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夜袭绿洲(1 / 1)
盛夏的沙漠急行军犹如穿行炼狱。
士兵们都脱掉了上衣,赤膊行走,头上都顶着头巾防止中暑。几位领兵将军没有脱衣服,但是全身都已经湿透了,水淋淋的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金黄,茫茫沙海没有半点生命的痕迹。烈日下,风也是火辣辣地,吹过人身边,好似被拨下一层皮!
平阳咽了一口唾沫,只觉一把刀子从口腔到咽喉割了下去,不禁抿紧了干裂的嘴唇。她穿戴得最整齐,衣服从里到外都湿漉漉的,袖口和腰间由于扎得紧已经被汗湿的衣服磨破了,针扎似的。
残天吉跟在平阳身后,看着她。
那身体比前些日子又纤细了,肩膀看上去窄了,整个人都憔悴了……
所幸按照慕容顺留下的标记和向导指示,这里离绿洲——也是伏允的藏身之地已经不远了。
而此时,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前面又有战士倒下了,残天吉命令部队停下来。士兵们麻木而茫然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同伴,缓缓围上去。
“怎么样?”平阳走过去。
契苾何力摇着头走过来:“……不行了……”
平阳没再过去,立在骄阳里,沉默了半晌。还有半天就能到达绿洲,可是眼下却没有水了!她看看周围因为干渴而嘴唇龟裂的士兵们,骄阳似火,酷热的风好像要吞噬一切。
平阳咬咬牙,沉声道:“杀马!”
“什么?”契苾何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杀马!”平阳突然从腰间抽出短刀,利落地抓住身边的一匹马。马匹似乎预感到了危险,鸣叫着惊恐后退。她下死劲挽住缰绳,挥刀割断了马匹的喉咙。
热血喷出来,撒在衣服上,竟然是滚烫的。
马儿凄厉地哀鸣,翕动着鼻翼,拼命挣扎,终于还是倒在地上,抽搐四肢,口鼻中喷出白沫来。
“传令士兵,刺马饮血!”残天吉也抽出短刀,砍断了自己坐骑的喉管。那马剧烈地抖动,颓然倒下。
士兵们见状,纷纷效仿。一时间,马匹的哀鸣响彻了空旷的沙漠。
平阳咬得牙根发疼,眼睁睁看着战马一匹接一匹地倒下去……
士兵们爬在马喉咙处吸吮着鲜血,每个人都粘了满头满身的血迹,野兽一样发出咕噜咕噜地声音。
那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不一会儿,三千头战马就只少了三、四百头。
马匹密密麻麻地横尸在黄沙上,极为壮观!那些被吸干了血的马,都没有完全死去,不停地眨动眼睛,断断续续发出细微的叫声。
士兵们抹着嘴站起来,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注视着他们的坐骑。
平阳慢慢跪在自己的白马面前,摸着马儿的鼻梁。马躺在沙地上,惶恐地注视着主人,在手指触到的一瞬间,鼻孔剧烈地收缩起来,宝石一样的大眼睛里流出泪来。
残天吉走过来,跪在她身边,叹了口气:“不要难过……”
平阳含着眼泪笑了一下:“这些战马……在战场上助我们杀敌,危急中救我们性命,饿了还要吃它,渴了还要喝它的血……骂人时总骂人是‘畜牲’,其实人不如这些哑巴畜牲……它到死都不明白,它忠心侍奉的主人怎么会这样对它……”
残天吉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什么,两个人默默跪在垂死的马匹前面,看着它忧伤的眼睛慢慢暗淡下去。
平阳摇摇晃晃站起来:“传令,急行军!”
残天吉也站起来,将水囊从腰里解下来,递给她:“拿着。”
平阳皱眉:“我不喝这个……”
残天吉把水囊硬塞在她手里,在她耳边悄声道:“不是马血,你喝吧。”说罢,转身走开了。
平阳狐疑地打开水囊,尝了一小口,竟然是水!掂一掂,居然有小半囊。
他是骆驼吗?
