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1 / 1）
翌日一早，全家人正在安安静静吃早饭，门铃不时不节地骤响。叶常青一惊，粥勺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卢惠芳皱眉：“大惊小怪的，干嘛？”
沃无展欲起身去开门。叶常青紧张地急急拦住他：“你别动，我去！”她握着拳站起来，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犹豫不决地凑到猫眼处，一看，紧绷的神经舒展开来。调整好呼吸，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叶常青礼貌问道：“请问你找谁？”
女子轻声讲：“我找沃无展。”
叶常青狐疑，还是侧身，请她进来。
沃无展抬头看见眼前之人，惊慌地一把站起来，手里的勺子也哐嘡掉到地上。卢惠芳奇怪，哪来那么大反应，不免扭头看向来人。“你哪位？”她问。
叶常青从后头走上前，解释道：“说是找无展的。”
女子直鼓鼓地看向沃无展，眼里泪花闪动，倔强中带着柔弱。
沃无展头大如斗，心里清楚若不把这女人弄走，事体就不好收场。他暗力把她扯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来我家里干什么？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今朝去医院解决掉，你想反悔不成！”他看了看一脸错愕盯着他们这边的叶常青和卢惠芳，再次小声说道：“有什么事我们去外边讲！
女子咬唇，甩开他的手，积聚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在沃无展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对牢叶常青讲：“我是沃无展经常去的那家棋牌室的茶水小妹，他跟我在一起有段时间，我……我有他的孩子了。”
沃无展劈手就要去拽她，卢惠芳喝道：“住手！”她不敢置信地撑着桌子站起来，着急地确认：“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要想清爽了。”
女子上前，言辞切切：“天地良心，我说的有一句谎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沃无展往自己脑门一拍，哀叹出声，再欲拉她出去。叶常青诧异之外，备受震撼，她慢慢走到沃无展面前，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她缓缓地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沃无展下意识否认：“常青，那女人成心讹我，你要相信我。”
叶常青尖声阐述事实：“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人讹？”胸脯剧烈起伏，她睁大双眼，就这么失望透顶地望着他，“沃无展，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有担当！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真的？”声音里饱含了太多的疲惫和悲凉。
沃无展被她的语气骇到，他退后两步，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叶常青想也没想，一巴掌挥在他脸上。沃无展不想她会如此反应，惊疑不定地呼呼出气。她颓然放下手，肩一软，无力地松垂下来。艰难地转身，似乎用尽她全身残余的力气问道：“你跟他在一起前知不知道他有老婆？”
女子毫不避闪：“知道。”
叶常青照旧一巴掌甩下去，女子生生受了，好像本来就没想躲。叶常青嘲讽一笑：“何必呢！”似在讽刺她又似讽刺自己的无知。
卢惠芳冲上前挡在女子身前，叶常青异常苦涩，这么快就知道护着外人，只因为她有沃无展的孩子么！那么彬彬，他们朝夕相处的这些年又算什么！她受够了，她的委曲求全换来一次次无情的背叛，不管是卢惠芳还是沃无展压根没有半点放在心上，她咬牙妥协的所有不过是自讨苦吃。
够了，真的够了！
卢惠芳发现她的面孔一阵白一阵红，脸上闪过一丝悲悯的神色，她迟疑着，尔后不留余地地开口：“常青，我承认这么多年你任劳任怨，尽到了一个妻子和媳妇所有的本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为什么老天要彬彬不是我们老沃家的孙子？我内心清楚就算养只小猫小狗也是有感情的，何况是个人，我疼在心坎上的呀！而你们却瞒了我这么久，只要一想起这个，我的心窝就火烧地难受，整宿整宿睡不着。常青，算我求你，你就跟无展离婚吧，当我们对不起你。”
沃无展不肯，气急败坏回绝：“妈，你瞎掺和什么，我死也不同意！”
叶常青心如枯槁，一波一波酸楚爬上她的心头。她紧抿双唇，牙齿死死相咬住，看着他们，一个个看过去，相熟的，不相熟的，这一刻，都与她无关。她调转视线，眼睛认真而又贪婪地巡视这个见证她的快乐、她的悲伤还有她的灾难的家，最后，她把视线定在沃则彬身上，小家伙坐在餐椅上，缩着身子，不叫不哭，只是瞪大眼睛，依赖地望着她，有害怕，有渴望。
叶常青终于忍不住，眼泪没命宣泄。她悲哀地发现，眼见之处已没有一寸方地容得下他们。她的彬彬，只有她了。而她，也只剩需要她安抚的儿子。
以前沃无展带给她的任何一次灾难都没有这次来的汹涌，她费力坚守的信念全部崩溃，她该怨谁？谁又该可怜她？
她也是个平凡的女人，想要爱与被爱，可是，却是那么难。
她吸了口气，心终归硬成一块石铁，她用毫无转圜的语气平静说道：“我们离婚。”
沃无展扑过去，扳过她的双肩，那么用力，仿佛害怕失去她一样。叶常青为自己这个错觉感到无穷的讽刺，下一秒，听他哽咽着求她：“常青，我是爱你的，我们不离婚好不好？你就看在这些年我照顾你们母子的份上，再原谅我这一次，我立马带她去医院把孩子处理掉。”
卢惠芳往右跨了一步，完全以母鸡护小鸡的姿势护住身后小声啜泣的女子，“我活着一天，谁也别想动她肚子里的孩子！”
叶常青拂开他的手，怒极反笑：“沃无展，你要搞清楚，这些年你有多少时间在照顾我们，你自个摸心问问！我们离婚，从今天起，我没什么好欠你的了，咱们两清！”
话落，她伸手抱起沃则彬，拿上包，仓惶往外走，姿势上看不出留恋，而心随着她每一步走出的脚步声牵扯得七零八落。
沃无展紧追上去，从后拖住她的腰，求她别走。叶常青眼睛干涩，再也流不出一滴泪，她神情冷峻，杀人的尖锐话语狠狠抛出：“沃无展，放过我吧！是不是一定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让我走！”
沃无展身体猛然一缩，眼睁睁看着她决绝离去。蹲下身，抱着头，哭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后悔万分。
而一切已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