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37：情定（1 / 1）
杜无情对明朗坐安煜祺的马车回来一事只字未提，明朗也就没说什么，这时已进入腊月中旬，她除了照顾宝宝外，就是置办年货，俨然标准的好媳妇儿。在她看来，过年最大的乐趣并非新年吃喝玩乐，而在于准备过年的过程中。
她每天和李妈春儿一起去集市上逛，忙得不亦乐乎，杜无情除了应酬就是管理他的生意，也是早出晚归，两人见面的机会反而少之又少。
“你还没出去啊？”明朗靠在杜无情的门边，见他还没换衣服。
“嗯，今天我呆在家陪小虎，你倒是大忙人啊！”小虎就是苏姐姐的儿子，苏简才给取的名字，因为孩子早产，身子又小又弱，希望他像老虎一样壮实。
“我哪能和你比。老实交代，你们当官的喝酒，是不是都选烟花之地？”说着往杜无情身上嗅。
杜无情闷笑道：“当妻子的想知道夫君是不是拈花惹草了，一定是检查他当晚的衣服了，哪像你这样，证据早就销毁了嘛！”
“哼，就你聪明。”
“过奖了！”
“那你说说你的证据销毁了没？”
“你觉得一个聪明人会突然变笨吗？”
明朗翻翻白眼，转身就要走，忽然整个人被杜无情拢住，密不透风。“杜无情？”
“别动，让我抱会儿！”杜无情将头埋进她的发间，“就是觉得好久没这样抱你了，很想你！……明朗，我们先成亲吧！等师父回来了，大不了再成一次，你说好不好？”杜无情松开明朗，等她的答案。
她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这时响亮的哭声传来，“小虎在哭！”拔腿就往小虎的房里跑，杜无情无奈摇头，只得跟在她身后去看小虎。
“苏简，你怎么回事？喝这么多酒了，还到小虎这儿来，也不怕呛着他。”明朗进屋就看见倒在小虎床边的苏简，醉得不轻，手里还拿着一壶酒，正是“闻来香”的陈酿。
杜无情只得去扶苏简，明朗则把小虎抱了起来。“我没醉，我很清醒……”苏简推开杜无情，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自从这次回建康后，他就经常跑去喝酒，常常喝得不省人事，却很少像今天这样跑来闹小虎的。
明朗有些生气，把孩子交给了李妈，一把夺过苏简的酒瓶。“不要再喝了……”
“你还给我，把酒还给我……”苏简想扑过来抢酒瓶，一步不稳倒在地上，然后又自己爬了起来。
“好，你要喝，就给你喝个够。”明朗索性把剩下的酒统统倒在苏简的脸上，他一时睁不开眼。
“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买些给你喝！”明朗把酒瓶重重放在桌上，大声问道。
苏简用手一抹脸，怒目圆睁，“你……”明朗一时以为他要动手打人了，杜无情赶紧把明朗护在身后。苏简的手最终没有落下，反而对着自己的脸狠狠的给了两巴掌。
苏简酒醒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明朗见到他来找她并不意外，却没想到他是来告辞的。
“谢谢！”明朗一头雾水，只听见苏简又道：“对于你为我们兄妹二人还有小虎所做的一切，谢谢两个字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感谢。我知道不应该再麻烦你，但除了你以外，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我只有拜托你。”
苏简突然跪下，明朗赶紧搀他起来，他抬手示意她不动，“我要把小虎托付给你，明珠。以后他就靠你了。我和星晓都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对吗？”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明朗又去搀他。
“你先答应我好吗？”苏简恳求道，见明朗疑惑，又道：“你也看到了，我不能很好的照顾他，他跟着我，只会颠沛流离，而且随时都有危险。再说孩子都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这些我都给不了他。如果星晓知道我让小虎跟着我受苦，她也会心疼的。”
“可是……”她当孩子干妈是一回事，要真正做一个妈妈，她没有把握胜任，怕辜负了苏姐姐的期望和重托。而且，杜无情会同意吗？
“你放心，杜兄那边没问题，我问过他的意思了。他说你愿意就好。”苏简懂她的顾虑。
杜无情这时抱了小虎过来，明朗看着他俩，朝苏简重重点头，“好，我答应，我一定把小虎当成自己的孩子，把他养大成人，你们……放心！”明朗对在天上的苏姐姐立誓，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真切的恳求她成为小虎的依靠，也许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苏简当天就离开了，要去哪里，何时回来，什么也没交代。保护小虎的关键就是不能让人发现他和桓氏苏氏的关系，外人只知道小虎是他们捡到的弃子。
