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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朗环抱着自己,紧紧的,仍觉得瑟缩。只要一想到刘勃勃的话,她就发颤。他知道一些什么,一定是。
她的命运,也是他的命运?
不能再想下去了。被困在这个园子,不知有多少暗卫把手着,哪怕是递个消息,也难如登天。妩心的话更是验证了这一点。她说,不说暗里的守卫,就是明里的,也有几百,这些女人里并非个个都想呆在这里,原先也有逃的,却没一个逃得了,被发现了下场很惨。明朗不敢问是怎么惨法,单看刘勃勃对待妩心一事就够让人胆战心惊,只将自己环抱得更紧。
又是做完一桌的饭菜,擦了满头的汗,沦落为厨娘她也没很反感,一是自己本就爱在厨房捣鼓,二是那些女人实在也是可怜之人,除了相互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外也无事可做,她们现在也没再欺负妩心,就爱上她院子蹭饭,也无不可。
明朗揉捏着微酸的腰身,“妩心,你说我日日这么辛苦,哪天不出一身的汗,怎么反倒胖了?”妩心绕着她走了一圈,“是了,不过也不太明显,现在这样倒正好。”
两人将饭菜端上桌,只奇怪平日里这时候定是坐满了人的桌旁竟空无一人,连刘姥姥也不见来。出门去看,才走到院中,就见几个高头大汉往里走,当中领头的正是刘勃勃,“阿三,你们在门外候着。”原来他叫阿三,她认出刘勃勃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曾帮她制服过小红马。这人怎么取名都这么简便,定还有阿大,阿二阿四了。
“唔,很香。”刘勃勃嗅着菜香,明朗懒得理她,自己乘了饭吃起来,倒是妩心站一旁给他布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一直都知道你做菜好,亲口吃到还是头一次。”
明朗继续闷声不响的吃饭。
“这丸子是什么做的?原来竟没吃过。”刘勃勃指着盘中的香丸问明朗。
以前没发现他是个聒噪的人呐。明朗暗翻翻白眼,埋头吃菜,妩心道:“这是黄豆绿豆黑豆磨了粉,搓成团用油炸了,天热还能多放些天。”
“哦,我以为是肉做的呢?”
“陷里灌了鸡汤的,才觉得有肉味。”食材都是和妩心一起准备的,她都记得清楚。
明朗见他只挑着荤菜吃,素菜除了丸子外一点也没沾,暗道,原来他是个肉食主义者,竟没叫他吃成个大胖子,真是不公平。
刘勃勃见她眼神在自己身上打量,发现他看她后又垂了眼,便用手勾住她下巴,逼她面对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以后只做给我吃。”又对着妩心道:“你就留着服侍她。”
刘勃勃走后,明朗把脸埋进胳臂,有些想哭,却哭不出来。她就想平平淡淡开开心心的活这一世,却几经波折不能长久。杜无情,好想抱抱你。抬头发现妩心一脸担忧,勉强笑道:“这下好了,你不用替她们洗衣裳了。”说的妩心越发心酸。
刘勃勃果真日日来报到,偶尔有事也会提前告知不必备他的饭。明朗想着他爱吃肉,就偏做素菜给他吃,第一次他看着全素宴有些皱眉,她说吃素对身体也有好处,尤其是夏天,清淡些的好。之后刘勃勃似乎甘之如饴,未曾反感。明朗见赶不走他也无计可施,日后想起其实应该做荤菜的,让他高血压高血脂最好三高四高的,早死早安生。
“你怎么不吃?”刘勃勃嚼得起劲,却发现平日里闷头吃饭的人恹恹的动了两筷子就不吃了。
“没胃口。”
“病了么?”刘勃勃见她满脸睡意,向妩心问道。妩心答:“许是天热了胃口差些吧!”
说话间刘勃勃已经捞起明朗的手探脉,原本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仿佛第一次见她一样的看着她的脸,明朗的心咚咚的狠跳了起来。“你习医?我病了?”
