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21:端倪(1 / 1)
刚进院子,就发现今天格外安静。狐疑的望了杜无情一眼,推门进了大厅,看见坐在正中央的桓玄,吓了一跳。四周满是随身而立的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喘一口,纷纷偷眼看刚进门的明朗。
香彤站在桓玄的旁边,一见是明朗便迎上来,小声告诉她桓玄已经来了一个时辰了。明朗对桓玄行了一礼,按他示意坐下。四下的宫女太监也已退下。
桓玄只看着她不说话,她也就任他看。他不是生病了吗?怎么看起来好好的?而且还有工夫来她这儿。他一定不知道苏姐姐的事,不过估计很快太医就会禀报他了。
“明珠!”感觉声音就在头顶,抬头一看,桓玄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正定睛看她,不禁身子一缩。
“别怕,朕不会对你怎么样。”桓玄拍了拍她的肩,手指丝毫没有逗留。“既然朕答应你的协议,就一定会遵守。”
那就好,明朗坐直了身子,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朕有些饿了。”桓玄就近坐下。
啊?他刚才说什么?明朗呆呆的望着他。
“朕饿了。”桓玄见她发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哦,我这就去做。”明朗挽起袖子就要往厨房里走,刚走一步就站定,听到有人饿了就条件反射要去做饭,这下丢人丢大了,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妃子了呀。回身尴尬的笑,“我去吩咐人备饭去。”
才要走,桓玄愉悦的声音响起,“今天朕很想吃你做的。”
当饭菜已经备齐时,她还是满腹狐疑,今天他来不会就是想吃她做的饭吧。桓玄的食欲很好,等了她这么久,错过了晚饭,他好像真的饿了,吃起来狼吞虎咽。
“你在看什么?”
明朗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看他,赶紧埋头吃饭,她也饿了呢。
“明珠——”
“嗯!”使劲把满嘴的饭咽下,改口道:“是,皇上。”一直以为都没机会和他安静的面对面坐下,她也从没把他当过是一个威严高贵的皇帝,一时之见总忘了规矩。
“不必拘礼,在你面前,所谓的皇帝至尊无上无所不能都站不住脚,不是吗?你何曾因为我是皇上而对我多用情一分呢?我不是皇帝,或者不以皇帝自居,你还肯和我心平气静的说说话,就像现在。呵——”桓玄带着自嘲的笑了笑,“我只是想说,你做的菜很好吃。”
“这是你第一次专门为我下厨啊,当然,因为我是皇帝。上次吃你的菜是在半年前,还是沾了晓儿的光呢,感觉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非皇帝,你对我总是彬彬有礼,挑不出一出错。现在,你我既非夫妻,也非君臣,你也不会当我是朋友。我们比陌生人要熟悉许多,却也无法再亲近。还真是……唉!”
桓玄微微叹了口气,手指揉了揉眉头,似乎有些疲惫。
明朗没想到会听到他这一番剖析,他也没有自称“朕”。是啊,他说的一点也没错,他们只是因为许多因缘巧合才有交集的两个人。不过,现在的他,起码不是那么的讨厌了。
“皇上累了就要好好休息!”明朗轻声劝道。
桓玄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倒出一颗金色药丸,就着茶水仰脖吞下。由于起的匆忙,一时有些不稳,明朗赶紧扶住他手臂。桓玄看着她的脸,然后视线落于额角,手也缓缓抬起,终于,还是没有落下,便唤来贴身宫人,转身回宫。
苏简对于如妃的调查并没有实质性的收获,如妃失宠后,脾气日渐暴躁,对宫女非打即骂,原先与她亲近的几位妃嫔也渐渐疏离,于是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宫里。所以到底是谁指使小雨的,现在不得而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苏星晓的孩子保住了。
桓玄近几日每到晚饭时间就出现在章华殿,准得可以当闹钟。今日桓玄比平时晚了一些,明朗守着饭菜以为他不会来了呢。她总觉得桓玄有些怪,仿佛要做什么决定,这决定与她有关。
见他气色不太好,知道一定和杜无情先前告诉她的事情有关。刘裕旧部将领活跃,恰逢青州刺史——桓玄堂兄桓弘被刺杀,其中兵参军刘道轨和主簿孟昶不见踪迹,这不能不让人联想到刘裕和其中的关系。
桓玄手撑着头闭目了好一会儿,睁开仿佛没事了一般笑着说:“吃饭吧!”