说到“弃子”时，明朗发现杜无情眼里多了一股莫名的忧伤，从此明朗再也不提这两个字。
新的一年，晋安帝司马德宗率领文武百官举行祭天大典，并改元为义熙元年（公元405）。
“兴弟！”明朗问正在扶湛之走路的兴弟，“湛之抓周抓的是什么？”
兴弟把湛之抱了过来，“一把剑！这孩子当时对着文房四宝，金银首饰还有胭脂水粉什么的就是不抓，他爹便将随身携带的剑放了上去，也真神奇，湛之立刻就爬到剑旁，小手连剑把都握不住。”兴弟连说带比划，说完在湛之脸上香了个大啵。
湛之显然不知道自己成了话题的主角，反而对不远处的小鸡仔更感兴趣，挣脱了兴弟的怀抱，蹒跚着要去和小鸡仔玩，兴弟只好紧紧跟着，不忘回头问她：“小虎要抓周了么？”
“嗯，我想就这个月十八，那天是个好日子。”实际上那一天正是他的生日。
“看小虎的个头差不多是一岁的样子了。刚见他时真的好小，长得可真快！我还挺期待小虎究竟抓个什么呢！”
“我也很期待呀！”明朗满面笑容的看着熟睡的小虎。
“明珠？”
“嗯？”明朗抬头看她。
“有些话娘不好问你，可我不得不说，你打算就这样过下去吗？你们师父若是一直不回，难道你们就一直不成亲？虽然我们都知道小虎是你的义子，可是外人不知道。而且你忍心杜无情就这样等着？”
明朗回来的路上一直回想兴弟的话，也许她说的对，而且她答应苏简给小虎一个完整的家。“小虎，要他做爸爸吗？”小虎显然听不懂她的话，自顾的东张西望，黑眼睛扑闪扑闪。兴弟本来要送他们娘俩回来，明朗想带小虎走走就拒绝了，谁知街上人太多，只好绕道走僻静路。
才进巷子没多久，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有了以前被桓玄抓去的阴影，心里暗叫不好，不由加快脚步。可因为抱着小虎多有不便，打算下个路口再拐进主街。不想已经太迟，后颈被硬物抵住。
明朗把小虎紧紧抱着，壮着胆子问：“是哪位好汉？若是求财，我愿意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你，只求不要伤害我孩子。”说着要去掏钱带。
身后的人加重手上压力，威胁道：“别动！”明朗一动不敢动，生怕他会伤人。
“小娘子胆子不小，这点小钱老子还看不上，看你有两分姿色，我绑回去给我那傻弟弟当女人岂不更好？”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不是求财，这下可麻烦了。“好汉你看我孩子都有了，你弟弟会嫌弃的！”
“这你不必操心，老子就是看上你了！”
明朗只好先稳住她，伺机而动，看样子只有一个人。“只要好汉不伤人，都随你就是。”身后的人又笑起来，比先前更大声。
这个劫匪不是没脑子，就是艺高人胆大，光天化日独自抢劫，还如此明目张胆。明朗管不了那么多，立即弯下上半身，来个“鲤鱼翻身”，等站稳时人已经在两米之外，手早捡起墙边的木头棍子，再准备来个“直捣黄龙”给他措手不及。
“哈哈哈……”这次的笑声变得清脆纤细，不再是刻意模仿的粗声粗气。明朗任由手中的棍子掉在地上，傻傻的看着对方，“飞扬……？怎么是你？”拓跋飞扬仍笑个不停。
“哎哟，笑得我肚子都疼了！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看你细胳膊细腿儿，反应还挺快的。”这时的飞扬已经坐到明朗的房里，对刚才的事情津津乐道。
明朗把小虎交给李妈后，和她面对面坐好。一身男儿打扮，加上她本来高挑，咋一看风度翩翩美少年，在城里面走上一圈，一定能俘获不少千金的心。不过一想到她扮歹徒把小虎吓个不轻，不由皱眉。
“明珠，许久不见，越发小家子气了！就和你开了个玩笑嘛！”
“这个玩笑开的可大了！小虎今天吓坏了。”
“你不说我倒忘问了，你都生了个孩子了？我看见你抱着小屁孩，一开始还真不敢认，跟了你好久才确定没认错人。我们都以为你已经……这孩子……该不会是……桓玄的吧？亏我那傻弟弟还一直惦记着你呢！那小子变化挺大的，我保证你再见到他一定会吃大惊……”飞扬像个喇叭一样一开口就住不了嘴。
明朗只好打断她，“小虎是我收养的，不过和我亲生的一样。”
“啊？”飞扬张大了嘴闭不上，自语道：“也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你一个人？” 没听说北魏那边有使节过来，明朗将话题转到飞扬身上。
“来了好一阵儿了！”飞扬见问起自己，兴致息了一半。
明朗见她如此，问：“你该不会和小嗣一样也是离家出走的吧？”
飞扬点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小嗣离家出走过？”
