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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国英说到做到，通过特殊渠道，王开同叶常青的结婚证第二天就下来了。王开接到她打来的电话时，人处于深山老林中正进行争分夺秒的搜救，信号不是特别的好。他嚎着嗓子追问了一遍，这才听清。顿时，脸上不觉绽开一抹由衷的微笑，“谢谢妈。”说完三个字，他挂了电话，长长呼出一口气，用手捋了捋沾满汗水的板寸头。尽管身心俱疲，他还是感受到了一些轻松和快意。继续劈开挡路的树藤，举步探进，好似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有使不完的劲。
加上当地山民带路，搜查工作事半功倍。在一条小路的半道上截住了发现警方动静而慌忙窜逃的叶旺海。两位巡逻特警大队的民警把负隅顽抗的叶旺海死死按在布满潮湿泥土和枯叶的山地上，令他动弹不得。叶旺海喘着粗气拼命挣扎，王开三两步走近，蹲下，抓住他脖子的地方，一把板起他的头，沉声问道：“说，彬彬人呢？”
叶旺海吐掉嘴里的泥沙，竟然咧开嘴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住，阴测测地不作正面回答：“反正老子横竖是没活路，能拉个垫背的也算赚了。”
王开不禁加重手里的力道，耐心濒临耗尽，忍不住大声喝道：“你他妈快说，人到底在哪？”
叶旺海又是那种欠扁的笑：“警察同志，不是我不坦白从宽，这山噶么大，我昨天把孩子绑一颗大树上，具体什么方位还真记不清了。你们警察不是本事大么，把这山搜一遍不就知道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山里日夜温差大，夜里能冻死个人，大人都吃不消，何况是小孩，也不知道有没有野狗出没，啧啧……”他假惺惺地悲悯惋惜，“人还在不在，只得听天由命了。”
一瞬间，王开面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疆滞过后，似不信，似悲伤，最后只化作不言而喻的浓浓怒气，太阳穴暴涨得似要冲出来，拼个血肉模糊才肯罢休。一腔心火哪还憋得住，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一拳，还好旁边的警察及时拦住他进一步的动作，不然叶旺海吃的苦头可不止这一拳了。
王开被两位民警左右拉着，大力冲破他们的束缚，眼见又要招呼上去，边国明反应过来，迅速闪身拦在中间，大嗓门吼道：“王开，注意纪律！”
王开生生止了上前的脚步，站在原地，瞪着边国明，双拳紧紧地握牢，指骨凸显，竭力压抑地垂在大腿两侧。上气不接下气，剧烈喘息，胸膛也因愤怒起起伏伏，眼里涌起杀人的血色。
边国明紧绷的神经一松，叹了口气，右手放他肩上按住：“事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你在这浪费一分钟，不见得会有更好的转机。”
王开醍醐灌顶，浇得他恢复理智，转身召集周围的人手布置全面搜山的方案。边国明面露欣慰，心头的担子凝重得不敢松懈一分，带队出发前，上头可是下了死命令，不能把人安全带回去，他也没法交代。连线到临时成立的总指挥部，请求支援。挂了线，瞥见王开已带上一小队警力开始行动，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眼一眨就没了人影。边国明抬头观望渐渐变黑的天色，仿佛忧云照顶，他拧着眉头沉思，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大规模警力马不停蹄，抹黑搜救一整夜，仍旧没有传来令人欣喜的消息。边国明神情沉重，双手叉腰，站在山脚，盯着上山的方向一动不动。民警们已经不休不眠地奋战一天一夜，高强度的连轴转显然让他们的体力透支到极限。他紧皱的双眉从昨天到现在未解开过。他不由想，按道理既已把整座山翻遍，怎么还会找不到人，他无意识地拍了怕额头，真他妈奇了怪了。莫非是叶旺海说谎扰乱视听，那孩子又会在哪里？毫无头绪，似大海捞针，孩子的安危一秒也等不起。
越想越没底，边国明伸手招呼民警小李，问：“王队下来没？”
小李一愣，直摇头：“不知道。”
边国明急吼：“那还杵这干嘛，赶紧问去！”
小李腿风一扫，领命而去。问了一圈，依旧没有确切的答案，只好回来如实复命，说：“边所，都不知道王队上哪了。”
边国明烦躁地挥挥手，心里打起鼓来，自言自语嘀咕：“这小子，别出乱子才好！”
叶旺海被警方逮捕后，暂时收押在S市一监。王开用了点关系，不费吹灰之力把人提到了监狱独立的审讯室。看管的狱警是他以前警校的同学，也是知道他家老头子是哪号人物，看王开的脸色，联系早前听到的一些流言，对他的来意猜到了大半，不放心地叮嘱：“兄弟，下手悠着点，别让我难做。”
王开好像听而不闻，面无表情地等叶旺海进来。铁门“哐当”一声打开，人狱警只感觉面前一阵风过，一晃身的功夫，王开那边已经招呼上了，拳打脚踢，狠狠揣上去，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叶旺海没两下就被打趴在地上，只有闷哼的份，哪还有招架之力。状况已经不是凑一顿那么简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要把人往死理打呀。
人狱警心一沉，便慌了，使出全身的劲才阻止住王开上了发条的攻击，劝道：“王开，行了，适可而止。明天W市局的人就来提人，你要真给弄死了，我们没法交代，也不用混了！”
王开的牙根咯咯咯作响，控制不住又愤愤伸腿踢了一脚，蠕动身子挣脱他的禁锢，镇定地整了整歪了的警服领子，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外走。门外听到声响赶过来的狱警，呆呆地看着他大步离去，谁也不敢上前拦他，甚至不敢靠近分毫。
监狱的铁门在他身后合上，轰隆隆的声音直捣耳膜的最深处。王开似是什么也听不见，脸上的煞气半分不减，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呼出的气息是热的，可心早就冷得一塌糊涂。
他一个人静静地杵在监狱门口，警服肩上的勋章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铛亮，而警服的颜色淹没在黑夜里，好似同夜色混合在一起，那抹锃亮竟是说不尽的突兀。这一刻，他是正义的化身亦是索命的黑夜修罗，两种极致矛盾的结合让他整个人隐在黑暗中变得晦墨不明。
刚才在那间小小的审讯室，他忘却了自己是一名执法人员的事实，他满心满脑记住的都是眼前之人害他的儿子下落不明，不知是生是死。只要一想到这点，他没法冷静，没法拿警察的条条框框来要求约束自己，他想要发泄所有的愤怒，绝望，还有悲痛，酣畅淋漓，不遗余力。
可是，即便这样，又能改变什么？
晚风潇潇，带动两旁的树叶唰唰咋响。脸上忽然有阵凉意袭来，一直从眼角蔓延到颌骨，抑制不了，奔腾着一路蔓延。无所适从的空虚感空前绝后。
手机铃声打破了夜色的静谧，前一刻还躲进黑空的月亮宛如得到响应般，崭露头角，连带着三三两两的璀璨星子在黑幕上蓬荜生辉，使得大地蒙上一片淡淡的光辉。
王开用手狠狠抹一把脸，接起，声音低沉。
“喂。”
“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