平阳望着眩目日光下那个健美的身影,朝她微笑的时候黝黑的脸上,那双明亮坚毅的眼睛就闪闪发光起来,鼻子和眼睛下面被她打伤的瘀青历历在目。
平阳仰头将水囊里有些尘土味的水喝了一口。
水很甜……
入夜,部队比原计划早了一个时辰进入绿洲。
似乎是因为周围的环境从荒凉的沙漠变成了绿树成林的水塘,即使没喝到眼前的水战士们也打起了精神,目光炯炯地潜伏在绿洲边缘的沙地里。
用沙把全身盖住,只剩头露在外面。
一群人好像沙地上的蛇等待猎物一样,全神贯注,跃跃欲试。
沙流进衣服里,被汗水粘在皮肤上,那种刺痒真是非人的折磨,所有人都怀着巨大的忍耐力摒住呼吸,聚精会神盯着绿洲深处时隐时现的人影。
残天吉侧脸看了一眼平阳,她眉头紧皱,直挺的鼻梁上沁满汗珠,死死咬着下唇。他没有说话,手穿过沙子,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隔着细细的沙粒和粘粘的汗水,非常不美好地握住了她的手。
平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耐烦地向后抽自己的手,怎奈残天吉死死抓着,半点不肯放松:“郡王……”
残天吉没看她,盯着前面,道:“天一黑,我就带人先下去,你殿后。”
“凭什么你做先锋……”平阳冷笑:“咱们两个都是主将,应该一起下去!”
“不行!你殿后!”
“凭什么?”
“凭……”残天吉压低了声音:“临走时,李将军把你托付给我,让我务必保证你平安回去。”
“原来是军令……”平阳终于将手收了回来:“不劳郡王费心,我也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既然上了战场就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你答应过我,要活着回长安去!”
“我骗你的……”平阳缓缓转过头,看着最后一丝夕阳消失在金黄的沙海背后:“你那天不是也骗了我吗……”
“你……”残天吉恼火地抓住她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你给我听着!不许死!”
平阳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的生死有那么重要吗……”
“对我很重要……”残天吉轻轻放开她,起身抖落黄沙,带领着队伍进入了矮树丛中。一边活动手脚一边慢慢走入水塘,凫水向前。刺骨冰凉的水扎在前一刻还火烫的皮肤上,说不出的疼痛。
平阳潜入水中,鱼儿一样划过残天吉身边。
郡王,我这样的人没有幸福的权利,也永远不能为自己活着……大唐最高贵的公主,拥有的是最卑贱的命运,我连自己的心都救不了,哪里还有力量拯救别人的心?
残天吉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拉她在自己身边。
我想知道你的心到底碎成什么样,才能如此决绝地活着?
平阳钻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滴,靠在他肩上:“脚……”
一个堂堂公主,落到这个地步还嘴硬!我就是可怜你!没人伺候你,你看看你那披头散发的鬼样子!要不是因为是我让你落下的残疾,我才懒得理你!不识好歹!
残天吉拦腰抱住她,在水下捉住她抽筋的脚,轻轻按摩。
如果,我的手不是因为你而落下残疾,你还会爱我吗?
两个人近在咫尺,四目相视,却再没有说什么……
水塘的尽头,是夜色下安详休憩的帐篷群,妇女们的笑声和孩子的吵闹传过来,巡逻士兵围绕着营地,不紧不慢地绕圈,马匹静静立在林中。
借着云朵挡住月光的短暂黑暗,唐军士兵像水鬼一样爬上了岸,活动沉重的身体,拿起兵器。
残天吉紧紧握了一下平阳的肩膀。
请你……一定要活着……活着回到长安去。
平阳转头看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辉映着月亮的柔光。
原来,你已经发现了——
两人对视中,异口同声地下令:“进攻!”