“你还好吧?要不要先躺会儿,我去找太医过来?”明朗有些不放心,他看起来很不好,似乎在强忍着。
桓玄摆手,“不用,朕没事,接着吃饭。”可没多久,他忍不住放下碗筷,迅速拿出瓷瓶,但不急着吃药,而是拿在手心定定看着,终于还是倒了颗药丸服下。服了药的他好了些,见明朗仍紧张的望着他,扬了扬瓷瓶笑道:“虽然有时候不想吃,可它还是挺管用的。”
“那些方士炼的吗?”她还记得为首的那个是叫“云浮子真人”。
桓玄点头。
“你是想——长生不老?像秦始皇那样?”明朗状着胆子问。
“哈哈……”他大笑,手指摩挲着洁白光滑的瓷瓶,“人生不过百年,彭祖活至八百岁已是传说,又哪来的长生不老?所谓万岁,只是说者和听着舒心罢了,我又怎么会做那种梦。”
“既然如此,你还是不要再吃罢,这丹药吃多了,终归是不好的。”
“你不会想要明白的。不过知道你在关心我,我也是开心的,至少比听虚伪的‘万岁’要好。”然后桓玄便不再说话,连饭也不怎么吃了,只看着瓷瓶怔怔出神。
桓玄走后没多久,香彤等人收拾完毕后退下。明朗随便洗了洗,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杜无情坐在桌旁,手指一下又一下的击打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说他是不是有些奇怪?一边说不想吃,一边又一颗接一颗的吃,明知道对身体不好,真弄不明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杜无情的回应,叫他也没反应,加大音量:“喂……你在想什么?”
“我有事要对你说。”
明朗见他态度严肃,坐起来正对着他,“嗯,我听着呢。”
这时,杜无情递给她一个锦囊,明朗一眼便看见上面绣着一朵绽放的莲花,同小雨的锦袋一模一样,只是小上几分。急切问道:“这……从哪儿来的?”
“你一定想不到,它是太子的!”
“桓升?”就着锦囊闻了闻,肯定道:“这上面没有香味。”
“这上面当然不可能有香味,那股香味来自于西域的一种植物,叫做芸莱草。最初人们因为其香持久馨甜,便采来做香料,很受女子喜欢。后来才发现,闻多了芸莱草香的女子皆不易受孕,即使怀上也易小产。不仅如此,它还会使人心绪不宁,脾气暴躁不安,时间长了可能终身不孕。当地人均不用它,渐渐的芸莱草变得稀少。不知是谁竟得了它来。”
“这么严重!凶手先是通过这芸莱草香害得如妃没了孩子,继而又想通过小雨来害苏姐姐。看来她十分不想桓玄有孩子,难怪至今只有桓升一个。如此说来,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桓玄当皇帝之前的几个女人之一了。”明朗边想边推理,杜无情眼里满是赞许。
“那你有没有问桓升这锦囊的来历?”明朗追问。
杜无情摇头,“拜托,它可不是桓升送到我手上的,我怎么问?”
“你捡的?”杜无情一副你也去捡一个试试的表情,明朗大叫:“难道你是偷的?”
杜无情竖起手指摆了摆,“那不叫偷,我只是顺手拿了而已,你要是不看了,我立刻还回去也成。”
强词夺理!明朗道:“就放我这儿吧,然后找个机会问问他。”
看着锦囊,既然目标范围缩小很多,她真该庆幸桓玄之前的老婆不是很多。皇后刘氏,地位其次的蔺妃、苏星晓,失宠的如妃,原来与如妃组成“三人党”的李夫人,容夫人,还有几位地位极低的侍妾。
皇后,看似温婉,却总是看不透,有时还会给人致命的一击。而且所有女人中,只有她有孩子——桓升,已经成为太子。这么一来,她的嫌疑最大。
蔺妃,浑身充满着矛盾和神秘的一个人,让人永远也不知道她的心思。有时候让自己高高出尘,从容俯视一切,仿佛别人与自己毫不相干;有时又纵身红尘,在勾心斗角中左冲右突。她曾接近过如妃,她也和皇后太子有说不清的关系。
如妃,高调出世,浑身是刺,情商极低,而且糊里糊涂的没了孩子,自己浑然不知是为人所害。但也不能排除她有害人的嫌疑,也许是被人利用,也许是因妒恨而为。
其他人明朗在心里掂量着,只觉机会甚小,不足一提。眼看着端倪初现,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想着心里还挺激动的。
“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哎,你怎么睡着了?”推了推他胳膊,将他拉起,“我问你呢,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杜无情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我觉得是……”谁知他的眼又悄悄的闭上。
“你怎么又睡了?你还没说呢!算了,你起来,回房去睡啦!”明朗只好将再次趴回桌上的杜无情拉起来。
踉跄着走到门边的杜无情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道:“你今晚……也许会有惊喜哦!”