“没有。睡得差了些,过会儿抓副凝神补气的药喝了。”
她明明睡得挺好,真是个蒙古大夫!明朗心里咕哝,又想,莫不是她老毛病犯了,这几日才这么贪睡?分心的她没注意到刘勃勃的脸色古怪异常。
“明朗,”妩心拉了拉她袖子,让她回神,这时刘勃勃已经离去。“嗯?”明朗偏头看一脸担忧的妩心。
“我有些担心,总觉得主人怪怪的。”
“唔!”浅浅的呼吸传来,明朗已经倚着床榻睡了。妩心愈发的不安。
未到晚饭时分,刘勃勃就已经谴人送药过来。明朗想着反正是凝神补气的,喝了也无妨。捏着鼻子喝完药,饭也懒得吃了,又接着睡下。
“啊——”如同梦魇,明朗惊坐起来,一脑门儿的汗,滑落到嘴里,又咸又涩。来不及擦汗就觉不对劲了,下身潮潮的,拿手一摸,全是鲜红。
妩心早已过来,端着碗黑黑的汤药。明朗吞不下,便强灌下去。明朗只觉得力气像被抽干了一般,如寻求答案一样的看着妩心,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妩心直到替她换了身干净衣裳,才拥着她说:“明朗,想哭就哭吧!”
明朗无泪,沙哑着声音问:“怎么会这样?”
有一个天赐的生命在她肚里孕育,她竟然不曾察觉。杜无情虽从不曾要求有他们自己的孩子,单看他疼小虎疼得她都妒忌,就知道他有多喜欢小孩。她心里也暗暗希望,能为他生个孩子,像他,也像她。小虎是先叫的娘,下一个孩子,她一定先教孩子叫爹的。最好是个女孩儿,有小虎这个哥哥疼她,没人敢欺负她。要是个男孩也不错。这些她都曾想过的!
对不起,宝贝。是她太迟钝,竟没发现宝贝已经如她所期许的来了。
对不起,杜无情,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
明朗双目无神,不断喊着对不起,整整两天,滴水未进,不眠不休,把妩心吓坏了。“明朗,别这样,以后还会再有的。最要紧的是保重身子。明朗……”尽管妩心不停唤她的名,她却没听见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砰!”刘勃勃推门而入,将明朗提起来看着他。“我是谁?”
明朗抬起眼,看清他的脸后情绪失控,胡乱捶着他的胸膛,“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你是个畜生,我不要见到你,你滚,滚啊……”
刘勃勃捉住她的手腕,“没错,我不是人。你不想替你孩儿报仇吗?”
明朗迟钝的转动眼,“报仇?”
“是啊,你不想我死吗?不想亲手杀死我吗?我在等着你呀!”
“你等我杀你?”
“没错。你不是一向嫉恶如仇的吗?你不是一向都恨我的吗?你留在我身边,自由出入,不论你做什么都没有阻碍你,只要你有本事杀了我!”刘勃勃狂傲的看着她。
“最大的自由,不论做什么去哪儿都没人拦着,是吗?”
“是!”
“你不怕我跑了?”
刘勃勃看着她的眼,深红如火,蕴含着无限的仇恨。“你离开也无所谓,只是……你以后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师父,你曾说,我的到来不可改动历史。可是,这个魔鬼一样的人活着实在是个祸害,他害死我的孩子,以后不知还会害多少人,杀了他,哪怕改天改命,我也不后悔。
“好!”
“我等着!”
明朗乖乖吃药,按时休息,哪怕大多数时候只是睁着眼等待黎明。每天散步,做健身操和瑜伽,待身体见好,便逐渐加大运动量,把张楚教她的基本功反复练习,渐觉身轻如燕,飞上屋顶亦非难事。然后便当起了刘勃勃的影子,从他起床,她便来报到,直到夜深休息才回自己的院子,果真如他所言,行动自如,甚至她偷偷跟到了朝堂,也无人过问。她这才真正体会到刘勃勃早已是后秦的无冕之主,只除了国主姚兴之弟姚邕,偶尔和他唱唱反调,其他官员莫不为他马首是瞻。
刘勃勃放下朱笔,一个折子做着抛物线运动,“啪”的一声脆响,吓得侍从缩了缩肩,屋里安静得过分,明朗嗑瓜子的声音异常诡异。拾起折子一看,原来是姚邕参刘勃勃抢了良家妇女,初时还以为是说的她,原来是姚邕的小妾。“呵~!”这个姚邕,明知道折子会到刘勃勃手中,还故意来这么一手。还有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的女人已经宠幸不过来,还要去招惹人家,这些男人究竟还要不正常到什么程度?还是她的杜无情好!
