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20：谜团（1 / 1）
自从珍儿死后，桓升就没找过明朗，珍儿的死给他很大的打击，还记得他看见珍儿尸体时惊恐的脸。当明朗去太子宫找他时，他正在练习一套拳法，额头有密密的细汗。大步走过去朝他肩上一拍：“出了这么多汗，怎么不歇会儿？”
显然有人对她的捣乱很有意见，大声喝来：“哪有练功夫不流汗的，我不管你是谁，都不准耽误太子的学习。”
好大的火气！明朗转过身，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只是脸色不是一般的严肃。她没想到会在宫里看见鲍嗣之。他盯着她的脸看，忽然抬手往她额头伸去。
“鲍师父。”桓升看到师父的举动脱口叫道。这时鲍嗣之的手猛地缩回去，背在身后。“你……”鲍嗣之不禁语顿，她长得……
“鲍师父，你认识梅妃娘娘吗？”桓升好奇问道。
梅妃娘娘？她就是梅妃娘娘，他怎么会认识她呢？她是个双十的女子，且看见他十分平淡一点也不像认识他。恢复到严肃的表情，道：“不认识。”
好个鲍爷！两次见面都认不出她，为了给他小小的惩罚，明朗笑道：“对啊，我们怎么会认识呢？这位是……？”
“他是我的武功师父，也是父皇底下的一员猛将。”桓升介绍道。鲍嗣之见她看着他，抱拳补充道：“本将姓鲍。”
“我知道啊！”明朗莞尔一笑。鲍嗣之目光中带着询问，桓升也跟着笑了，“鲍师父糊涂了，刚才我已经连叫了你两声‘鲍师父’了。”鲍嗣之这才想起，脸上有些讪讪。
总算鲍嗣之肯让桓升休息一会儿，他一口气灌下一碗凉茶，明朗见他衣着单衫，而自己还穿着棉衣，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太怕冷了些。
“娘娘怎么突然过来了？”
“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这不，特意给你带了些点心，可都是我亲手做的。”
“谢谢。”桓升两手端着食盒，头埋在胸前，抬起时闪烁着泪光：“珍妃一案，还没进展吗？”
明朗摇头，想起他和珍儿听故事时总会抓着一些细节争吵不休，而现在珍儿已化了尘，心里又是一痛。“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一生中会遇到许多人许多事，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陪伴我们走完一生，有些只是匆匆的过客，就好像是珍儿。虽然有很多人会离开，但是我们可以把在一起的日子封存成记忆，埋在这里。”明朗指他的心口，又道：“这里不会忘记。珍儿不会白白死掉的，你放心吧。”
桓升明白似的点头。明朗摸了摸他小脑袋：“好了，我该走了。趁热吃哦，别忘了你鲍师父。”
鲍嗣之看着梅妃的背影，只觉这女子和明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额角的印记，只是她的那朵梅花鲜红些。这时他忽然想起来，这女子他曾见过的，就在去岁冬日游船时，那时只是匆匆一瞥，他也不知自己竟然还未忘记，不过那时的她好像没有梅花印记的，难道他记错了？
桓升把食盒捧到鲍嗣之面前，仰头唤：“鲍师父，鲍师父……”
鲍嗣之恍惚后回过神，“啊？”
“鲍师父，你也吃些点心吧，很好吃的！”
他犹豫的拿起一小块，送入嘴中，才入口，浑身不觉一震，这味道……
刚出太子宫，一直认真扮演宫女的杜无情开口了：“你故意让鲍嗣之吃你做的点心对不对？”
“好玩嘛！谁让他老是最迟钝的那个呢？让他多猜猜，正好练练脑子，免得只有四肢发达。”明朗嘻嘻的笑着，看到杜无情无可奈何又带着宠溺的摇了摇头。
“对了，你说为什么刘裕将军帐下的诸多将领纷纷外放派官，只有鲍嗣之留在建康，还成了桓玄的人？”明朗降低音量皱眉问。
杜无情变得严肃起来，凝视着她，然后语带轻松的说：“记得我们去年乘船来这里时就见他与桓玄的人同船游乐啊。”
“对哦，去年刘裕的人还没被疏散。这么说他那时就已选择了桓玄。可是不对啊，我觉得鲍嗣之不是那样的人！”
“也可能并非他选择了桓玄，而是有人选择了他！”
有人？刘裕？还是安？
这时，看到苏简带领一小队士兵，还跟着几个头戴方帽，身着道袍的人。苏简也看到了他俩，对身旁的士兵嘱咐了什么，他们便接着往前走去，苏简独自走向他俩。
一见到苏简，想起他对她隐瞒了这么久，虽然心里原谅了他，但也不怎么热情，对他爱理不理。反倒是杜无情，朝他点了点头。他也刚好要去找苏星晓，于是三人同行。
“你现在去苏姐姐那儿方便吗？”意思是不怕碰到桓玄吗？桓玄还不知道他们是兄妹的事。
“皇上身体微恙，要召见刚才你见到的那些方士，所以相当方便。”苏简对明朗的态度不以为然。
“皇上病了吗？”她有些日子没见到桓玄了。
苏简点头，“近日皇上劳心，有些不适。”
“生病了就要找太医，为什么反而找方士？”明朗不禁好奇。
苏简仿佛看稀奇的看着她，然后脚步未停的解释道：“自古以来，皇家与方士来往密切，古有始皇派徐福寻仙问药，后有汉朝武帝淬炼仙丹，故方术由来已久。至晋时，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服食丹药养生延年，禳邪却祸早已常见。”
