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5、风波（1 / 1）
当明朗跟着小言到了桓府内院时，却不见苏星晓的人，只有小雨一个丫头在院子内来回踱着步，一见到小言，赶紧握住她的双手道：“你可回来了，小言，小姐被大夫人叫去了！”小雨也是苏星晓的丫头，只是不像小言健谈。
小言像姐姐一样拢了拢她的头发，安慰小雨道：“小姐不会有事的，你看，谁来了。”小雨闻言朝小言身后看去，这才看到了站着的明朗，恭谨的福身道：“夫人！”
“不要多礼了，我们找你家小姐去！”明朗招呼她二人带路，连跑带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桓玄正夫人的宅院，与苏星晓院子的精致相比，显得大气澎湃许多。这会儿她已经顾不得考虑是不是合适介入到女人们的内部斗争中了，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苏星晓一个人被欺负，在她的眼里，苏星晓永远是当时在江陵府码头风中孤立的柔弱女子，看不得她无助或受委屈。
当她经过通报进去的时候，一眼见到苏星晓坐在最下首的红木椅上，几缕青丝垂在单薄的肩膀上，明朗上前轻轻搂住她，回头对小言说，“给你家小姐找一件厚衣裳来，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少，都快冻坏了。”小言立刻转身跑开。
明朗这才环顾房间，上首坐着正夫人，正是上次落水的女子，面色红润，与上次的惨白天壤之别。她和房内其他人一样惊讶的看着她，其他人当然是如夫人、还有上次和她一同闹事的两位夫人，她们三人坐星晓的对面，气势汹汹的瞪着她们两个，苏星晓别过头不去看她们，无奈的对她笑了笑。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人就是坐苏星晓旁边的蔺夫人，在建康码头她觉得很出众的那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佛已经认出她来了。没了凌厉的眼神，只有看好戏的懒散，更衬托出惹眼的娇态，她和苏星晓柔弱之美不同，她的美就在于她的媚，更能牵动男人的心。明朗感叹桓玄享受着齐人之福！
刚才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小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几位夫人的情况，当然桓玄的女人不止这些，不过其他上不了台面的就不提了。这两年最得宠的是蔺夫人和苏星晓，如夫人之前也不怎么受宠，因为怀了身孕风头正猛，因而飞扬跋扈不懂内敛。至于正牌夫人刘夫人，不能说桓玄不宠她，她有一个儿子，今年五岁，而且是桓玄唯一的儿子。这位刘氏夫人性情温和，很好相与，而且温柔大度，桓玄纳妾的事情一般都是她亲手操办的，可以说是桓玄的贤内助，桓玄对她也一直很好。
桓夫人还在打量着明朗，她谦逊礼貌的说：“夫人，我是苏姐姐的好朋友，明珠，我们见过的。”
她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记得你了，就是你救了我的对不对？”她站起来走到了明朗的面前，亲热的拉起她的手说：“我这身子懒洋洋的，就在府里头休养着，一直也没好好谢谢你，真是说不过去。今天还让你见这些笑话，真是的，哎，明珠妹妹别一直站着啊，来，和我坐上头去。”说完要拉着她往正中的榻上走，被她婉拒了，便吩咐人在苏星晓身旁加了一张椅子坐下。
“其实呢，我也不信苏妹妹会做这种事情。相处了几年我是知道你的为人的，爷也说你才情无双，风雅心善。可是咱们家子嗣单薄，头先的几位夫人有了身子也总是出意外，不是早产夭折就是中途流掉了。”桓夫人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微叹了口气又道：“现在好不容易如夫人有喜了，还是没能把孩子保住，爷现在在外头还不知道，我真不忍心告诉他。”
然后看着离她最近的如夫人，这时面色苍白的如夫人也一改往日的高傲，眼泪哗哗直流，她身旁的一位夫人低头劝解了两句才止住眼泪。苏星晓用手按着胸口，想是十分难受，这时小言已经把衣服拿来了，明朗帮忙给她穿上，然后把她的手紧了紧。
如夫人吸了吸鼻子，伸着紧拽着帕子的手指向苏星晓，眼里闪着凶光：“就是你，就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就是你，一定是你。”然后转向刘夫人说：“姐姐，就是她害了我的孩子。”
苏星晓拼命的摇头否认，桓夫人缓缓道：“如夫人，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为何说是苏妹妹害了你孩子呢？”