“你笑什么?”
“不好笑么?”
“还没想到办法?”
“正在想。”暗杀,连他身边的阿三那关也没过就败下来;下毒,她买了□□谁知他吃下去竟然没事,害她以为买到假药,被一只猫吃了立即翘尾巴了。而且,她发现他对□□有种天生的敏锐和警觉。
“那就慢慢想,我可歇着了。”刘勃勃伸了伸懒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跑不嫌累吗?还得麻烦阿三送你,我说,你干脆就住我这儿得了,说不定机会还多些。”明朗不理他,起身回园子。
“出来!”她对着身后一片漆黑的空寂喊道,几秒钟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是阿三。“你回去吧,还怕我跑了不成?”
“主人吩咐我将你送到。”阿三垂目答道。
“我想你主人死,你巴不得我死才对,这么尽心保护我做什么?”
“主人的话不敢有违,姑娘请吧!”
明朗微恼,“叫我杜夫人。”
“请。”阿三把头垂得更低。
如果一辈子都杀不了他,难道她真要留一辈子不成,不如悄悄走了算了,才有这个念头,就猛地摇了摇头,她不甘心。百密终有一疏,一定会有机会的。一时杀不了他,捣捣乱先解气。
姚兴高坐庙堂之上,打开折子一看,什么鬼画符,简直是三岁孩童的信手涂鸦。再换一册,仍是如此,还多了个鬼脸的猪头,倒也有些可爱。“刘将军!”
刘勃勃接过一看,已心如明镜,回头看站在最末的那个纤瘦的身影,正兴致勃勃的和人攀谈。一副巴结的嘴脸,装的倒像。还未解释,姚兴就笑道:“无伤大雅。”
真是纵容,早晚有一天会被赶下来。明朗吐了吐舌头。她不过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而且都是挑那些无关紧要的折子,话说位高权重的人,怎么连芝麻大点儿的事也要管,甲娶填房请婚假,乙丧妣要丁忧,明明一件小事啰啰嗦嗦洋洋洒洒写成长篇大论,究竟懂不懂言简意赅。至于关键的文书,如官员迁谪,边防外交之类,她还不敢染指。
明朗依旧嚼着干果,窝在柔软的塌上好不自在,刘勃勃问,“这个你怎么看?”,递给她一块丝绢,一溜儿的繁写草体,认起来费了些功夫,待看完时头皮有些发麻,说的是魏国和晋国正加紧练兵,蠢蠢欲动,且后秦属国和边境多处□□,怀疑北魏和晋国都做了手脚。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随便给她看,核心机密还是不要掺和,免得抽身难上加难。
“怎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想个帮他们的法子,后秦的兵也是人,我良心不安,帮你,除非我脑子坏了。”
“你倒是敢说。不怕我杀了你?”
明朗不惧,已经是最糟的境地,还何惧之有。“我倒希望你杀了我。”
“哦,我以为你绝不会轻生的,难道我看错了?”
他没看错,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不会放弃。否则,她需要有这一趟惊险的时空之旅吗。嘴上不肯承认,“活得无望时,死也是一种解脱。”
刘勃勃又扣住她的下巴,手缓缓下移,停在颈间。这么纤细脆弱,稍一用力,就香消玉殒。他忽然笑了,高深莫测。
“你骗不了我。你不会想死的。”
明朗捂着脖子,粗粗的喘气。刚才离死亡那么近,仿佛又回到了坠崖的那一瞬。只是,这次是她孤单的一人,前所未有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