明朗看杜无情，见他点了点头。心里暗道：难道桓玄也想长生不老？于是问苏简：“你也吃丹药吗？”苏简大笑，笑声中带着隐隐的鄙夷：“我无痛无病无妄求，哪里用的着吃仙丹妙药。”
说话间，已到了苏星晓的宫外。见到苏星晓时，她半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苏简迅速的冲到她身边，苏星晓一见是哥哥，安心的趴在他肩上。“发生什么事了？” 苏星晓无力摇摇头不说话。
小言是苏星晓的陪嫁丫头，自然认得苏简。“公子，都是小雨那丫头，竟然偷偷在小姐的补品里下药，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明朗心下一跳，赶紧问：“孩子怎么样了？”
小言立即答道：“孩子还在，但因为小姐服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幸每次的药量都不大，而且发现得及时，所以还需要小心调养，才能确保胎儿无事。”
“她人呢？”苏简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听起来仍像是怒吼。
“被关在后院柴房里。”
“把她带过来！”
苏简轻轻拍打着苏星晓的背，声音柔和的宛若春风，“有哥在，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小言很快就把小雨带来了，小雨一见到苏星晓，双腿扑通跪下，顿时泪如雨下。苏星晓从苏简怀里直起身，看着小雨，伤心多过愤怒。
“小雨，我们主仆多少年了，我自问待你和小言不薄。你摸摸良心，我可曾打过你们，可曾委屈过你们？”
小雨眼泪不止，不断摇头。
苏星晓蹙着秀眉，眼泪也从眼角溢出，“你应该知道，我有多重视这个孩子，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没想到伤害她的是我一直当作妹妹的你。小雨，你真的令我很伤心啊。”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小雨错了，小雨错了……”
苏简拉住不停磕头的小雨，厉声道：“既然知道错了，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给晓儿下药，你是受谁的指使？”
“哥哥，你觉得她是受他人指使吗？”苏星晓问道。
“我不相信凭她一个人有胆量给你下药，而且，还想出微量下药不易察觉的方法。小雨你说，那个人是谁？”
苏简激动的抓着小雨的双肩，小雨只哭不语，他放手后身子无力的扑倒在地上，发出重重的“砰”声。抬头只见她额头已磕破，红成一片。
“哥哥。”苏星晓轻轻的唤苏简，“不要再问她了。”
几人均看向苏星晓，苏简不解：“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我一定要找出是谁想害你。”
“哥哥，算了吧。虽然小雨伤害我孩子，可我，还是心疼从小跟在我身边的她啊。你没看见她的头在流血吗？”苏星晓的手顺着苏简的袖子摸到他的手，轻轻握起，眼中带着乞求。
苏简看了她片刻，终于转头对小雨说：“既然晓儿这么说了，我就不问了，小言，带她下去，不要让她再出现在晓儿面前。”
小言听从吩咐，掏出手帕按住流血的伤口，然后扶起小雨往外走，看着她闭上红肿的眼，忍不住叹息：“小雨，我真的对你很失望啊。”
才走出房间，小雨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小言的手，转身跑回房内，扑到苏星晓的床边，大哭起来，不住的泣道：“小姐……小姐……”
苏星晓缓缓抬起手，在她的头顶抚摩：“好了，不哭了，我原谅你了，不哭了啊。”
许久，小雨止住哭声，哽咽道：“给我药的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是谁。”
“是小雨的错，父亲贪赌，不仅输光了所有，还欠了很多债，他想要买掉妹妹，娘写信给我说需要银子，小雨一时糊涂，便答应了她。”
“你真是糊涂啊，有事怎么不告诉我呢？”苏星晓悲痛不已。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她是怎么找到你的？你们怎么碰头？”苏简追问。
“我收到家信的那日晚上，一个人躲在花园里哭，她从我身后出现，说让我帮她做件事，便可帮我解决银子问题。然后她就给了我药，告诉我下药的方法，她还跟我保证这药绝对不会对人有伤害，只会对孩子……”小雨说到这儿难过的低下头。
苏星晓让小言带她下去包扎伤口，当小雨经过明朗身边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香味。“等等。”小雨在她面前停住，疑惑的望着她。
明朗吸了吸鼻子，确定香味是小雨身上发出的，香味极淡，若有似无。“你身上的这股子香味是怎么回事？你可有带香囊之类的东西？”
小雨摇头说没有，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啊，这香味可能是药的味道。我这就去把剩下的药拿来。”
问了这么久竟然忘了问药的事，苏简有些懊恼。苏星晓道：“不急，先把头包扎好。”
过了一会儿，小雨手上拿着一个锦袋出现。苏简接过去赶紧倒出里面剩下的药仔细的瞧，末了还挑了一点粉末舔进嘴里，似乎不确定似的又偿了两次，之后便紧皱着眉盯着手里的粉末看。