“就是她，前些天我到她院子里去找爷，她一定是因为那天晚上爷留在我那儿了就怀恨在心。两天前她请我过去吃饭，说是我们应该冰释前嫌，和睦相处。当时我还真的信了她，爷也一直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的，我当然高兴了。谁知道我一回去肚子就开始不舒服了，接着……接着，我的孩子就没了。呜呜……大夫说是个漂亮的男孩……”
如夫人说不下去了，用手帕蒙住了脸，看得明朗也有些动容。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是最可怜的人，不管她想利用她的孩子得到荣宠还是权贵，她让明朗想起了她之前做的梦，她的妈妈也像如夫人这样伤心。明朗看向苏星晓，用眼神问她如夫人说得是真的吗，虽然她相信她，可是，还是要听她亲口说一遍。苏星晓抓着明朗的手，低低的说：“明珠妹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明朗朝她点点头，“我信你。”
桓夫人又说：“你从苏妹妹那儿回来后没再吃过任何东西也没遇到特别的事吗？”如夫人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回去后不久肚子就疼起来，我的丫头们可以作证的。”
桓夫人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苏星晓，“苏妹妹，你怎么说？”
“因为如夫人之前对我有点误会，我很想和她和解，所以便请她来我的屋子一起吃饭，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姐姐，我没有做过任何害人的事情，更何况她有了爷的骨肉，你我都知道爷是多么喜欢孩子的，我又怎么会害她呢？”苏星晓有些激动，说完了胸口还在起伏不平。
桓夫人又点点头，如夫人抢着道：“这还不好解释，就因为我有了爷的孩子，你害怕失宠便要想方设法的除了他。看不出你长得甜美，心肠这么恶毒。”
“如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你说了这么久，也没拿出可以证明苏姐姐害你的证据，所以不许你再指着苏姐姐的鼻子骂了。”明朗平静的望着如夫人说。
如夫人哑然，不由一顿，然后站起来捂着自己的肚子说：“谁说我没证据，我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据。我吃了这女人的东西掉了孩子，这还不能说明是她害的吗？”
明朗忍不住摇头一笑，她想得也太天真了。“想让你的孩子消失有很多方法，不一定是吃了什么东西，而且你在去苏姐姐那儿之前，说不定已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再说了，我苏姐姐真要想害你的孩子的话，又何必这么明显的把你邀去在她的院子里下手，这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苏星晓面露喜色，一直冷眼旁观的蔺夫人噙着笑望着明朗。桓夫人听了连连点头，“明珠妹妹说得很在理！”
如夫人恨恨的看着她尖声道：“你到底是谁，干吗这么帮她？”明朗听了笑道：“如夫人的记性好像不怎么样，我不是说了吗，我是苏姐姐的好朋友。”
这时如夫人转怒为笑，“不管你是谁，你能证明她不是害我的人吗？她是最有嫌疑的人。”
如夫人的话落，几个女人的视线全转到明朗的身上，苏星晓紧张的捏着她的手，明朗感觉她的手心冒了些细汗。“苏姐姐，你们前天吃的饭菜现在还有吗？”明朗问苏星晓，站在身后的小言清晰的说：“都在的，夫人。因为如夫人出了事，我们都不敢动厨房的任何东西，都好好的守着，怕万一会用得着。”
明朗冲小言赞赏的微笑，然后对桓夫人说：“只要请大夫将那天的食物统统检查一遍，便可证明苏姐姐是无辜的。夫人意下如何？”众人均是一愣，随即桓夫人笑着点头，唤来一个丫头吩咐她去请桓府专门的大夫来。明朗再看着苏星晓，她重重的点了点头。那么一切便可真相大白了。
这时进来一个丫头说是桓玄回来了，他回来得还真是时候，苏星晓都已经过了无助难受的时候。明朗发现几个女人均是神采飞扬，稳重含蓄的桓夫人脸上还是挂着如常的笑，只是搅着手帕的手泄露了她的心事。看来桓玄深得女人的心啊！
过了片刻桓玄已经进来，桓夫人首先起身相迎，然后如夫人梨花带雨的扑到他怀里诉起了衷肠，他只好千方百计的哄着美人。待安顿好如夫人后才发现苏星晓身旁的明朗，抱着如夫人的手一顿，直到如夫人叫唤他才把视线从明朗身上离开。
