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45:中计(1 / 1)
拓跋飞扬邀明朗和杜无情去玩,这是婚后第一次见到她。这时她才知道拓跋嗣来建康的目的。
“和亲?”明朗扯着嗓子叫道,惹来路人的异样目光。
“有这么惊讶吗?不就是和亲而已。”拓跋飞扬不以为意,轻蔑的看了她一眼。
“皇上最大的女儿不是才四岁吗?”明朗问道。
飞扬再次轻视的嗤了一声,“从大臣里选一位才貌兼备的女儿赐为公主,自古有之。你是在哪个山脚旮旯长大的?这都不知道。而且公主早就选好了,你男人就什么都没告诉你?”转而看杜无情,“怎么选也不会选到她身上,你也太保护她了吧?”
杜无情投给飞扬一个冷眼,发现明朗的眼神充满责备时,讨饶般的赔笑。
明朗对和亲的事好奇,继续问道,“公主送过去,是嫁给谁?你爹?还是你们兄弟?小嗣,会不会是给你娶的?”
拓跋嗣从见了她就一句话也不说,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鼻子皱了皱,声音闷闷的,“不是!”
飞扬看了好笑,道:“当然不是这个还没长大的小子。是我爹!”拓跋嗣张了张嘴,对飞扬很不满似地皱着眉,却也未说话。
“你爹多大年纪了?该不会是……”明朗脑中出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儿,表情有些嫌恶。
飞扬倒没什么,拓跋嗣脸上明显带着怒气,杜无情眼见着自己的媳妇得罪人,道:“别瞎想,人家正值壮年。”
古代人早婚,飞扬也才二十出头,他们的爹三十多岁算正常,明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听飞扬补充道:“不过若是那位皇子看中了公主而爹心情也好的话,说不定会赐婚也是有的。”
飞扬看了眼沉默的拓跋嗣,笑对明朗道:“幸亏没把小虎带来,不然这家伙要更不高兴了。”她指的是小嗣和小虎不合拍。
拓跋嗣看着家姐,用眼神命令她闭嘴。
“我们的贺礼,还满意吗?”飞扬问道。
“很重!”杜无情道,“我们夫妻二人很感激。”
“我向来不喜欢欠人情。而且现在两国通商困难,只靠些小商小贩,所以南方的茶叶丝绸等物在北魏要贵几倍,若有一个人控制贸易往来,北魏百姓也能受益。这个人一定是你。”
“承蒙抬举。只是这个,我还得考虑考虑!”
杜无情的回答大出飞扬的意料,“你可不是婆妈的人!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会犹豫?”
拓跋嗣玩弄手里的骨扇,头也未抬道,“你知道什么?锋芒太露可不是件好事!”
飞扬朝他的头一拍,“就你知道!”不过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嗣这两年也是收敛太多,以至于他们的哥哥拓跋绍以为他是好欺负的。飞扬在小嗣的耳边轻问:“你想要不露锋芒,为什么这次偏偏要主动负责和亲,你不知道你抢了某人的风头吗?”小嗣立刻不自在,用杀人的目光瞪她。
飞扬又对杜无情道:“锋芒早露,现在会不会太晚了?看来你还真是娶了个麻烦呢!”
杜无情也冷眼扫射了眼飞扬,对明朗道:“别理她!”
如果眼神真的可以杀人,飞扬只怕早死了。不过她的承受能力是很强的,不在乎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对明朗道:“好了,别生气。你就算是麻烦,也总有人爱自找麻烦。”
“我才不是!”明朗死不承认。
“我们快走了!”飞扬忽然道。
明朗以为两人还要拌拌嘴,谁知她如此说,“这么快?”
“反正公主已经选好了,小嗣要回去复命。而且,我也出来得够久了,该回去了!”
“什么时候走?”明朗总伤离别,忍不住感伤。
“什么时候?”飞扬问小嗣,“你说的才算!”
“三天后!”小嗣答道。
飞扬重复,“三天后。”三天后是安煜祺成亲的日子,他们恰恰选在那日离京,巧合?还是刻意?明朗道:“我也去送你们!”
“我们去骑马!”飞扬不答,反而提议,自己已经飞身上马,飞奔起来。
明朗兴致也很高,等不及要骑上马,杜无情拉住她,“你很久没骑过了!”
“所以要骑骑看!”说话间她已经爬上了马,抓紧缰绳,“驾!”
