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同是天涯人(1 / 1)
她的辞职经总裁批准,人事部审批,已经正式通过,手续齐全。
只是按邵氏一向高层人员离职的惯例,真正离职要等到年底工作总结会后,把她手中的任务完全交接干净,才算工作圆满结束。
到年底,还有一个多月。
接下来她变得十分忙碌,既要努力整理手中账目,又要抽空提前另找工作。好在她已不需再按正规时间上班,每天做完自己手中的事剩下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或回家或外出找工作,只是每天在拥挤不堪的公车中挤来挤去,头晕脑胀,还很费时。
她捉摸着以后上班也用得着,便在旧车市场买了辆二手奥迪,也算没浪费她辛苦考来的驾照。
如此忙碌了几周,和冯维亦笙也只电话联系,某天在外面吃过饭开车回家,接到冯维的电话,电话里的他胡言乱语。
那边的声音震耳欲聋,李云清皱着眉道:“你在哪里?”
“月蚀酒吧。”
“好,你等下,我马上就到。”
看着冯维面前一长遛的空瓶,她脸色有点青。只是他喝得不少却不显醉,她都不知道他酒量有这么大。酒吧不好说话,便把他拉回家。
他一路唱着歌,其实原本冯维的歌喉不错,以前学校晚会时他还作为一系代表登台献歌,只是现在酒喝多了,嗓子硬,唱出来声音直直的,听上去别扭而可笑。
“回望昨日东流水……潮、起嘻笑潮落泪……曲折人生莫伤悲……呵呵呵……”
冯维住在一套小套间里,地方虽不大,环境却不错,一定程度上,冯维更懂得享受。
她扶他到客厅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浓茶,让他解酒,他却一个劲地叫着要听歌。没办法,李云清打开音响,调到不会打扰别人睡眠的合适音量。
他拿着遥控,不停地回放,翻来覆去地听,也只有那首。
回望昨日东流水,潮起嘻笑潮落泪,苍海传来一首歌,曲折人生莫伤悲,花红花绿随归……
他靠在沙发上听。她也坐到他旁边陪着。那颗靠在沙发背上的头顺势就搁在她肩膀上。
“学妹,我爱上了一个人。”语气让人听了觉得他是在梦呓。缓慢而缥缈,“以前我没跟你说起过吧。”
她轻轻地答到:“没有。”
肩上的重量很轻,他并未真正靠在她肩上,只是挨着。
“他有一个家庭,更有两个孩子。”
她苦笑,这是什么跟什么!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觉得这种世上太过常见的事,出现在以往腼腆学长身上,让人一时难以消化。
“他是我的老板,还是一个男人。”
这下她瞪圆了眼,更不知该怎么说了,冯维还追过她呢!取向怎么就变了!
他抬眼望了她一下:“吓你一跳吧!你不出声是觉得我是变态,还是不道德?”
她叹了口气,看着冯维那痛苦的表情,李云清突然想到了自己,她苦笑着摇头:“怎会?”
关于爱情,只有两个绝对真理,爱与不爱。衡量爱情,从来都只有两个绝对标准:爱与不爱。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需要有对错、好坏、道德不道德之分。
有很多人都能明白这点,却有更多的人无法做到这点。正如所有人都倾慕纯粹的爱,却很少有人能爱的纯粹。
人面临爱时,会不可避免几乎是宿命地,给自己的感情背负上本不属于它的对错、好坏、道德的夹子。
在诸多因子一起纠结搅拌下,产生的爱情是复合体,却比原来纯粹的,更揪心、更蚀心、也更销魂。
爱情变成了复杂到让人恐惧到膜拜的存在。
“这是从爱的历史成因来分析爱。”她戏对冯维说。
冯维拿着遥控的手绕过她的另一只肩膀,蹂躏她左边那可怜的半张脸。“你真了不起,学妹。”
他们一起仰头而笑。
然后,他开始娓娓道来。整个叙述过程中,只有一个地方让她吃惊,最开始,是那个男人利用冯维工作上的失误逼他上床。
“他说他很喜欢我,虽然他并不帅,也不年轻,是那种人群里一抓大把的三十多岁的西服男人,可他真的又细心又温柔,有他在,我就觉得似乎有个绝对可以让自己依靠的存在,我渐渐爱上了这种让我幸福到晕眩的感觉,爱上了他……”
冯维转而问她:“学妹,你说这爱,他妈的是不是东西?”
“真他妈不是个东西。”她紧闭的嘴唇淡淡地抛出一句。
心有戚戚。之后,是像所有外遇故事一样,男人太投入被妻子发现,妻子大怒,丈夫大惊,家中大乱。一个男人,出轨的对象还是一个男人,这种事公布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被他狂怒的妻子对我又咬又踢,只是和别人一样站在门外看着……然后,第二天我还没见到他的面,就被公司开除了。学妹,为什么男人在爱情和名利的取舍之间会变得这么脆弱无力,世人的舆论真的让我们如此不堪一击?”