等大夫来的时候，桓玄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再看明朗的眼神已由先前的惊讶变成了赞赏，明朗受不起他专注的眼神，率先偏了头装作和苏星晓说话。大夫在武先生的带领下去苏星晓的院子检查了，明朗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提议大家一起过去看看，桓夫人想是觉得没必要还没来得及开口，如夫人便说：“不管人去不去，结果总会出来的，而且事实也不会改变，用不着一大群人都挤到那个小院子去，再说了爷刚回来已经很累了。”
明朗刚才因为着急没顾得上想这么多，现在桓玄回来事情便可交给他来处理，用不着她一个外人来管人家的家务事，而且她相信他不会委屈苏星晓的，只好讪讪的笑了笑。
“是该去看看，如果有人动什么手脚就不好了，我不想冤枉了晓儿。”说完桓玄深深的看了明朗一眼，然后转而看向苏星晓，对她安慰的笑笑。明朗低着头仍感觉到几股视线在她眼前交汇，心里无奈的笑了笑。结果一出来她就要回去了，杜无情还不知道她来了桓府，现在指不定多着急了。
“爷你可不能饶过害咱们孩子的人，不管她是谁。”如夫人说话时看了眼苏星晓，意有所指。桓玄不似先前哄着她的样子，板起了脸：“我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是，也绝不会冤枉谁的！”如夫人还想说什么，被桓玄严肃的脸吓得闭了嘴，乖乖的跟在桓玄的身边，与桓玄桓夫人三人并肩而行，明朗等人在后面跟着。他们到苏星晓房子的时候，大夫还在厨房内检查，武先生出来恭敬的向桓玄及各位夫人行礼，并报告现在的情形。当他说完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后面的明朗，愣了一瞬后马上撇开了视线。
明朗没有理会任何人，一心只想着厨房内的情形，直到苏星晓推了推她，才发现桓玄离了座走到了她面前和她说话。“今天夫人又帮了晓儿，我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好像每次见了你，你都是在帮我的家人，夫人是不是我的福星？”
桓玄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三人听见，明朗不留痕迹的撇了眼四周，很多人都在看着这边，或明或暗。苏星晓似平时一样含着笑低垂着眼看不清表情，只是明朗注意到了她僵着的身子。桓玄干嘛用这种亲切的语气和她说话，她可不想成为他那些女人的目标。摆正了脸色，从容答道：“大人不必这么客气，大人根本用不着福星，因为您自己就是福星啊。而且我和苏姐姐投缘，她有了困难我不会不管。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帮别人就是在帮自己，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需要大人的帮忙的。”
桓玄听了露出今天难得的笑容，更引得室内的几个女人频频侧目。幸亏这时大夫从里间出来，缓和了一下刚才奇怪的气氛，却将气氛带到了另一种状态，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等待最后的结果。大夫清了清嗓子，躬下身朝桓玄行了一礼，才道：“大人，刚才我细细的检查了剩下的饭菜、还有煮菜的铁锅和砂锅，并未发现任何导致如夫人小产的药物。”
明朗和苏星晓心里一阵轻松，桓玄平静的点了点头，似乎等到了满意的答案，一旁的桓夫人问道：“王大夫你都检查仔细了吗？”大夫转向夫人，“是的，夫人。我一一细查后才敢下此结论的，如果夫人有任何怀疑，可以另找人来验查。”
桓夫人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和蔼的笑着说，“王大夫言重了，你是我们信得过的人。”
如夫人见如此情形，贴着桓玄说：“现在查不到不能代表她是无辜的，怎么会有人傻到把证据留着等人来查呢？爷，你说说话呀！”
她的两个帮手附和着点头，王大夫轻轻一笑：“如夫人此言差矣，老夫刚才查看的砂锅的确是两天前您吃过的菜，灶膛也未有生火的痕迹。您若不信可自己进去看看。”
“难道她们不会把先前的倒掉再换上干净的啊？”如夫人恶狠狠的看着苏星晓，明朗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看桓玄的反应，他皱着眉头思索着不说话，王大夫也无奈的摇摇头，房内渐渐安静下来。
忽然小言的声音响起，“我家小姐也吃了，她就没事。我保证我们的饭菜没问题。”
一阵轻媚笑声传来，可是这带着嘲弄的笑听了也不觉刺耳，反而让人有还想听的冲动，明朗已经猜到是妩媚动人蔺夫人在笑。桓夫人也笑了，“傻丫头，有些药只对有了身孕的人才有害，换了其他人，说不定还是补药呢！”
可明朗却不觉得好笑，她仿佛猜到小言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身边的苏星晓看向小言，柳眉紧锁，无言的对她摇着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小言咬着嘴唇，齿痕过处，血色尽无。
