过李后主与小周后幽会的场景,背后顿时冷汗涔涔。
几声委屈的低泣隐隐传来,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哭诉:“萧郎,带我走,我再也不要受他折磨了……”而后,低泣转为软软的娇吟。
淼儿大奇,正欲过去看个究竟,眼前蓦然一黑,身子一紧,急速上升,竟再次飞了起来。
尚未及惊呼,已落在一座最高的楼顶之上。淼儿望望下面,一阵晕眩,紧紧抓住身边的手臂,拍着心口道:“好棒!四少爷,你教我飞吧,好么?教我飞!”
对方没有应声,淼儿不解的回过头,黑眸骤然大睁,直向一边倒去,被及时拽住。
淼儿满面惊恐,忙不迭伸手直推,如临大敌道:“你你你千万别吐,我我去那边!”
火烧屁股般站起来,急速挪动脚步,无奈人字形的楼顶颇滑,一个不留神,直向下溜去。就在一只脚踏出房檐,欲乘风归去之时,一只手适时揽住她,带到屋脊之上。
“你想摔断脖子么?”懒洋洋的声音带着抹讥嘲。
淼儿惊魂未定,一怔之后,离他八丈远。“刚刚……那个人不是你?”
“你说呢?”
“那是谁?”
“你说呢?”
淼儿瞪着他,忽觉不妥,垂下眸子,低声道:“是……三少爷?”
无害的笑容又出现在他脸上。“明天一早醒来,你就会忘了今晚的事,对么?”
淼儿一凛,直觉的点头。
“好了,过来。”
“呃?”
“沿着屋脊走过来,莫非你想自己跳下去?那倒也省事。”
头皮发麻的挪了过去,萧白衣将她向腰侧一夹,如夹着片树叶一般,轻灵灵飘下地来。
淼儿一阵头脑发昏,站稳后,竟不知该走哪边。
“北边。”
“呃?”她茫然望他。
“你不晓得北在哪边么?”
面上一阵火热,她真的搞不清啊!
一声低叹。“跟我走吧。”
淼儿梦游般跟着他走回凤雏轩,几乎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向席如烟告了声假,悄悄奔至琴心苑。
“四少爷,你在忙么?”
“淼儿,你来得正好,帮我题几个字。”萧褐衣向她招手。
淼儿走过去,见他已铺好一张上好的宣纸。
“题什么?”
“随便,只要是你写的就好。”萧褐衣俊面微赧。
淼儿歪头沉吟,忽的目光闪动,提笔一挥而就,却是:
酒乃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刀,
财乃下山猛虎,气乃惹祸根苗。
“这……”萧褐衣目瞪口呆。
“裱好,挂上,每日对其反思,必会增益不少。”
萧褐衣哭笑不得,却也依言行事。
“四少爷,呃,二少爷他……听说有很严重的洁癖?”
萧褐衣一愣,旋即嘴角一弯,露出一个难得的鬼笑,点点头。
“那……到底有多严重?”
萧褐衣回想了片刻,道:“二哥自懂事时起便不喜别人碰他,轻则面色发白,周身冒汗,重则狂吐不止。”
“哦。”
“记得二哥九岁那年,五妹抱着他亲了一口,二哥当即吐了她一身,吓得五妹哇哇大哭。”
“哦,还有么?”
“连三娘也未能幸免。”
“还……有么?”
“再小就不记得了,不过,二哥自成年后便没见他吐过了,至多面色难看。”
“怎么讲?”
“二哥自制力极强,随着年龄增长,我想,只要他愿意,为了不致失礼,他会忍住。”
“哦。”原来如此。不过,连呕吐都能忍住,此种自制力,绝非一般人可比。
“如今,只要对他不过分亲热,二哥已不会再有那般剧烈的反应了。”是了,投怀送抱,肯定是属亲热范畴。
“褐衣!褐衣!”几声呼喊蓦然响起,在这静谧的一方尤显突兀。
萧褐衣苦笑。“最近她们常来。”
话音未落,门口已走进四位如凰赛凤的太太。
“小贱人!果然在这里!”四太太横眉立目。
另三位太太互觑一眼,眸中闪过一抹看好戏的光芒。
“死丫头!做好你的本分!谁准许你到琴心苑来的?”
萧褐衣将淼儿推至身后,蹙眉道:“娘,是我叫淼儿来的。”
“你叫她来做什么?需要丫头,给你十个一百个都成!”
“我不要别人。”萧褐衣垂头低语,面色绯红。
“你……”四太太狠狠做了几个深呼吸。“好吧,等她再大些,你就收了她罢,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不要单独在一起。”
淼儿惊骇的瞪大眼。怎么?她的终身大事就如此这般轻飘飘的被许了出去?开玩笑!打死她也不做桃李门的媳妇,还是个妾!
“四太太,您误会了,淼儿与四少爷只是主仆,淼儿从未做如此妄想。”她自萧褐衣身后走出,静静道。
四太太冷冷一笑。“是么?鬼才相信!”
淼儿以手指天,道:“我淼儿在此发誓,我从未觊觎桃李门一分一毫,将来更不会嫁入桃李门,成为任何一位少爷的妻妾,如若不然,听凭各位太太处置!”
四位太太一时怔住,萧褐衣却是面色发白,一把握住她双肩,道:“淼儿,你在说什么?”
淼儿拉下他手臂,轻声道:“四少爷,我只是个丫鬟,不值得你如此。今后,我不会再来找你。”转身出屋。
回到凤雏轩,心不在焉的逛至后花园,却见到梨儿正眉飞色舞的对着席如烟连说带比划,唾沫星子直溅。
“说什么呢?如此热闹?”
梨儿先是掩嘴笑了片刻,方道:“今日一早,三少爷被人发现赤条条的泡在鹧鸪园的水塘里,点了穴,只余脑袋露在外面。这一晚上,水是极冷的,三少爷被捞上来后,又是臊又是冻,险些晕过去……”梨儿未发现淼儿神色有异,继续道:“还有大少爷房里的三少奶奶,一夜之间竟浑身上下长满丑陋的红疙瘩,吓得她再也不敢出门……唉,真不知他们怎么惹着二少爷了……”
淼儿惊道:“怎么就知道是二少爷做的?”
“除了二少爷,谁敢对他们如此?再说三少爷那脾气,若是别人,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子,怎肯吃这哑巴亏?别人也制不住他。”
淼儿愣愣的点头,半晌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