杜无情和拓跋嗣也先后骑上马,追了上去。
拓跋嗣与杜无情齐头并进,“你太紧张她,她会是你一个致命弱点。”
杜无情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是我的女人,我为她做什么都愿意。”
拓跋嗣笑,“你真的叫无情吗?”
杜无情不再说话,驾着马跟在明朗的身后。拓跋嗣看着他,这么风华绝代的男人,紧紧守护在那个女人身边,他们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似乎不再那么刺眼。
飞扬对渐渐赶上她的明朗道:“又是一个出人意料哦!你马骑得不错!”
明朗轻喘着气,“好久没骑了,还是有点吃力。”
飞扬坏笑一声,“我要过来了!”说着竟跳到明朗的身后,稳稳的落下,一手揽住明朗的腰,另一手握在她握缰绳的手上,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明朗大呼。
“好玩嘛!”飞扬回头对杜无情道,“把人先借给我了。”手一扯缰绳,马立即加速,如离弦之箭奔向远方。
“干吗骑这么快?”明朗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什么也听不到,只有风呼呼吹过。
飞扬把头搁在她肩头,继续加速。她大声的笑,有些疯狂。“别害怕,睁开眼,像我这样大声的喊出来!”
“啊——”
周围是葱郁一片,绿到极致。飞扬的回声旋绕好久,才渐渐消散。她便学着她的样,用尽所有的力气,朝天空大喊出来,“啊——”
喊完后大口喘气,“呵呵……真爽快!”
“像这样才叫骑马!”飞扬在她耳畔道。“昨天我又见到默心了,她马上就要嫁给我梦寐以求的男人了。她是那样柔弱,惹人怜惜,而我,永远也做不了那样的女人。”
明朗侧头看她,脸部线条刚毅如男子,英气逼人。她很美,美得俊朗。
“我本来以为,如果他愿意接受我,我可以为了他改变,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可是我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明珠,你的眼睛真漂亮!”
明朗对突如其来的赞美来不及反应,只回笑两声。
“你说他们会幸福吗?我不是那种小气到自己得不到也希望别人得不到的人,可是,我不认为他们会幸福!”
明朗吃惊的看她,“你……?”
“很奇怪吗?如果在昨天以前,我也会很奇怪的。可是昨天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很好笑的事情,想听吗?”
飞扬的语气已经变得不像平常,听得明朗心里发毛,“你怎么了?”
“对啊,我怎么了?我也很想知道,要不你告诉我?”飞扬凑近她,脸几乎贴着她的。
“飞扬你到底怎么了?”明朗着急的问。
飞扬大笑起来,圈她腰的手忽然收紧,道:“默心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像你。”
上次她也说她和一个人很像,怎么到处都有人长得像她了,当下的气氛却让她开不了玩笑。局促的呼吸着,等飞扬接下来的话。
“曾默心她,根本就不是安煜祺的心上人,安煜祺对她,没有半分的亲热。反倒是对你,总是不同的。你和他,早就认识,而且,并不是普通的兄妹关系,是不是?”
明朗哑口,安对默心,没有半分的亲热?他要娶她时只说是欠她的,说是他非娶不可的人,却从不说他爱她,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飞扬怎么会猜到她和安……
“怎么不说话?你叫他安,只有你叫他安,就好像这是你的专属称呼。他看你的时候那张脸才会不那么平静,眼睛会放光。你们早就相识,当你还是梅妃的时候,在那场夜宴上,我真是蠢到以为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你的眼泪你的激动,他的深情他的颤抖,我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竟然都忽略了,而那些欢喜都是自欺欺人。
明珠……你……真行!我连自己的情敌都搞错了对象,还把整颗心掏出来给你看,你一定拼命的笑话我,是不是?我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男人,不过是你不想要的。真可笑,明珠,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飞扬伏在明朗的身后,几乎将她压弯了,马还在奔跑,她有些喘不过气。“不是的,飞扬,不是这样的。我和安早就是过去了,我嫁给了杜无情,就是这样。”她想说她从不曾笑话过她,反而无比羡慕她的义无反顾,她的一往而深。她还想说,她不是不想要那个优秀的男人,而是她错过了,已经失去了追逐的资格。
“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会为你着迷呢?这张脸,这个身体,也不过如此。”飞扬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我真可怜曾默心,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不如不嫁!”即使此刻,知道了真相,她仍是骄傲的。那样的男人,再优秀,不爱你,不如不嫁。
“不是的,安他……一定是……爱默心的。”明朗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却不能不承认,说的一点底气也没有,飞扬先前的话让她也产生了怀疑。
飞扬嘲笑两声,“嗤……说的连你自己也不信吧!”
