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阴谋（下）（1 / 1）
今天会是什么菜呢？是红烧鱼还是麻辣豆腐？青蛇仰头望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咽了咽口水。刘嫂的菜真的是令人馋涎欲滴啊，这么一想青蛇又大力咬了一口手里的青果，都正午了，为什么小诺还没送饭来呢？身后似乎有咝咝的寒意逼近，青蛇打了个冷战懒散得翻个身朝后看去，一看之间不禁僵在那里。初冬的阳光并不刺眼却把四周照地白晃晃的，恍惚之间身后的坑里似乎有丝丝缕缕的青烟蜿蜒升起，坑的上方已隐隐聚着一片烟雾。青蛇略一深思便跳下坑洞，并没有发出骨头敲击的声音，满坑的白骨被青蛇轻轻一触便滋得一声散出刺鼻恶臭消失无踪，果然如此，青蛇露出了悟的微笑，不管是多么精密的局总会有破绽留下，如果这就是你的目话，那么下一步....青蛇正思索着法海的目的，突然一个灵光闪过脑海，小诺！
青蛇此刻再也顾不上自己不能踏进村子的约定，大步向刘家奔去，小诺！你千万不可以有事。身边的景物飞一般从眼前闪过，在刘家的日子却以极慢的速度在脑海里点点浮现，刘家门前浅浅的河，刘根身上淡淡的汗味，刘氏做的美味的鱼，小诺清脆的笑声，谁也不会离开，谁也不会有事的。忽觉前方人影一闪，青蛇微放慢了脚步便看见小诺摇摇晃晃向这边走来，低着头肩膀不住得颤抖着。“谁家孩子啊？谁欺负你了吗？”青蛇看到小诺安全得站在眼前不由放下了心，也恢复了调侃的心情。小诺突然听见青蛇的声音惊讶得抬起头来，双眼哭的通红。
青蛇看着小诺委屈的样子尽管着急脸上仍然闲闲得笑着，“告诉哥哥谁欺负你了，哥哥帮你教训他们。”这样轻而令人安心的话，本还在哽咽的小诺一时竟哇得哭了出来，“哥哥，妈妈她....妈妈病了，怎么办啊哥哥。”青蛇闻言没有回答，脚尖略一点地抱起小诺向刘家奔去。
刘家门前的河仍然浅浅得流淌着，河岸上的树照旧有一搭没一搭得随风摇摆，除了门内压抑的气氛什么也没有变。小诺再次惊讶得看着青蛇，难以致信自己已经在家门口了。“哥哥你会法术吗？”，毕竟是孩子，此时竟忘了刚才的悲伤兴奋的大声问。“我....”青蛇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尴尬的身份，再使用法术真的是太不明智了，正在犹豫该怎么回答，刘根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探出了头，“小青你来了？”声音里没有一丝惊讶，“来看看你嫂子吧，她....哎。”满面难掩的憔悴。青蛇闻言默不做声得跟刘根走进门去。小屋里的光线一惯不好，可是这次进门青蛇明显感到了一股不同以往的寒意。刘根看青蛇皱起眉毛，不好意思地拍拍他的手，“屋里都
是药味，委屈兄弟了。”青蛇回头抱以安慰的微笑，如果说气味，倒是有股不寻常的甜腻。
“小青你来了？”刘氏微微支起头和蔼得看着青蛇，声音因为这个动作微微颤抖，“还没吃饭吧？厨房还有吃的，叫刘根给你热去。”刘嫂！原来洪亮的声音如今如此衰弱，青蛇忍不住把头靠在了刘氏腿上，刘氏有厚厚老茧的手一下一下抚着青蛇的脸，不要对我这么好。感觉脸上的手无力得滑下去，青蛇抬起头，看见刘根拉了拉被子把刘氏盖得严实些，“又睡着了。”大叔，法海....呃，法海法师来了有几天了吧？”“对。”刘根奇怪得看着青蛇一脸郑重的样子，自从我们村子发生瘟疫开始他就来了。那就对了！青蛇站起身，终于高兴得笑起来，愉快得和任何一个得到礼物的孩子一样眯起了眼睛，他不知道这或许是他接下来的生命里最后的温暖。“大叔我去去就来。”“小青！”刘根叫住了青蛇，眼神担忧，青蛇和刘根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个傍晚。“这次不会有事。”青蛇大力拍拍刘根的背走了出去。
