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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声召唤,张希屁颠屁颠地跑来厨房,先捏了一个虾仁放进嘴里,“可以啊,有两下子。我都多久没吃过米饭炒菜了,这一个虾仁感动得胃里都流眼泪了。”说罢,她又盛了一勺豆腐,“诶,我刚才一直想,在这儿买两条送了不就得了,犯得着从国内寄吗。”
“他就抽555,说是劲大,咱这儿没的卖。”
“我可是越听越有眉目了啊,你找房的时候说住朋友家,不是就住他家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那么些天。我不把这事八出来,这顿饭都吃不踏实。”张希居然真的放下筷子,“给我讲讲吧,这也是一桌子好菜,你忍心看我食不下咽吗。”
“不吃省了。”我伸出手,作势要收了她的碗筷。
“别介,别介,不问了。”她扒拉了两口饭,突然看我,“你就满足一下我吧,要不我真吃不踏实。”
“就是因为我在他那儿住了半个月,所以才要送两条烟谢谢。”我解释。
“诶,怎么认识的?”
“M大,学德语的同学。”我没敢告诉张希,我们是在N城才认识何一鸣的。
“帅吗?多大岁数?”
“还来劲了,有完没完?”
“说都说了,不差这一点。多大,帅不帅啊,问你呢。”
“三十六。”
“你好这口?”张希张着大嘴看着我,去夹虾的筷子停在了半空,“忒有上进心了吧,三十六了,还学德语出国,毕业四十好几了。”
“公派交流一年,不是咱们这种。”
“哦,早就听说你们学校和我们学校留德预备部一直争这个公派项目,说是DAAD(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还是哪儿直接给钱,拿下这个项目德语系吃喝不愁。”
“嗯,好像我们学校盖的新教学楼都是靠这个。”
张希终于缓了下,不再追究我同何一鸣的关系了。
“还有点儿米饭要不要添上。”
张希想了想,决定添上,说是吃饱了这顿才有力气减肥。
“来德国俩月,我觉得我胖了不少。你这儿有秤吗?”
“去药店啊,大点儿的药店都有磅秤。”我又补了一句,“免费的。我明天进城给家里打电话,咱一块儿称。”
“我不跟瘦子一起上秤,受刺激。”张希停了停,又说:“亲爱的,我答应你的事,咱们可说定了啊。”
“你答应我什么了?”我问。
“在城里找房啊。我其实也想搬了,我那个楼,太差,不能长住。我去城里找个两人G,赶在别人前头把你霸下,我就吃喝不愁了。你愿意跟我一起住吧?我就是有时候话多,有点吵。”
“愿意,只要能找到我就搬,我这房子签到7月底,真搬城里我还省月票钱了呢。”
张希冲我笑了笑,很满足,“行,我刷碗,你休息。咱们以后要是真能一起住,也这么分工合作。”
洗过碗碟,张希转身靠在水池上,我坐在桌旁喝水。
“怪不得你说你和高彦博那个不叫缘分呢。师楠——,”
“怎么了?你这么正经,我调试不过来。”
“你觉得吗,你戴你那副黑框眼镜的时候特有小日本动作片里的小秘书FU。你能做饭、做家务,又拒陌生人于千里之外,小男人未必看中这个,可是在老男人眼里就是贤良淑德,不管是娇妻还是小妾,你就是极品啊。”
我看着张希,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嗯,就200度,我多做眼保健操,勤上眼药水,争取以后不戴了。”
“别,我觉得戴上好看,哪天我也配一副去。你说平光的是不是还能便宜点。”张希笑了,“我虽然八卦,可我不是大嘴。”
(十)
转眼间,我又度过了朝气蓬勃的一周。
周五,张希坐在教室的桌子上说:“亲爱的,咱今天晚上就口水鸡,鱼香茄子,凉拌苤蓝丝了?我今天不但带了脏衣服,连换洗衣服都带了。”
高彦博问我:“你们聚餐?我也去。”
“下次提前报名,今天额满了。”我说。
“你们俩吃仨菜还不带上我。张希,肥死你。”张希扑过去,追打高彦博。
“下礼拜五还聚不聚了?带上我啊。”
“吃饭也行,拿点电影、动画片什么的。你还有没有别的偶像剧啊?”张希问。
“我回去问问,那我可算报上了啊。”
我点头,“要有脏衣服一块儿带上,自带洗衣粉哈。”
张希怪叫:“我不跟他一拨洗。”
我和张希一起去了图书馆自习,快四点半才往家里返,仍然和上次一样,我禁止张希过来观摩,自己在厨房做饭。
“亲爱的,你电话。”张希在楼上叫我。
“你先帮我接,我手上有油,擦干净就上去。”
我跑上楼,听见张希说:“别挂,别挂,她上来了。”随后便把手机递给我。
她手里拿着的竟然是8310!
“诶,发什么呆啊,接啊。”
那支放了e—Plus卡的手机我一直开着,一个多月了都不曾响过。我并不肯定地“喂”了一声。
“师楠?”是那个我想了一个月的声音,“你有同学在?”
“嗯,过来吃饭,我做饭呢。”
尴尬的冷场中,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我们行程下来了。”
“是吗。”我没问。
“6月9号,Pfingsten(圣灵降临节)就走。”
“去哪儿?”
“不莱梅。”
又一次冷场。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抑制心里的那个声音,可是这个它不受我的控制,它问:“还回来吗?”
“应该不了。”
“哦。”这是我早就知道的结果,“那我做饭去了,你——,挂了吧。”
“再见。”
“拜拜。”
盲音响起,我摁了挂断。
“你恩人?声音还挺磁性。你刚才说话怪怪的。”
“有吗?”那他不也听出我说话怪怪的了?