明朗也拿了一包药看，白色粉末，根本瞧不出名堂。
片刻后，苏简道：“这根本不是打胎药，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
“什么？”
“怎么可能？”
众人都疑问重重。
小雨也难以置信，“可是太医也说小姐的胎儿不稳，是受了外界药物的影响。”
明朗从苏简手里拿过锦袋，放到鼻端闻了闻，然后把锦袋翻来覆去的看，上好的丝质布料，但每个人都可以得到，细密的针脚，锦袋的一面绣着莲花，以黄、红、白、绿四色丝线绣成，相当精巧。内里是白色的丝质布料，也绣着莲花。
“发现了什么？”苏星晓问。
明朗把锦袋递给苏星晓，她拿在手里看了看道：“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最近我好像常常闻到，可能小雨总把锦袋带身上吧！”小雨肯定的点头。
“这个味道我曾闻到过。”明朗在脑海里搜寻记忆的碎片，好像忽然触碰到了想要找的那片，肯定的说：“这个味道，我在如妃身上闻到过。苏姐姐，就是她孩子刚掉时诬陷是你害了她的孩子，就是那时候，我闻到过这味道，从她的翠绿镯子发出的。之后她一直戴着，那股味道还在，只是淡了些。”对于味道，也许是她喜欢做菜的缘故，有着天生的辨别力，她可以肯定两种味道是相同的。
“如妃？难道这香味有问题？”苏简问道。
明朗不确定，“不好说，不过别忘了，如妃也曾掉过孩子，这不会是巧合。”
苏简也点头同意，“现在没有证据，无法确定对方是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目标就是晓儿的孩子。从今天起，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苏简把手放苏星晓肚子上，“孩子，你放心，舅舅一定会让你平安出世的。”
苏星晓这时终于笑了，“孩子，你看，有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你呢！你一定要坚强的，来到娘亲的怀抱哦！”
苏简从苏星晓手中拿过锦袋，“这个就由我来保管，你不能再闻了。”苏星晓在他疼爱的目光中乖顺的点头，抱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
苏简小心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子。她疲惫的闭上眼，手仍握着苏简的手，指指相扣，一黑一白紧紧结合。
“哥哥别走，再多陪陪我。”苏星晓带着少有的撒娇。
“我不走，放心吧。”苏简疼惜的抚摸妹妹发白的脸，泪痕犹在，十分冰冷。
“我就知道哥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有你在，我就会很安心，很安心。哥哥，你还记得吗？九岁那年，你带我去江里游水，任性的我为了要证明我已经学会了，悄悄的往深处游去。如果那天没有你，我早就淹死了。哥哥……”
苏星晓不停的诉说着，似要把这几年的话都说与苏简听。明朗和杜无情到外厅坐下，把空间留给了兄妹俩。
过了许久，苏简走了出来。明朗问：“苏姐姐睡下了？”苏简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刚睡。”说完从木椅上弹起，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明朗跟着站起。
“如妃。她是唯一的线索。”
“可是她应该也是受害人，而且过了这么久，我怕找不到什么了。”
“哪怕是一点机会我也不会放过的。”说着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明朗对着他背影道：“有发现了要告诉我们！”
“杜无情。”沉默了一路，快走到章华殿的时候，明朗轻轻叫道。“你说是不是与我亲近的人都会受到伤害？”
见他刚要张嘴，明朗接着道：“昨天我听到两个宫女在议论我，说自从我出现后，就接二连三的发生祸事，地动，洪灾，暴雨，天火，还有珍儿也死了，现在苏姐姐的孩子又出了事。她们说我根本不是花神，是瘟神还差不多。我真的很讨厌自己，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来到这里。”
杜无情双手轻捧着她的脸，“你本来就不是什么花神啊，那些见鬼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许你这么想。要知道，我宁愿你讨厌我，也不想你讨厌自己，明白吗？不过你确实不该来这里的，你不属于这个地方，也不该被它套住。”
明朗知道他误解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抓着他的手摇头：“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杜无情眼睛放光，“不讨厌就是喜欢咯！这么说你对我……呵呵。”
明朗一听，有些气恼的甩开她的手往前冲了几步，背着他呢喃：“杜无情，我对你……比喜欢，好像还要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