河的对岸，那个脸上拢着圣泽的光辉，那个微笑着替众人抚去病痛的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得对待自己呢？青蛇看着法海清澈的眼神和和煦的笑容，这些是装不出来的吧？或许他有自己的理由？青蛇不知道为什么在法海这样对待自己之后自己还会想给他寻找理由。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有什么是他忘记了的呢？
“你找我？”法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青蛇旁边了，脸上那种慈悲的笑容没变，可是青蛇却敏感得觉得在这个笑容下的的某种东西已经被法海抽离。
“做为高僧，你不觉得下咒可耻了点吗？”
“知道啦？”法海露出一个颇不耐烦的表情，“花了半个月，真是叫我好等。”本已胸有成竹的青蛇听到法海这句话不禁怔了一下，这么说安排到荒地守墓是套中套，或者....他在试图力挽狂澜。青蛇看着身边的法海，法海似乎感应到青蛇的目光也回视他，波澜不经的笑容和坦荡的目光让青蛇自动否定了后一种假设。
“先对周边村子下咒让大家以为是瘟疫，然后暗示村民我是这场瘟疫的主因，目的是逼我离开，我说的没错吧？”法海点点头，似乎觉得青蛇理所当然该知道般沉静地听下去。
“但是我坚持不走，于是你安排我收墓，我也如你所愿发现你的上一个阴谋，接着你让刘嫂也中咒逼我来找你，没错吧？”“也没错。”法海做了个请青蛇继续讲的姿势，“那么让我来猜一下，你叫我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青蛇倾身靠近法海，“利用刘根一家让我妥协？”
听到这里法海终于大笑出身，“真不愧是我的....猜的很对。”法海的眼睛晶晶发亮更衬得他的脸如玉般圆润。
“小青，我想你不会让刘家三口也变成一缕青烟吧？”法海神情自得得看着青蛇，真正胜券在握的是法海。
“我不会走，但是我也不会让他们有事。”青蛇握紧拳头，法海有多少道行他是知道了，可是如果非要为自己要保护的人付出代价的话，他不会退缩。
“小青，你真的不是一般的固执，你以为待在他们旁边就是爱他们的最佳方式吗？”法海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看到青蛇不屑的表情摇摇头收回了下面的话，“好吧，我开个条件，三天之内我会再下咒，如果你解得了我就不再纠缠你，但是如果你解不了....”
“没有如果，我会解开的。”法海看着激动得满脸通红的青蛇，眼神慈爱得仿佛一个母亲，“我等你...到我身边来....”青蛇怔怔得看着法海离开，以及他留下的这句话。
——————————————————————————————————————————
“哥哥....哥哥....”还未进门青蛇就被冲出门口的小诺扑倒在地，“哥哥....”小诺因为激动大口喘着气，青蛇无奈得扶起小诺，顺便掸掉两个人身上的灰，“什么事真么高兴？”
“妈妈好了，妈妈的病突然就好了呢。”这么快，法海就宣战了吗？青蛇微呆了一下马上恢复了常态，“妈妈刚好，你就这么淘气了吗？”小诺闻言嘟了嘟嘴巴小声嘟喃了几句什么，青蛇故意皱起眉，沉下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小诺抬头小心翼翼得望了眼青蛇，到看见他不小心泄漏出的笑容时夸张地呼了口气，“我说哥哥饿了没？妈妈烧了好吃的东西哦。”说话间已经拉着青蛇走进门去了。刘根夫妇此时正在饭桌前忙碌着，看着走进来的青蛇抱以亲切一笑，今晚开始，我们的战役，青蛇微笑着看着他们的同时在心里再次重重地告诫自己道。
晚饭很平静，晚上的月光很宁静，第二天的日出很美丽，第二天的日落很安静，第三天的日出很....呸！青蛇愤愤地把嘴里的枯草渣吐到地上，如果法海知道公平两个字怎么写，他就该知道不能在第三天晚上下咒，可是他也没说不能在那时候下啊，青蛇懊恼地抓抓耳朵，怎么没想到这一损招？可是我也没说我不可以毁约啊，青蛇突然想起来忍不住想大笑几声。正在这时屋内一声巨响，紧跟着巨响的是刘根的呼声，来了！