冯维伏在她肩上,似哭似笑:“他明明说过他是真的爱我……我们两个当初决定在一起,真的是下了很大的勇气的。”
似哭似笑,都是凄然。
音响里不停地传来流畅磁性的男声。
回望昨日东流水,潮起嘻笑潮落泪,苍海传来一首歌,曲折人生莫伤悲
曲折人生莫伤悲,花红花绿随春归,喜怒哀乐都一回
不管明天会如何,明天事情明天说,今夜安在得欢乐
潇洒人生我的歌,人在世间只为情
功名利禄比风轻
她静静地听着不停回放的歌,心有所感,突然问:
“不知这世上这爱上了人的被爱上了的,是不是到时都会做出这样潇洒的感叹?”
冯维怔怔地盯着窗外的夜色,背影有些单薄。
他也问:“学妹你认为这是种潇洒的感叹?”
看着他的表情,她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来回答。
后来,她回想,至少,那时,她认为那是种潇洒。
等冯维酒完全醒了,李云清和他到了别,便开车回家。
经过一酒吧旁暗黑人少的胡同口,正要转弯时,隐隐看见前方黑处有几个人在扭打,她以为是道上的黑吃黑,少管闲事为妙,正要要转动方向盘,一声短促的求救声让她停了手。
她把引擎熄了,将车灯猛地全开照着前方的人影。然后从车上走下,作势拨了三个号:“喂,刘警啊,东城人民路附近有几个闹事的,你去局里带几个人来……”
那几人可能只是些小垃圾,当街行凶被外人撞见,本就心虚,没等她说完,便骂声喋喋地急急离去。
李云清走近,将地上的人扶起,车灯映照下的脸半明半暗,她愣住。
竟是她……那个总坐在钢琴旁的优雅女子。
“你有没有受伤?”
女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就着车灯,李云清看到满地乱甩的衣服,踏着脚印的衬衫,扯下的长裤,还有脸上青肿的伤痕,她明白那几个人并非围殴。
白净晶莹的脸上屈辱的泪痕尚未干,大概是在地上尽力挣扎,蹭破了好几处,在惨淡的光线下看起来令人生疼。
她舒了口气,心理庆幸幸好她停了下来。
把女子扶进车里,开离了此处。
“你还记不记得我?”她问女子。
女子心情已然平静,看着她温和地笑:“当然记得,两个月前给我送花的那位小姐。”
“我叫李云清。”
“刘冰。”
就这样,她正式认识了倾慕已久的钢琴美人。
刘冰这样不方便去医院,她想了想便把车掉头,又开回了冯维的公寓。
女子洗了澡,坐在沙发上,冯维端了杯热奶给女子,又拿消炎水出来,女子低低说了声谢谢,李云清便给女子轻轻擦伤。
可能是缘分,李云清对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素有好感,总觉常听女子琴,似与女子神交已久,她边擦边道:“你受伤了,今天就睡冯维这儿吧。”
刚说完就觉得不妥,她是什么人,凭什么让女子相信这里是安全的,又凭什么替冯维决定收留一个陌生人。
她转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冯维,正要说道歉的话。冯维耸了耸肩,出乎意料的答应了。
李云清又看向刘冰:“我家里不方便,你愿意先住在这里吗?”
冯维接着道:“我不是坏人,不会欺负你的。”
女子轻轻地笑:“我相信你们两个,不可能是坏人。”
李云清忽然觉得心情亮了许多,愉快地笑了。
冯维说道:“或许我和云清是个深藏不露的大恶魔。”
女子摇头:“居心不良的人不会有你们这样坦荡真诚的眼神。”
她愣了下,然后语气真诚地说:“我很喜欢你。也很喜欢你的琴。”
玲珑的嘴角往上微翘:“我知道呀。”
“你知道?”
“你不喜欢我怎会送花给我。”
俏皮的话让她哈哈大笑。
“你受了伤,明天还去上班吗?脸上的伤似乎不会一晚上就能痊愈的。”
女子嘴巴动了动,垂下头,脸上出现恹恹之色:“我不会去上班了。”
“啊?”
“我已经辞了工作,连公寓也退了。”垂下的眼睑带浊扑扇的长睫,极是动人。但她觉得与她印象中的女子略有不同。以前这美丽的脸上忧郁总是淡淡地闪现,被掩藏压制得很好,现在却似决了堤的洪浪恣意地往外泻。
“我本来是已离开这里了,只是突然转卖的钢琴出了问题,只得住在旅店等钢琴转手了再走。”
为何这么多人都要选择离去?她默默地替女子擦着伤口。
片刻,冯维对女子说:“卖掉钢琴前,你就住我这里吧。”
冯维对女子说住旅馆总不如住他这里,虽然地方不大,但住两个人没问题。
女子垂着头默默思索了会儿,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