“‘是吗’,‘去哪儿’,‘还回来吗’,就跟谁要抛弃你似的。”
“饭快好了,等会儿下来帮我盛饭,码筷子。”
我进了厨房,继续把口水鸡的酱汁调好,淋了红油、芝麻和葱花。我没有去想何一鸣,只是专心做饭。
我得去找他!
理智是在电光火石间走上邪路的,我完全没有料到,我之后要花那么长的时间去救赎这一次的行差踏错。我后来问自己,如果给我三天的时间,或者只要三个小时,甚至三分钟去考虑,我是不是还会去找他,答案是:我不知道。
理智和冲动原本就是夙敌,如果我不抓住这一秒钟的冲动,我觉得这一辈子我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何一鸣了。我好像看见风口里死灰复燃,火舌在面前舞动,我明知道该夺路而逃,可是,我想见他,所以我朝着火舌走过去。一个月来,我每天在各种逻辑的,不逻辑的因果关系里纠结,无非是要给放纵找一个借口,或者是给收敛找一个理由,而收敛住的不过是情绪,想见他的欲望无限蔓延,侵蚀四肢百骸。
“要不你端上来吃吧?我得出去一趟,别等我了。电脑里有新装的幻想游戏,你吃完慢慢玩,就在桌面上。”说罢,我把抽屉里的两条烟拿出来,放在一个纸袋里,拿上雨伞就要出门。
“报恩去?下这么大雨,明天去不就完了嘛。你就舍得让我独守空房?”
“我去送趟烟,一会儿就回来。”我抱歉的看着她,“他快走了,我要是不去,估计这两条烟就砸我手里了。”
张希甩出她最习惯的挑眉坏笑,“跟你恩人共度春宵?晚上还回来吗?”
“别贫了,我再不走,真回不来了。28路11点46的末班车,我最晚12点多点儿怎么也回来跟你共度春宵了。”
“诶,你穿上件外衣,下雨呢。”
我穿了件薄毛衣,拎上纸袋和雨伞出门了。
摁响门铃,我的心突突地跳。
当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何一鸣愣了,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出现得如此狼狈。
“下这么大雨,你怎么淋着就跑过来了?进来。”他把我让进屋里。
眼镜后面那双写满了兴奋的眼睛,微微扬起的嘴角,下巴上的胡茬,濡湿的头发,黑色V领T恤,定在半空的手,指间夹着的烟,还有这间屋子,那盏唯一亮着的,有昏黄光线的台灯,对我而言都那么有杀伤力。
“我把雨伞忘车上了,避了会儿,结果越下越大。”
“怎么毛衣也不穿,你抱着什么呢?我给你拿毛巾,你先擦擦。”
“不用了,我搁下东西就走。”我把裹在毛衣里的纸袋打开,掏出那两条555。
何一鸣在烟灰缸里捻灭烟头,举着毛巾,“在哪买的?”
我说:“寄来的。我妈给我寄语法书,我就说顺便给我寄两条555吧。”
“哪能这样啊。”他腼腆地皱了皱眉,脸嗖一下红了。
“不好意思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变得贪婪了,“我妈说,让我好好谢谢你。你看看吧,不知道弄湿了没有。”
“那你也不能把毛衣给它穿啊。坐那儿,我给你烧点热水,要不换身我的衣服?”
“这两条烟能逃过海关不容易,我哪能让它毁我手里啊。”我站着没动,望着他的背影,想等他转过身,看一看再离开,“你别麻烦了,我真得走了,张希还在我那儿呢。”
他转过身,走近我。我退后一步,避开,站在门和他之间。
“别走。”他想伸手拉我,却在中途将手收回。
在微微失望的同时我站住了,“今天知道的?6月9号走。”
“上上个礼拜。”他问:“为什么过来?因为我打电话了?”
“送烟。”
“撒谎。”
“你就那么确定,你打了电话我就过来?”
“不确定,所以我一直忍着。”
“我不过来,是因为我想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我着看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就闷骚,就拿上架子了。我上次还说夜色未央,花开一半,恋人未满,我其实从没这么文艺过。这个架子我端累了,我不想再装了,也不再想理由了,就算理由都明摆在眼前,我也不看了。所以,我就过来了。我过来——,没理由”
他看着我,眼波里有光在流转,清清淡淡,云遮雾掩,如水般温柔。
“为什么想给我寄烟过来?”
“我觉得我在的时候,你抽得太凶,怕你存货不够。”
“你走了以后,我抽得更凶。”他顿了一下,又问:“手好了?”
“根本就没什么事儿。”
我们就那么站着,对视,好像不知道在等什么,又好像都知道要发生的。
隔了很久,他终于问:“想我了吗,这一个月?”
“嗯。”我迷恋而专注地看着他眼睛里的那一抹光,像受了蛊惑一样,“想得快内伤了。”
我确定,他给过我几秒钟的机会,而我过分沉湎于他的眼光,错失了最后一次离开的瞬间。何一鸣把我揽在怀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坐在床上了,他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脖子窝里,想用体温驱赶我的寒冷,我自觉的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有烟草、酒精、浴液混合的味道。
“喝酒了?”我问
“下午Team Event,喝了一点点。”
“把你弄湿了,我衣服裤子都是湿的。”
我靠着他,湿湿的脸,湿湿的身体,贴在他的身上,觉得温暖无比。他低下头,吻住我,吻得细碎而充满柔情,如同吻在我心上。
“水开了半天了。”我说。
他看着我,两秒钟,“我能让你更快暖和过来。”
然后他压我在床上,吻我的嘴唇、脖子,强势而霸道,直吻到我衬衫的第三颗纽扣。
我伸手挡住他,“就因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