青蛇冲进门去，刘根呆呆地坐在地上，目光有点茫然。青蛇伸出右手张开手掌，一团青绿色的火焰缓缓升起，照亮了采光不好的小屋。空气的气味没异样，刘根的身上没异样，大概只是摔了一交吧，青蛇舒了口气，上前扶起刘根，”没事吧？”刘根顺着青蛇的手站起来，眼神慢慢汇聚，“我没事，你在我家干什么？”
“什么？”青蛇没回过神，凑近问了一句。
“我说，你在我家干什么？”
“你是问，我在你家干什么？”青蛇真正觉得不对劲了，似乎有寒风不断往眼睛里挂，青蛇微微眯起了眼睛用力扯出一个微笑，“混饭吃啊，刘大叔。”刘根狐疑得看了青蛇一会儿，突然出其不意得大力推了他一把，“是个疯子啊，出去。”青蛇再次笑起来，“大叔别玩啦，我午饭没吃好。”
“老婆子，我们家什么时候来的疯子，来把他赶出去。”刘根冲门外吼，很久没有反应，刘根索性自己动手，一个大掌向青蛇挥去，手掌大力甩在青蛇脸上，青蛇顿时被甩出门外。随后门砰一声关上的同时夹杂着刘根骂骂咧咧的声音。
是失心咒，青蛇暗暗捶了下地，法海真的疯了，在只剩一天的情况下使失心咒！如果给刘根下的是失心咒，那么刘嫂是....青蛇拐过屋角向厨房走去，刘氏正低着头烧着木材，似乎没什么异样。可是如果没什么异样的话，那么多半是....刘氏听到门边动静回过头来，笑容如初春的花朵般在脸上绽放，生完病略显消瘦的脸此刻竟熠熠生辉。“小兄弟，有什么事吗？”
法海！青蛇冷笑了起来。失心咒其实并非什么可怕的咒语，只需亲友的关切做药引再加一点解咒即可。可是此咒却有个颇为伤感的传说，说约在一千年前曾有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如此相爱以至于除了彼此他们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但是和世上任何一个爱情悲剧一样，由于现在听故事的人所不知道的种种原因他们最终不能在一起，也许是为了让彼此都有活下去的勇气，男子最终对女子施了失心咒。故事到这里也不过是一个平淡的故事，可是结局却是令人难以意料的唏嘘。女子最后竟冲破了咒语的力量记起了男子和他们的爱情，失心咒的故事也发展到了□□。原来男子为了防止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解咒，在给女子施咒的同时也把咒的力量加于自己身上，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女子冲破咒语的同时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是什么原因让女子冲破顽固的咒的力量以及后来的男子怎么样都没人知道，而男子如何把咒的力量一分为二的方法却成为每个修习之人都想知道的奥秘。
现在看刘嫂的情况青蛇几乎断定法海使用的正是这种失传的失心咒，而且可能不是一分为二而是一分为三，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施咒者主动解咒，这三个人任何一个恢复意识都可能导致一个或者两个或者三个人的死亡，到底几个青蛇没有把握，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咒不能解。
青蛇沉默地坐在地上，夕阳把他修长的身体拉得很长，在空荡荡得院子里显得孤独而落寞，如果他们再也记不得生命里曾有个小青，再也记不起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日子该怎么办？
有一只小小的手拉了拉青蛇的衣角，青蛇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小手又拉了拉，青蛇有些恼怒地回头，却望进了一双澄净的眼睛，“哥哥，你哭了。”
“我哪有。”青蛇胡乱擦了擦脸，小诺伸出手指轻轻滑过青蛇的脸，得意地伸手给青蛇看，在小诺白嫩的手上一颗晶莹的水珠兀自闪闪发亮。
“哥哥，不要哭，这么漂亮的眼睛哭红了就不好看了。”小诺再次伸手替青蛇擦掉没来得及擦掉的眼泪。小诺，你再也不会记得我了，怎么办。青蛇把小诺重重地搂进怀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控制不住的眼泪。