我并不想回长安去……
士兵们各自抽出武器,迅捷地向前方移动。
半黑的天幕下,绿茵中,是大片大片的帐篷和毫无防备的人群。
在快速逼近中,那些谈笑自若的脸瞬间狰狞起来。刀光闪动,狰狞消失了……
恬静的傍晚,被来势汹汹的屠杀打破了。大唐军队撕开绿洲,好像烧红的铁流,发出嗤嗤的怪响点燃沸腾的夜幕。吐谷浑守备军完全失去主动,慌乱迎战。全身水淋淋的大唐士兵,活似怪物,大声呐喊着冲进来,挥动武器,杀成茫茫一片血红。
“挡住——挡住——”吐谷浑军队集结起来,有个高大威武的汉子骑马冲出来,舞动手里的双锤,一边阻挡唐军,一边大声号令吐谷浑士兵挡住。守备军硬着头皮在他周围聚起来,形成半圆阵形,勉强拦住一部分冲在前面的唐军。
他们的身后,是惊慌失措的一队人马,人拖着马匹,手忙脚乱地要骑上去,马儿受到惊吓,鸣叫着乱转。
慌不择路的吐谷浑人好像案板上的生肉,被大唐士兵狠狠砍剁成肉酱、肉末、肉馅……到处是震耳欲聋的哭喊声,沉重地撞击着月夜。
隔着混乱不堪的人群,平阳看见了一些衣装华贵的人,准备骑马逃跑,其中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迈男人正是伏允:“跟我走——生擒伏允!”
她身边的士兵狂吼着跟在后面,激战中人的脑子都是不清醒的,即使受伤也感觉不到疼,疯狂杀戮的气息把士兵都变成了野兽。
挥舞双锤的男人就是天柱王。
契苾何力阴沉着脸靠近他,手里的刀都攥出水来了。
穿过搏命厮杀的人群,他机警地背起一具尸体,爬着绕到侍卫队组成的人墙背后。就在这时,后面喊杀声大起,地皮都颤动起来了——
平阳率领一队人,骑着抢来的马匹,从战场中间冲了上来。
“生擒伏允——”
“杀天柱王——”
那群人杀气腾腾,像决堤的海啸一样扬起沾满鲜血的刀枪,席卷而来!拦在他们前面的吐谷浑人,转瞬之间便成了无头尸。
“弓箭手保护大可汗——”天柱王拨马来到阵前,挡住平阳的去路,拉开架势准备恶战一场。
平阳呵斥马匹,猛拉缰绳,马儿在天柱王面前抬起前蹄,乱踢几下。天柱王忙带马后撤。平阳趁势放手,挂在马鞍一侧,挥刀劈向天柱王。天柱王惊讶地举锤相抵,兵器撞击,迸出一片火花。
天柱王的骑兵侍卫队见状也催马上前和平阳的人马绞杀在一起。
契苾何力扔掉尸体回身望着平阳,又看看已经上马准备逃窜的伏允。
而此时,平阳也看见了潜入了人墙里面的契苾何力,顿时双眼放光,大喊:“全靠你了——”
契苾何力看准了一个侍卫的后背,使足了力气砍下去,那人头连着半个膀子从身体上嚎叫着掉了下去,剩下半个身体也随后滑下了马。
契苾何力跳上马,挡住了身边侍卫的进攻,将那人踹翻,看了平阳一眼:“公主小心!”说罢,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伏允带着亲信没命地朝绿洲深处奔跑。
身后的急促而至的马蹄声让这群人惊恐地回头张望。
夜色下,只见一个满头满身披着鲜血的恶煞神逼近了,无不吓破了胆,只能死命打马往前冲。
契苾何力摸出靴子里的匕首,看准前面抖手甩出去。
一个人后背心中刀,惨叫着摔下马。
前面的人见甩不掉他,慢了下来。片刻,三个人停了下来,其余的人继续狂奔。
契苾何力一边奔跑一边摘下马鞍上的刀,将刀柄上的铁链勾在手指上。蓦地抛出去,刀回旋着削掉了一人的首级,他一手接住飞回的刀,一手接住那个首级挂在马鞍钩上。头颅上的血飞溅在他和马匹身上,场面异常恐怖。
剩下的两个人也算得上勇士了,看着这样娴熟的杀人场面虽然都快虚脱了,但还是脸色苍白地举起武器迎战……
吐谷浑的驻扎地一片狼藉。
像以往的每一次战役一样,尸体铺满战场,死生相叠。喊杀声响彻四野,水塘也变成了红色的,混浊的浸泡着死尸。
残天吉大叫着搪开迎面而来的大刀,回手斩断了那名骑兵的手臂,紧跟着滚在马肚子底下,躲开身后的一枪。顺势将那受伤的骑兵战士拽下马来,自己翻身上去。
唐军士兵纷纷如法炮制,能抢马就抢马,不能抢马就砍断马腿。两三个步兵换一个骑兵,死死将吐谷浑骑兵主力钉在阵地中心。
吐谷浑眼见已经是全军覆没,即使是妇女还是孩子,都难逃厄运,躲避不及就只能死在混乱当中。
慕容顺带着自己的队伍潜伏在林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乱军中,唐军呐喊着一次又一次冲上来,又一次次退下去。
扎营的开阔地上,像一口煮沸了的开水锅,咕噜咕噜地冒着血和尸体,残肢翻滚着迸溅在四周。唐军一口一口咬掉吐谷浑的阵地,吐出人骨和肉渣。
平阳咬牙拔下胳膊上的箭,重新率领队伍冲击天柱王的人墙。
天柱王是西域有名的勇士,天生神力。此人的双锤分量比一般兵器要沉重许多,一锤下来,根本抵挡不住。
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他!