什么鬼惊喜,就为了他一句话,折腾了许久还未睡着,数羊已经数了不知多少遍,不过每次她好像都没超过二百。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困意袭来。
梦里,你为什么总是眉头紧锁啊?白衣少年。
你为什么总是不笑呢?
记得要笑啊!
五月的蔷薇开得灿烂,你曾倚花而立,许我未来。
你的手总是冰冷的,我想要要抓住你的手,给你温暖,你却后退着,离我越来越远。
只剩几朵残败的花,碎了一地……
“别走,安!”明朗惊醒地坐起。她梦见安了,梦里的他还是瘦弱的少年,带着他独处时最常见的忧郁,那样的他总是叫她心疼。
正要去倒杯水喝,发现屏风后一团黑影,不禁警觉起来,“谁?谁在那儿?”
没有得到回应。
“再不说话,我要喊了啊!”她威胁道,人已小心的转过了屏风。
黑影动了动,似乎转过身来。夜里漆黑一片,明朗看不清他的脸,又不敢走近,小心问道:“你是谁?”
“是我,明朗!”
多么熟悉的声音。温和又带着压抑,因而显得有些轻颤。
“嗤嗤!”在烛火燃起的同时,明朗看到了安,一身黑衣,挺立而站。
“安,怎么是你?”明朗跑过去抱住他欣喜的问,距离上次见面已近一月。安煜祺不急着说话,把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如果我刚才不叫你,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走了?”明朗想起刚才,心里涌起了一股气。
安煜祺摸了摸她的脸,微微笑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看见你好我才放心。”
明朗别过脸去,恼道:“你只为了自己安心,怎么没想到也让我安心呢。你不知道,我这么久见不到你,也没你的任何消息,我也会担心的吗?”
“呵呵!”他竟然不合时宜的笑了,只听他道:“明朗也会像其他小女子一样哀怨气恼了,看来我还要重新来适应你呀。”
“我本来就是小女子。那是因为你也会说些令我气恼的话了啊。”明朗莞尔一笑,安今晚会来,就是杜无情所说的惊喜吗?他怎么会知道安会来?“你今天来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没有。”安煜祺肯定答道,将视线从她脸上看向暗处。感觉明朗摇了摇他的手,缓缓看着她:“明朗,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事想跟你说。”安煜祺顿了顿,“我想让你和我一起走。他也可以一起走。不管怎么,先离开皇宫再说。”
“这么急吗?我还有点事要办,我在这里认识的一个小妹妹被人害死了,她还想害苏姐姐的孩子,我一定要弄清楚凶手是谁。”
“这些我都听说了,可是……”
他怎么变得吞吞吐吐的?明朗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想到的事让她的手不禁一颤:“难道是刘裕将军要……”
安煜祺诧异她心思敏捷,点头道:“你明白就好。一旦开战,这里也不再是安全之地。”
这么快就要来了吗?“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相信我很快就可以找到答案的。”明朗央求道。
安煜祺张了张嘴,可她执着的目光让他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如她所愿的点头答应。
看着她沉静的睡容,用未被她握着的手将颊上的一缕头发拢到耳畔。额上的印记上疤痕犹在,粉粉的,轻柔的抚摸着它,生怕弄痛了熟睡的人儿。许久,恋恋不舍的抽出手,熄烛而出。
“她没答应吧?”先前困倦万分的人卸了装扮,独自对弈自娱自乐,此刻语带笑意,饶有兴致的问迎门而入的人。
“你猜的没错,她不弄清谁是凶手就不罢休。杜兄,你该帮帮她了!”安煜祺在杜无情对面坐下,拂去衣襟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尘。
“用不着我插手,她有这个能力。”
“我只希望能越快越好。”安煜祺接过白子来下。“还有要谨防有人对她下手,这段时间关于她的议论未停过。”
“这点我自然清楚,不必安兄提点。”杜无情似乎为他的不信任有些恼,重重得在他的白子旁落了颗黑子,“看来桓玄此番必输无疑了。”
“那也要有杜兄的相助才行。”
“我可是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二人手底从容落子,口中别有深意,你突我围,渐渐皆有细汗析出,看来战况激烈,许久,安煜祺站起:“和了。今日时辰已晚,安某告辞。”
“他日再下,我定赢你。”
“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