“小诺，如果你的好朋友再也不记得你了怎么办？”
“咦？哥哥你怎么会知道我叫小诺呢？”小诺奇怪地看着青蛇，青蛇也看着他，但笑不语。“啊！我知道了，你问过妞妞了吧？”青蛇看着小诺似乎得意地不得了的样子也微笑起来，轻点了点头，“你还没回答哥哥呢。”
“嗯....如果是妞妞再也不和我玩了，我当然很伤心啦。”小诺若有所思得想了一会儿，“可是她为什么会不和我玩了呢？”
“但是如果妞妞和别人玩更开心，那也没关系呢。”和别人玩更开心就没关系吗？青蛇认真地考虑这句话，如果没有自己他们的生活会更美满，是不是自己该离开呢？
“小诺，”门里传来刘氏的声音，“回家吃饭了哦。咦？”刘氏看到和小诺并排坐着的青蛇怔了一下，“小兄弟还在啊？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语气和蔼平淡，真的回不去了。
“不了，谢谢大嫂，我这就走了。”
“这样，那么不远送了。”刘氏客气地笑了笑便要转身进门。
“大嫂！”青蛇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刘氏，刘氏诧异得看着神情凄凉的青蛇，“要过得幸福。”
“什么？”刘氏似乎没听清，再次问了一句。青蛇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小诺的头便走出了门。身后传来小诺撒娇的声音和刘氏宠溺的笑骂声，间或还有刘根朗朗的笑声。要幸福，即使不能参与，我也会在旁边一直守望。
刚走出没有一里地，青蛇便看见法海坐在树下沉静的身影。
“如你所愿，我来了。”法海没有抬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用尽心思你的目的达到了，不感到高兴吗？”青蛇见法海似乎坐定了般的样子，原来压下的怒气又冲上脑门。法海闻言终于抬起头来，青蛇惊奇地发现他平时淡定的脸上此刻竟绕着浓浓的倦意，一惯温暖的笑容挂在苍白的嘴唇上竟让青蛇的心底奇异地心酸起来。
“你....”青蛇在这一瞬间简直要鄙视自己，面对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而这些手段是针对自己的人，竟只因为他一个略显憔悴的笑容就心软了，这样一面想对他发火一面却有些犹豫的青蛇，终于别扭地说道，“你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
“你在关心我吗？”法海的笑容更深了些，本来圆润的脸此刻却有了淡淡的皱纹，青蛇看不下去别开了头，“臭和尚一个，谁会关心你。”
法海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你以为将咒一分为三不需要被咒反蚀的吗？”青蛇突然转过头，“怪物！你是说面对咒力的反蚀你只是有点疲倦？”
“你没发现我长了些皱纹吗？”法海用手轻划过自己的脸，表情居然是满足的。臭美！青蛇还没把这句话骂出来人已经被一个念头惊住了，难道法海用自己的寿命换咒的力量了？迟疑得望一眼法海，法海居然也定定得看着青蛇，若无其事得点了点头。
“这是何必呢？”青蛇不禁有些感慨。
“为了让你跟我走，这值得。”为了让自己跟他走，减少寿命都值得？青蛇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到底是什么理由才非他不可？
“为什么我一定要跟你走？”
“你很快就会知道。”法海打算站起来，却一个不稳向后倒去。青蛇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法海，不料冰冷法海的手竟缠上了他的手臂，飘忽得如月般的笑容浮上法海的眉梢，“小青，你不会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