他是这次战争的罪魁祸首,也是吐谷浑军队的灵魂人物,只有消灭他,吐谷浑才能放弃抵抗。
平阳放眼四周,疲惫的大唐士兵嘶吼着向天柱王的侍卫队发起一轮又一轮进攻。但是天柱王不倒,他的侍卫队就会坚守阵地。
多猛带着一队人马已经控制了后方,残天吉的中路最惨烈,一直正面面对吐谷浑的骑兵队,此时虽然荡平了那些骑兵,自己也损失了几乎是全部的兄弟。
平阳挥刀斩下一个侍卫的首级,来到天柱王近前。天柱王红彤彤的大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叫喊起来震得人耳朵发疼,大锤舞得虎虎生风。
“当——”兵器相撞的尖利声响让平阳的后背骤然一紧,背上无法拔出的箭支也随着肌肉的紧张更加深入地刺进去,平阳的刀一下子就脱手而出了——
万幸的是,多猛的救命箭及时地刺穿了天柱王的手臂,他哆嗦着退了一步。平阳接住属下抛来的□□,顿时觉得顺手许多。抖个枪花,四两拨千斤地挑开砸下来的巨锤,枪如灵蛇一般攀上了天柱王的胳膊。
天柱王急忙仰身,惊险地让开刺向自己脖颈的枪尖,到底是划破了耳朵,忍痛左手递出一锤,扫在平阳腰间。平阳一击未中要害,连忙掉转枪尾拦住铜锤。
大锤惊人的沉重,枪打在上面纹丝不动,只好闪身。已经是晚了,腰里被扫中了,险些掉下马去!平阳挥枪在地上一顿,勉强稳住,却不后退,反而大喝一声迎上去。
“解忧——”残天吉肃清了残余,策马赶过来,挥刀加入了战团。
谁知刚一上手就差点被天柱王的大锤震飞了弯刀!平阳挑枪上前,堪堪逼住天柱王的下一锤,对残天吉道:“小心!”
残天吉这才明白天柱王的武器是加了分量打造的,握紧了刀,削向天柱王的肩膀。
天柱王的大锤只轻轻一带,就化解了这一刀。残天吉就势把刀在锤柄上划过去,削向天柱王的脉门。天柱王不退反进,大喝一声,抡起另一只锤砸下来。
残天吉俯身滑下马鞍,让过攻击,从马肚子另一端钻了出来,挥刀斩向了天柱王的小腿。天柱王一击未中,平阳趁机抖□□伤了他的肋下,来不及回手就惊觉腿上剧痛难当!
登时狂怒着挥动双锤,朝残天吉逼过来,平阳拨马急转,回身一枪挡住一锤,另一锤虽然被残天吉让过去,扫伤了他的坐骑,马儿嘶叫着抬起前蹄,险些把残天吉掀下去。
天柱王趁机收回双锤,再次举锤砸向残天吉——
平阳立即插入两人之间,立在残天吉身边,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看着那硕大的锤子在月光下泛着亮光超自己压迫过来,双手抓着枪杆横在胸前。锤子的力量是难以抵抗的沉重,连身下的坐骑都挣扎起来。夹风带雨砸下来的大锤被枪杆化去内力,另一半就全是锤子本身的重量了。
“不行——”残天吉狂叫着冲上来。
平阳的胸前挨了一锤,口中狂喷鲜血,从马上飞跌出去。天柱王一击而中,却由于武器太重无法快速收回手,留下前胸的防御空白。
残天吉大吼,将手里的刀笔直插入天柱王胸口!