“我没有。”明朗矢口否认,不妨飞扬急急勒住马,身子也跟着前倾,若不是飞扬抓住她的手,只怕就要摔出去了。
明朗道谢,飞扬不理她,径自跳下马。背对着她道:“安煜祺给了我第一个打击,明珠你又给了我第二个打击。你们还真是……我拓跋飞扬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来建康了!三日后你也别来送。”
杜无情已经赶了过来,对飞扬狠狠的瞪了一眼,把明朗从马上抱了下来。“没事吧?”
明朗朝他摇头,杜无情瞧她小脸通红,替她擦去一头的汗。拓跋嗣此时也赶来了,劈头就对飞扬痛骂:“你疯了吧你?”
飞扬不理他,对明朗挑了挑眉,“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明朗红脸变白,杜无情为她着急情有可原,这小嗣是哪根筋不对了,便对小嗣道:“不关飞扬的事,是我没抓好缰绳。”
飞扬放肆的笑了起来,“哈哈……杜无情,人还你了,可要看牢了!”边笑边牵来马跨了上去,一阵风一样离开。
飞扬临走看她的眼神,有太多的受伤,如同被一个信任的人背叛。明朗黯然低着头,她真的伤了她的心。
“小嗣,你不该骂她!”
拓跋嗣紧皱眉头,“我是在帮你……你们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杜无情道:“你追去看看她!”拓跋嗣心里也不放心飞扬,赶紧上马朝她追去。
明朗靠在杜无情的胸前,紧紧抱住他。她真的不是存心伤飞扬的,她不是存心的。杜无情感到胸前一片湿热,这小女人,越来越爱哭了啊!
安煜祺成亲之日。
明朗看着杜无情穿戴整齐,人长得好看怎么穿都好看,不过是普通的朝服,穿在他身上,让她离不开眼。日日这样相见,总要发一回呆。只是今日,她失神的却是为其它。
杜无情刮了下她的鼻子,“飞扬姐弟离京我去送行,晚些时候回来接你。”
明朗笑了笑,“不用了,跑回来一趟怪累的,我自己能去。”
杜无情犹豫着,明朗道:“去安府的路我熟,还能丢了不成?”
杜无情回笑,“那好,张叔会送你去,我们安府见。”
杜无情走后,明朗去陪了小虎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换了身衣裳,临走把刘勃勃送的那只发簪戴上,张叔果然已经等着,“张叔,我们走!”
“欸!夫人坐好了。”
张叔是个好把式,一点也不觉颠簸。明朗找了个靠垫靠好,揉着太阳穴,飞扬甚至都不愿意她去送她,想起这个就很头疼。当她刚觉得稍好些的时候,马车陡然停了下来,“张叔?”她边叫边掀了帘子查看。
“没事!”帘子被拉了下来。
明朗重新坐好,不到几秒意识到车夫声音不对,身形也比张叔瘦削,再度掀开帘子,“你是谁……”可是话还未问完,嘴便被一块棉布捂住,连对方什么样也未看清意识就失去了。
杜无情和其他官员送走了和亲队伍,便立刻赶往安府,当然见不到根本没到的人。此时新娘的花轿已经抬进了府,安煜祺牵着新娘走到正厅,刘裕夫妇坐于上座,接受新人的礼拜,所有的宾客都围着看热闹,但人群里没有明朗。
这里明朗认识的人并不多,刘兴弟和徐逵之站一起,没有明朗的身影。杜无情拉住一个安府的丫头,他记得那丫头叫丁香。“有没有看见我夫人明珠?”
丁香认得杜无情,笑答道:“就是明朗的姐姐吧?没看到她,好像没来。杜公子等等,我去问问其他人。”
丁香跑着问其他的下人打听了一圈,回来摇头道:“没有,都没有看到杜夫人!”
此时新人已经拜完堂,杜无情眉头紧锁,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绝不会错过安煜祺的婚礼。
“杜公子?”张楚注意到杜无情面色焦急的往外走,出声叫道,他似乎没有听见,便快奔两步赶上他道,“杜公子?”
“哦……张楚。跟安兄说声我有急事先走了。”
“若有能用到张楚的地方尽管开口。”
杜无情点头,迅速离开了安府。张楚立刻回屋叫来丁香,“刚才杜公子问你何事?”
