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误触机簧(1 / 1)
初月如弓,挂于碧霄。
微烛摇曳处,一抹白影寂寥的坐在窗下。
容蓉端着参茶推门而入,只见项怀书直至深夜仍无法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一直看着两个明月珠发呆。直到容蓉走上前去,轻轻把参茶放在案上,又将搭在手臂上的披风,悄悄披在项怀书肩上,项怀书这才如梦初醒。
他抬头看向容蓉,微微一笑,拉她坐在自己身边。悠悠说道。
“这么晚,怎么还不歇息?”
容蓉眼里微微露着心疼,轻声道。
“给你热了杯参茶,你昨夜又咳了一宿,我怕你熬不住。你肩膀可好些?”
“不打紧。倒是你,儿子们都已经八个月了,当是沉的很,你还到处走动,你不累,儿子们也累了?”
容蓉听后,微微一笑,杏眼滴溜溜看向项怀书,假装嗔怪道。
“现在心里就只有儿子,嫌弃他们娘亲肚大如鼓?”
见项怀书轻笑出声,表情亦稍稍放松了一些,容蓉稍稍放了心,继续又道。
“听说你今天看了寒儿妹妹,她现在可好?”
项怀书一听她如此问,笑容略微一僵,微微叹了口气。
“小师妹是肖家后人,主公自是不会放过她。只怪我当日太过天真,纵容三师弟与她在一起。如今却同时害了他们二人。如今,三师弟也即将炼成药人。”
“你说什么?主公岂不是要三师弟去死?主公怎会如此狠心?”
项怀书见容蓉眼神焦急,自己也跟着大叹一声。
“恐怕都是我害了他们。”
容蓉见他自责,立刻声音放柔,轻轻安慰道。
“这怎能怪你,主公病情日益加重,性情大变,早已经不是从前的主公。哪日我们稍微对他不起,恐怕也会遭遇如此下场。你也别太自责。”
说着,容蓉小手紧紧握着项怀书的,见项怀书终于稍稍点头,便转而问道。
“那寒儿妹妹现在究竟如何?”
听容蓉又问起肖寒女,项怀书只觉胸中郁闷难当,其实他本不欲说,只得抽开自己的手,将自己转过窗前,才能顺畅的呼出一口气来。只听他缓缓说道。
“小师妹现在已经被锁在刑室整整两天,亦被鞭打了两天。我今天一天都在用‘摄魂针’刺探她的记忆。才知道,原来让主公失去最后至关重要的一页提示的正是小师妹。当年小师妹顽耍时与她哥哥把‘举世无双’浸于水盆里,她哥哥还因此受罚。想必就是那个时候,酿下大祸。我正迟疑着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主公。”
容蓉看他背影苍凉,亦站起来踱到他身侧,安慰道。
“寒儿妹妹当日应该只是两三岁的幼童,她又懂得什么?即便告诉主公也帮不得什么忙。倒是这一整天下来,你有没有问出开启之法?”
项怀书面朝新月,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这一整日,我一直在诱导小师妹说出开启的法门,却是一无所获。恐怕在小师妹玩水闯下大祸之后,肖家人便把‘举世无双’二宝,藏进密室,不再让肖家两个孩子再碰。只是……”
话说出一半,项怀书便犹疑了一下,住了口。
他本想说,只是那秦梦楚交代他三日之内必须将宝贝打开,并呈上“长生不老药”。今日已经是第二天,恐怕他项怀书这次,该是无法向主公交代。又转头看到容蓉关切的脸色,怕她担心,便把咬在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容蓉耳力极好,哪肯放过他的话尾,跟着问道。
“只是什么?”
项怀书立刻收了心神,微微一笑,说道。
“只是人家肖家有两个孩子,我也有两个孩子,怎么他们娘亲这般不疼爱他们,深更半夜还挺着肚子,让他们受累。快快回去歇着吧,我不久把茶喝了,便也回去陪你。”
项怀书心智极快,立刻话题一转,便逗乐了容蓉。
只见容蓉禁不住微微笑出声来,扶着肚子走出去,临了,回头不忘嘱咐道。
“把窗关好,别又咳上一夜,我等你。”
项怀书向她微微扼首,见她缓缓走进回廊。
项怀书目送容蓉身影离开,就在她消失在回廊尽头那刻,忽然忍不住喘咳不已。
其实,他刚才怕容蓉担心,硬是压抑着,这一咳出来竟然止也止不住,连身子都咳得虚软在桌子上,这一扑之下,却不小心把“无双举世”也一并碰落在地。只听“吧嗒”一声,那明月珠便从黄金基座上跳脱了下来。
项怀书眼神伶俐,心里也是一慌。终于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挣扎着弯下腰,把一分为二的“无双举世”拾起来。只待他拿到眼前,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这明月珠只不过是个装饰,珠子底下与黄金基座用巧妙的机簧扣着,平日里若不知道窍门,纵使力大如牛亦不能将之取下。而他刚才虚脱之际,只是轻轻将它弹在地上,便触到了某个机簧,叫他外打正着取了下来。
项怀书把那明月珠放在桌子上,拿起黄金基座仔细端看。只见基座与明月珠相连的那面,中间微微有处圆形的凹陷,而那圆形凹陷的当中又呈正方形略略凸将出来。他伸手进去一摸,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项怀书脸色苍白的坐在窗下几近天明,才扶着轮椅行出来。可是他却并没有回房去陪容蓉,而是去了炼药房。
炼药房内此时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那药味甚是苦涩刺鼻。房内几名值守的侍卫见项怀书深夜造访,都是一惊,忙站起来施礼。项怀书微微扼首,算是招呼了,便自行来到最里面的药室。
只见那药室十分窄小,湿热难耐,好似走入火山口一般。室内放了几只大桶,桶内都熬着颜色诡异的药汁,而江南易正双眼紧闭,形容枯槁,浑身扎满金针的端坐在其中一只大桶里,不似活着,竟像是一具干尸。
尽管项怀书强作镇定,但眼神里还是难掩惊骇之色,他略微叹了口气,向身后侍卫,悠悠问道。
“药人几时能够炼好?”
身后侍卫一拱手回道。
“已经浸泡了整整两天,再过三天便可为主公换血。”
项怀书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他随身的竹箫现在何处?”
“都收藏在药房内室里,我这就去为大师兄取来。”
话音一落侍卫便迅速走了出去,不多时提着江南易那柄竹箫转进来,恭恭敬敬的呈在项怀书眼前。
项怀书点头接下,看到竹箫一侧坠着用一枚铜钱制成的红色流苏相思扣,心里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