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阴谋（上）（1 / 1）
青蛇和小诺仰在稻草堆上，天蓝如洗，日赤如丹，青蛇转头看看小诺稚嫩的脸恍惚间似乎已经地老天荒。
“哥哥。”小诺努努嘴巴，眼睛愈加水汪。
“怎么了？”
“王奶奶死了。”是吗？人....又死了一个了。青蛇叹口气站起身，稻草堆后的大坑里白骨森森。晚上，这个坑里又会多一具白骨了....
事情发生得没有一点预兆。先不过是临村死了一个孤寡老人，老人本就年迈再加上亲友甚少倒也没人留意。此后不过数日又一个老人病重，郎中的说法是伤风，被诊断为伤风而死的人在这个老人之后一日多似一日。当患病的人从老人慢慢向年轻人扩散时人们才开始恐慌，但此时已经晚了，人一批批得死去却没人找得出病因。惊惶的人们纷纷搬离村外，小诺一家所在的村子因为靠近那个村子一时竟人满为患，人潮的到来同时也带来了疾病，这个村子的人也开始患病。病状惊人相似，开始几日均表现为发烧流涕，然后开始发寒滴水不进，拖延数十日之后油尽灯枯而死，每个死去的人都形容枯槁面目狰狞。
一时间谣言四起，有说村子被诅咒的有说有人图谋报复的也有说村子进了不祥之物的。恐惧和对生命的渴望让人们迷失了心智，青蛇清楚得记得那个血腥的傍晚。
那个傍晚和任何一个傍晚都没有差别，刘氏在厨房做晚饭，油烟的味道世俗而亲切，刘根微笑着看小诺背诗，偶尔卡词的小诺间或吐吐舌头，一切都很平静。青蛇也微笑着，看远处微微翻滚的尘埃，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小青？”刘根见青蛇望着远处发呆，忍不住叫了他一声，“怎么了？”
“呃....没事。”青蛇微笑着摇摇头，看着刘根关切的脸收紧了手，“大叔我到前面一下，去去就来。”“嗯，去吧。”刘根不疑有他，点点头继续听小诺背书。
青蛇回头再望了一眼沐浴在落日中的小农户，里面是他要的生活和喜爱的人，大步向前方走去，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从温暖旁边离开了。
“你！”浩浩荡荡朝这边走来的人群看到斜倚在树干上的青蛇纷纷顿住了脚步。青蛇的神情怠倦，若有若无的笑意浮在嘴角，英气的脸上隐隐压着杀气，“这么多人都要去刘大叔家做客吗？不如大家分批去吧，多了怕是坐不下的。”
“你....”为首的大约是一名猎户，周身壮硕，满面肥油，此刻看着要讨伐的人脾气好好得邀请做客，不禁没了主意，偷眼望身边的人征求意见。
“又是‘你’？”青蛇轻笑出声，笑容毫不掩饰戏谑。“大叔你不会是口吃吧？”听见身边压抑不住的笑声，猎户勃然大怒，“你！你个妖孽，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吗？”青蛇挑了挑眉毛一幅愿闻其祥的无赖表情。
“大家告诉他，他到底做了什么。”猎户大义凛然一声高呼并配合手部大力一挥的英雄姿势。“他是不祥之人....他让我们被诅咒....”身后附和的声音寥寥可数且细不可闻。“就这样？”青蛇扯了扯嘴角，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就这样还不够吗？”猎户似乎没听到青蛇话里的嘲弄，“就是这样，那么你自己离开，要么我们赶你走。”这时大群人群似乎开始意识到他们此行的目的，蠕诺的眼神开始坚决而凶狠。青蛇看看猎户再探头望了望义愤的人群，很是理解地点点头，“我很理解，但是在那之前麻烦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走？”
“因为你是最近才来的。”“因为你来不久就发生瘟疫了。”“因为你身上有妖气。”不知道谁冒出了这么一句，人群顿时都倒吸了一口气。青蛇原来漫不经心的脸也一下绷紧，“谁说的？”
“没人。”人群此刻竟众口一词得否认。青蛇看着此刻胆战心惊的人群，眼神一黯“很好，那么我得答案是－－我不走。”
“那么我们只好赶人了。”猎户挥手一招，身后众人竟像失了魂般跟着猎户步步逼近。“你自信动得了我？”青蛇此时仍是一派自在，丝毫没有把上百号人放在眼里。“动你不敢说，如果是刘家三口就....”