“哦,他问我有没有见到他夫人,我说没有,然后问了其他人,也都没见着,应该是没来。”丁香据实答道。
“你确定杜夫人她没来?”张楚想再次确定。丁香重重点头,“是的!”见安煜祺走过来,他让丁香去招呼客人,决定暂时不告诉他。
杜无情回到家,得到的答案却是明朗已经和张叔出了门,这下可以确定是出事了。他知道明朗近段时间一直有些惴惴不安,似乎是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李妈!通知老朱他们,出动所有眼线,一定要找到夫人和张叔!”杜无情大声吩咐道。李妈立即出门,身手相当敏捷,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多年的练家子。
杜无情在屋里来回走着,后悔不该让她一个人,“明朗,你到底在哪里?”
春儿道:“公子坐下歇会儿吧!夫人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夫人上次失踪的时候,公子也是这样坐立不安。
对,他得静下来好好想想。明朗没有得罪过人,究竟是谁会对她不利?他想了想近几个月不同寻常的事,小虎抓周那天收到匿名的礼物,那时明朗的表情变得异常,后来他把那个玉童交给专门的制玉师父,发现那是产自西北的玉,极少流通到南方。近期在建康的北方人除了拓跋姐弟就是刘勃勃,他知道现在该找谁了。
“你看好小虎!”杜无情吩咐,明朗不在,小虎更不能有事了。
“公子,安府的张楚来了!”
杜无情抬头,见到张楚已经进了院子。“杜公子!”
“张楚怎么来了?”杜无情问。
“杜夫人她……是不是出事了?”张楚开门见山。
杜无情见瞒不住,点头道:“她上午出门去安府,说好了在那里碰面,结果她却没到。”
“如果真有人掳走了杜夫人,只要她人还在建康,就一定能找到。我这就通知将军,下令关闭城门。”张楚抱拳便走,杜无情叫住他,“谢谢!”张楚只点了点头,匆忙离开。
“什么?你再说一遍!”刘裕仿佛没有听清张楚的话。
“杜夫人失踪了!”
“啊?”刘夫人捂着胸口,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这样?”兴弟赶紧扶住她坐下。
张楚便将前后经过复述一遍,刘裕立即下令四大城门关闭,严防死守,任何人不得离开京城,又派出两支军队以巡逻查房为名挨家挨户的地毯式搜索。
“煜祺,你去哪?”刘裕叫住正要出去的安煜祺。
“找人!”安煜祺简单的答了两个字。
“你哪里也不能去,别忘了,你的妻子还在等着你洞房。”
刘夫人也道:“是啊,煜祺,你还是别去了,今天可是你大喜之日。”
安煜祺对刘裕道:“孰重孰轻,您还不清楚吗?”说完和张楚一齐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众人,只有刘裕手紧紧握着扶手,长叹了口气。上次当着明朗的面也没能逼出他的真心,孰轻孰重,现在他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安煜祺第一个想到的地方,自然是刘勃勃的行馆。夜色弥漫,他与张楚均换上了夜行衣,在行馆的房顶,碰到了杜无情。杜无情见到安煜祺没有太多惊讶,三人分头查探一番,但一无所获,只得空手而返。
“你又弄丢了她!”安煜祺道,晚风吹过,他的眼被发遮住。
杜无情站在他对面,“我又弄丢了她!”不是简单的重复,蕴满了自责。
“刘勃勃的行馆里没有。”
“不代表不是他干的。”
“他明天离京,城门必须得开。”
“那就一定会想办法把人转移出去。”
“所有出入城门的人都严格盘查。”
“他一定会以为我们把重点放在北门,可能会走其他三门。”
“四门都不能忽视。但最有可能的——”
“还是北门!”
“还是北门!”
两人异口同声,但谁也笑不出来。
“这个人,一定会搅得北方不得安宁。他自恃聪明,极其自负,做事全凭兴致,挑起他兴趣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安煜祺谈起刘勃勃这个人。
“你是指……明朗?”
安煜祺点头。
“我对她说,你是个好男人。我亲手送她上了你的花轿!杜无情,不要让我后悔。”
杜无情道,“我一定会把她安然无恙的找回来,你也别忘了,你的新娘还在洞房里等你!”
安煜祺听了有几分黯然,转身和不远处的张楚消失在夜色里。
杜无情立在风中,望着天空,明朗,你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