桓玄询问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小言，“因为……因为……”小言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下去。明朗想也许只有说出来事情才能很好的解决，一个深呼吸引得胸腔震动，惊动了苏星晓，她转头望着明朗，仿佛也猜到了她的打算，对着她询求的眼神缓缓的点了点头。明朗这才站起来，说道：“因为苏姐姐也是有了身孕的人。”
桓玄看向她的视线转而到了苏星晓的身上，快步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瘦弱的肩膀，惊喜而疑惑的问道：“真的吗？晓儿。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了？”苏星晓笑中带泪的点头，“嗯！”桓玄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喜悦的声音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明朗悄悄往边上挪了两步，不忍打搅这对喜悦的夫妻。小言也是喜极而泣，和沉默的小雨紧紧抱在一起。桓夫人平静的挂着笑，明朗不知道是她一直就这么平淡无波，还是她错过了她情绪波动的时刻。蔺夫人还是看戏似的浅笑着，不带苦涩，不带热情，好像这一切与她无关似的，这让明朗很是不解，见明朗看她，她便回了她一个婉转的媚笑。
至于如夫人，失去孩子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打击了，现在又得知其他女人有了孩子，而且还是她怀疑害了她孩子的人，绝望的摊在地上，比先前的脸更加苍白。
明朗不忍再看，上前两步想要扶她起来，被她陡然睁开的眼睛吓坏了，那是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她无力的胳膊又像上次一样对着她肩膀一推，明朗纹丝不动，倒是如夫人自己又虚弱的跌落到地上。明朗无法，正要转身离开，被她手腕处露出来的镯子吸引了，通体碧绿，色泽温润，让人离不了视线。她不只是因为这只镯子的美，而是刚才镯子露出来的同时散发出一股馨香，这股香味因为先前镯子一直掩在衣袖下而若有似无，明朗还以为是那位女子的体香，直到这时才确定是这镯子发出来的。
既然苏星晓已经没事，明朗也该告辞了。桓夫人要留她今晚就住在府里，被明朗婉拒了，说家里人还等着呢！桓夫人会意一笑，“是那位年轻的公子吧！”明朗含笑点点头，桓夫人不好再留。苏星晓抱住明朗，在耳畔吐气如兰，“谢谢你，明珠妹妹！”
明朗抚着她的发丝道：“哪里要你说谢谢了，你只管好好的保重身子，将来生个健康宝宝认我作干妈就好。”
苏星晓点头说好，明朗忽然想起了什么，悄声说：“这府里头似乎生孩子都很不容易，你一定要小心啊！”苏星晓身子一震，把明朗的身子抱得更紧。明朗猜她应该知道，不然就不会故意瞒着大家有身孕的事，想到这儿，不由更加担心。今天她无法只好说出了事实，如果孩子有什么事的话，她无颜面对苏星晓了。
苏星晓感觉到明朗的歉意，说道：“已经几个月了，就算今天不说，也瞒不了多久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孩子的，你等着作干妈便是。只是，你有空了要过来看我，知道吗？这府里头，我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好！保重。”
桓玄要用车送她回去，明朗客气的拒绝了，踏出桓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精神好了不少，经过这样的一天，现在她只想好好的泡个热水澡。
杜无情还在等着她回去，安也在等着她吧。这两个本来想着很甜蜜的人，现在挤满了她的脑袋，不由使劲的拍拍脑门。
天愈发的黑了，离开了大街道拐进巷子，便没了店铺透出的亮光。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赶紧加快了脚步，谁知她走快，身后的脚步也跟着加快。赶到下一个拐角处停下，当脚步声临近时跳了出来，“谁？为什么跟着我？”明朗对着黑影大声问，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长相，感到脖子后面被人重重一击，昏迷前只来得及看到三个黑衣人影在眼前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