“你！”青蛇一步到达猎户身旁，一手把他领离地面。猎户神色毫无惊惶之意，微笑甚至是有点得意地看着青蛇身后，“刘大叔你来干什么？”青蛇吃了一惊顺着他的视线扭过头，什么也没来得及看清楚便觉脑门一痛，猎户适时从青蛇手上挣脱。
红色，青蛇吃力得抬头想清人群，可是眼前一片红色什么也看不清，血染夕阳也不过如此吧，青蛇用一只手支起自己，没有理会满脸的鲜血一步一步向猎户走去。血一滴一滴流下来染污了青衫，本是十分狼狈的样子却在青蛇诡异的笑容下显得几分鬼魅。猎户此刻也步步后退，面露杀意的青蛇远远及不上此刻笑不见底的青蛇让人恐惧。青蛇看着猎户，“兄弟，你似乎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青蛇本意是想吓唬一下猎户的，可是没料到猎户听到这句话之后满脸的恐慌竟消失无踪。“对啊，我为什么要怕？杀了我你就破戒了，你不会伤害我们。”杀了....就破戒？青蛇闻言顿时僵住了。是谁....是谁说的？他吗？目的呢？
猎户看青蛇微一晃神，退到人群中向后招了招手，众人顿时会意纷纷拿出藏于怀中的刀斧。青蛇只觉膝盖吃痛顿时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又一棍落在背上，一股腥味从胸口汹涌而上，青蛇闭上了眼睛，任鲜血从口中喷出。“兄弟们，他果然不敢还手，上啊。“猎户大声一呼，本还在人群中犹豫的人也开始跃跃一试。
“大哥，留手。”人群中走出一个身量不高的男子附在猎户耳边低语了几句。猎户的表情慢慢从血腥变成了悟最后变成敬畏，硕大的身躯往青蛇前面一挡，大呼了一句住手的同时把油光的脸往青蛇靠了靠，似乎不能忍受血污般用一根手指挑起青蛇的下巴，“你走不走？”
“不走。”猎户伸手抹了一把溅了满脸的血滴，“既然如此，兄弟们，把这个妖孽打到离开我们村子为止。”青蛇慢慢闭上眼睛尽力咧开嘴露出此刻所能做出最美丽的笑容，即使死也要美丽地死在自己的梦想旁边。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青蛇不知道自己的此刻的笑容是那么的固执而满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刀斧棍无处不在地落在身上，但青蛇不觉得疼痛，他只知道只要过了这一阵，他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找自己想找的人，姐姐....青蛇不知道过了过久，很久没落到身上的击打让他睁开眼睛，眼前竟是刘根父子。刘根双膝着地跪在地上，小诺被护在刘根身后，腰杆同样挺得笔直，神情坚决得望着前方。
“各位听我说，”刘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着坚定些，青蛇看着他背上几道血迹，忍不住红了眼睛。“小青兄弟真的不是妖孽，如果他是的话我们全家又怎么会活到今天呢？”
“对啊对啊，”小诺从刘根身后露出小小的脑袋，“虽然我早就听到大家说小青哥哥是妖怪，可是他对我真的好好，他真的不是妖怪。”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青蛇胸口一热，再也憋不住的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青蛇昏倒在了小诺怀里。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昏迷之后的事小诺慢慢讲述给青蛇听。大概就是刘根替青蛇答应下来离开村子。青蛇听见这句话时一跃而起，身上的伤疤几乎全被大力弄裂。小诺的反应只是了悟得眨眨眼睛接着告诉青蛇，并不是真的离开村子而是去五里外的荒地去看守这次瘟疫中死去人的尸体。这个折中办法双方都还比较满意，事情也就这么平息下来。伤大概好后青蛇就动身到荒地去了，荒地虽然渺无人烟，可是小诺会经常来陪青蛇说说话，加上晚上可以溜回村子看看刘根夫妇，青蛇倒也自在。
“小诺，不早了，再不回家妈妈该担心了。”青蛇摇摇头结束这段回忆，催促小诺道。
“可是我还想陪陪哥哥。”小诺嘟起嘴巴颇为委屈。
“再磨蹭明天都不许来了哦。”青蛇开始威胁小诺。“好嘛好嘛。”小诺扭着身子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得往回走，“晚上不要怕哦....怕了来找小诺哦。”
“好....”青蛇无奈得摇摇头，这个孩子....
和那天一样鲜红的太阳正向山后滚动，青蛇温暖的脸慢慢变冷，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温和含笑的声音在青蛇身后响起。“果然是你。”青蛇头也不回，再次仰倒在稻草堆上啃着一根枯草。
“施主，这么欢迎贫道吗？”法海的脸虽然微笑着，看着青蛇悠闲自得的样子眼神却开始收紧。
“打都打了骂都骂了，不然还要举双手欢迎吗？”青蛇继续没好气。好久没听到法海的声音，青蛇抬头瞄了他一眼，后者正以一种包含着好笑、包容、嫉妒的复杂眼神望着他。
“你不解释一下吗？”青蛇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又微微痛起来，连忙转移话题。
“我的解释是，如果你执意要在这里过下去，就要承担后果。”
“什么后果？”青蛇继续望着山后几乎己经看不见了的太阳，随口问道。良久，没人回答，青蛇无奈得回头。可是身旁除了一堆枯草什么也没有。后果吗？失去太阳的晚风开始变凉，法海的话似乎还在风里回荡，能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