“啊——”天柱王双锤脱手,砸在地上惊得马匹都跳起来。
一直躲在远处观战的慕容顺见状急驰过来,跳下马抱起平阳,早已是不省人事。他咬牙切齿地拔出刀,翻身上马向天柱王奔去。
天柱王状似疯狂,竟然喊叫着把胸前的刀生生拔了出来,握在手里逼近残天吉。
残天吉看着他胸前狂涌而出的鲜血,扭曲狰狞的面孔,急忙拨马后退,从腰里摸出短刀来,准备拼死一搏。
刀劈下来,残天吉咬牙用短刀架住——
突然间,慕容顺跃马而来,天柱王的侍王见自家大宁王前来助阵,马上闪开去路,慕容顺出手如电,从背后重重砍在天柱王后颈上!
一众侍卫万万没有料到慕容顺是冲天柱王来的,见主将遭袭,顿时傻在当场。慕容顺的骑兵一涌而上,将天柱王和侍卫队团团围住。
天柱王僵硬地转身,瞪大眼睛看着慕容顺,喉咙里发出咝咝地响声:“叛徒……”
慕容顺冷笑着举起刀,将他的头剁了下来,拿在手里,大喊道:“住手——天柱王已死——听我号令!统统住手——”
残天吉扔了短刀,飞奔到平阳身边,跳下马:“解忧!”
平阳安静地躺在一片尸体中间,被残天吉抱起来也没有半点反应。
“七殿下!”多猛也赶了过来,惊慌道:“大哥!她还有气吗?”
残天吉哆嗦着把手指放在平阳鼻子下面,脸色苍白地笑了:“没事!还在呢!”
多猛蹲下来,用匕首割断平阳背上的箭杆,方才是背后着地,箭已经从后背穿透,直插出前胸!多猛沉了一口气,按住平阳肩膀,迅速把箭拔了出来。
“啊……”触动伤口,平阳疼得惊醒过来。
“解忧!”残天吉轻拍她的脸:“醒醒!你怎么样?”
平阳茫茫然睁开眼,望着残天吉:“你还……好吗?”
残天吉点头,急道:“我们都好!咱们胜了!你撑住!”
慕容顺赶过来,将天柱王的人头举起来,道:“解忧,你看!天柱王的人头!我率部落跟你回大唐去!”
“你母亲……”平阳艰难地从领子里掏出一只玉佩:“这个……拿下来……”多猛连忙用匕首割断细绳。她握着玉佩,交在慕容顺手里:“交给你母亲……光化公主……这是……李将军的托付……一定……一定……”
“别闭眼!别闭眼!”残天吉疯了一样吼起来,拿过匕首把平阳的甲胄全割开,将头贴在平阳胸口听她的呼吸。
“残天吉……”平阳气若游丝地抬起手,抓住残天吉的胳膊:“我……回不去了……”
“胡说!”残天吉转头冲慕容顺喊:“金疮药!”
“我……就想……留在……这里……”平阳的手滑落在地:“在你……”
“李解忧——你不许死——”
不许叫我的名字……
平阳动了动嘴唇,闭上了眼睛。
朗朗星空的另一头,契苾何力走向绿洲边缘,不远的前面,是力竭倒地的马匹和跪成一线的吐谷浑贵族——他们都曾经是伏允的亲信。
契苾何力提着刀,步伐沉稳,渐渐走近了。
“将军……”为首的男人捧出伏允的头颅,俯首在地:“这是大可汗的首级……”
契苾何力用刀尖□□伏允的头发,挑起那个头颅:“谁杀了他?”
献上首级的男人道:“是我们一起杀了他……”
“很好……”契苾何力看着伏允惊讶恐惧的表情,将它拎在手里,看看地上跪倒的人:“你们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