“哦，这个……以前听他提起过。”明朗撒了个小谎。
“是吗？他从来都不提那次的事，连父皇和我也没说过呢！”飞扬疑惑又惊讶的看着明朗，她是个粗线条的人，并没有多想。
明朗本来还要问，见她不愿多说，只好作罢。正好杜无情回来，还没进门就问，“小虎怎么哭得这么厉害，眼睛都肿了？”
“一点意外，给吓着了，哭会儿应该就没事了。”明朗拉了他进来，解释着街上发生的事。飞扬拜托她不要暴露身份，明朗只说她是朋友，不过杜无情是认得她的，只有飞扬不知道而已。
“明珠，这是你男人？长得可真好看，比女人还好看！”飞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正要伸手去摸杜无情的脸，不过见他黑着脸，识趣的放弃这个想法。明朗哭笑不得，“你就别逗他了，他凶起来很吓人的。”
“是吗？难道比森林里的狮子黑狗熊还……？”飞扬不信，不过杜无情的一记瞪眼让她生生顿住。
杜无情起身，手有意无意的擦过明朗的脸颊，含笑道：“我好像没凶过你吧，倒是你让我见识过你不是好惹的。”明朗立即明白他指的是苏简醉酒那次，杜无□□后每每提起都要笑话她一番。她明明是很温柔的嘛！杜无情离开，被他触过的脸有些发烫。
“你脸红个什么劲啊？”飞扬摇摇头，从身上摸出一壶酒，一仰脖子就是一口，看的明朗目瞪口呆，果然豪爽。飞扬朝明朗招手，又摸出一壶酒递给她，“过来，陪我喝酒！”
明朗小口小口的抿，飞扬看不过去笑话她，“就是看不惯南方的娘儿们，细声细气的，喝个酒也喝不爽快。”明朗也觉得不过瘾，索性学她的样直接朝嘴里灌，没两下就呛到咳嗽起来。飞扬也不理她，絮叨起来。
“明珠，还是你厉害，找了个这么好看的男人……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杜无情。脾气臭的很，不过对你好像还不错……来，喝酒喝酒……”飞扬和明朗碰了下酒壶，“你知道我为什么大老远的跑来吗？”
“为什么？”
飞扬掩着嘴生怕别人听到，“为了一个男人！……他也长得好看，脾气也比你的杜无情好，所以你放心，我绝不会看上你的杜无情的。”
明朗边咳嗽边喝酒，听飞扬在那儿胡言乱语，笑道：“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听她的描述，明朗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会是他吗？
“呵呵……你说谎……”
“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
“好好……你说有就有。”明朗对飞扬的坚持妥协。
“我就说嘛……明珠，我问你啊……你说我很难看吗？”飞扬突然垮着脸问她。
明朗迷蒙着眼，观察起飞扬的五官，虽然不像南方女子柔和秀气，但是浓眉大眼，鼻子秀挺，嘴唇粉嫩而饱满，一身男装英气逼人，虽没见过她女子打扮，相信不会差到哪儿去。“好看着呢，为什么这样问？”
“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呢？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为了他千里迢迢的跑来，她却迷上窑子里的女人……我决定了！”飞扬猛地站起来，气呼呼的看着窗外。
“决定什么了？”明朗已经不太清醒，条件反射的问道。
“我要去会会她，看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而且，你要陪我！”说着朝明朗看去，只见她已经摊在桌上，一动不动。
“酒量还真差劲，亏我以前还佩服你！我自己喝……喝……”飞扬嘟哝着，没喝多久也倒了下来。
杜无情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两个醉的像泥的女人，把拓跋飞扬交给春儿后，把明朗抱到床上。“酒量差还喝这么多，用不着三个女人，两个就够唱台戏了。”挽起袖子替她把脸上的酒渍擦拭干净后，视线却再也移不开了。
手缓缓滑过她光滑的额头，然后是弯弯的眉，闭着的眼，粉白的颊，最后停在她柔软的唇上。“明朗……”杜无情轻声唤着，饱含柔情，不由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上一吻，因贪恋这份美好久久不忍离去。
一双迷离的眼这时突然睁开，对这个长久的吻终于有了些许意识，娇憨一笑，“杜无情……”没等杜无情言语，翻了个身，侧向另一边闭上了眼。
杜无情点着自己的唇轻声笑道，“原来没醒啊！”
“杜无情。”明朗仍旧双眼紧闭，却清晰的说着，“我答应了，我们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