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4、真相（1 / 1）
杜无情接下来的几天似乎很忙，每天一大早就出了门，他似乎很不放心明朗一个人去龙山，要求她等他几天，忙过了这阵再陪她一起去。明朗一个人也不想出门，已进入深冬时节，外面天太冷，不如在家里抱着暖炉烤火。
春儿进来添了一次木炭便出去了，这时房内只她一人，因为实在太无聊便信手涂鸦打发时间，心里却想着别的。也不知道杜无情在忙什么，问他也不说，只是有时候衣服上沾了些马骚味，或许是他的生意转型了。想到杜无情，当时那般戏谑的语气朝嘲弄注视他的她，这么小的孩子也对他一见倾心了么。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这样的男人会对她生死相随，反而当初说过不离不弃的人，却已情牵她人。
忽然一阵颤栗，拢了拢被子，把自己包裹的更紧，身子最近都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也不太想动。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进门叫道：“夫人。”睁眼一看原来是李妈，“嗯，李妈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他回来了？”
李妈含笑道：“公子还没有回来，我是看夫人这样睡着，容易患伤寒的。你看夫人的被子都掉下来了。”说完李妈给明朗盖好被子，递给她一只杯子，明朗以为是热茶，打开一看，乳白色冒着热气的液体，“这是牛奶吗？”明朗不置信的问李妈，已经几年没喝过牛奶了，忍不住深深的吸着浓浓的奶香。
李妈笑看着明朗喝完才道：“公子说夫人这今天都没怎么动，话也很少说一直呆在房内容易生病。昨儿让人牵回一头奶牛，吩咐我每天挤一些煮给夫人喝，说是这个有营养，还能抗寒。”
原来是杜无情，他想得这么周到啊。明朗礼貌的把杯子还给李妈接着，心里暖洋洋的，不知是因为喝了被热牛奶还是因为杜无情。这时一声翠翠的笑声响起，春儿进来时边笑边说：“那头奶牛可皮了，我要帮李妈的忙去挤奶，差点给他的腿给踢着了。而且它长得和一般的牛很不一样。”
春儿像是知道了一件稀奇事，渴望与人分享，也不顾李妈在一旁使眼色，示意她闭嘴。明朗抿嘴笑，问春儿：“是哪里不一样呢？”春儿孩子气的眨眨眼，欢快的说：“就是牛身上是一块儿黑一块儿白的，感觉像身上涂了几团墨，看着可奇怪了。”
明朗边听她说边拿笔在纸上画着，待她说完，明朗的笔也放下，“是这样的吗？”明朗把卡通版的奶牛递给春儿看，只见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皱着柳叶眉道然后笑了起来，翠翠的声音又响起，“夫人画的奶牛更可爱，不像后院的那一头，就知道踢我。”明朗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便说，“你喜欢这画就留着吧！”
这时连李妈也跟着笑了起来，称赞说：“夫人画的这头牛真的很讨人喜欢，要是照这个样子做出来只怕春丫头睡觉都要抱着不放了。”
睡觉也抱着不放，照画做出来，明朗脑子里交替闪烁着这两句话。没错，这样做出来不就是布娃娃了，不管是孩子还是姑娘或者已婚的妇女，应该都会喜欢的。然后再拿到老朱的胭脂铺这样女子出入多的地方，不愁卖不出去。杜无情，我知道怎样还债了，明朗心想。
春儿说手工做的工作就交给她了，不管怎么先试做几个看看效果。李妈说她得了空也帮春儿忙。手工活明朗一点也不行，决定再多画几个可爱的卡通形象。春儿指着桌上的纸说，“夫人，这花也很漂亮呢。是蔷薇花吗？”
那是先前胡乱画的，画的什么连她也不知道，这会儿一看，纸上是几朵饱满绚丽的蔷薇花，花间藏满了安的名字，写得很用力，字字都穿透了薄纸，把下面的纸染上了墨迹。每一字看起来都是这么的触目惊心，看得她有些心慌，把纸张揉作一团，扔进了炭火里，瞬间没了踪迹。
身前的春儿和李妈吃惊的看着明朗，春儿差点就想去抢火里的画，被李妈拉住。明朗觉得不好意思，抱歉的看着春儿说，“那个不好，我再给你重画几张，好不好？”春儿还沉浸在刚才夫人的举动里，木讷的点点头，就被李妈拉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呢？她会为杜无情担心，为他吃醋，每天在一起相处得很快乐，习惯他的拥抱，习惯他偶尔撒娇，习惯他总是叫她娘子，她会为他心跳加速，为他的吻而脸红。如果这些都不是爱的话，那怎样才算是爱呢？在她决定要放下安后这么长时间里，叮嘱自己不去想他，她做到了，甚至来了建康这些日子也没有再踏上那条熟悉的通往安府的街巷。
可是，即使这样，安的名字却在这么无意识的时候透过笔端缓缓的流淌了出来。难道这就是她刻意忽视的真心吗？脑中混乱一片，成了一团糨糊。明朗使劲的摇了摇头，否定了一闪而过的念头。她忽然觉得是时候去看看安了，也许亲眼见了安，她的心也会逐渐清晰。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她真是一个笨蛋。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头，嗖地从榻上起身，随手抓了件棉衣往身上套了就朝大门走去。
刚开了厚厚的大门，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去，一个白色飞行物迅速的落到她的跟前，赶紧用手接了，这才看清是只大鸟。鸟儿用鸟喙贴着她的手心，又叽叽呱呱的说她听不懂的鸟语，这样又亲昵又热闹的行为，除了小白还能有谁。
“小白，你的好哥们呢，他没来吗？”明朗抱着小白四处张望也没见着小黑的身影，只好关了门往巷子里找。小白挣扎着跳到了地上，似乎是在领路，明朗便跟在小白身后，终于在下个拐角碰上了满头大汗的小黑。
“明朗！”小黑隔着老远就大喊她的名字，待他跑到跟前时，像上一次见面时一样扑到她的怀里。这些日子没见，小黑长了些个儿，已经齐她的胸前高了。掏了块帕子给小黑擦汗，摸了半天也没找到，肯定是刚才出门太急忘带了，便用袖子细细的擦拭着。
“小黑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以后不要叫我明朗了，估计没人会相信我不仅没死，还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这样叫我，当心人家当你是疯子。你就叫我姐姐吧！”明朗笑着理了理小黑散落的头发。
小黑睁着大眼睛说，“可是我以前都是叫你明朗的！”
“可是我现在是个大人了，你比我小，当然得叫我姐姐了。”明朗也学着小黑无辜的语气说。
小黑拼命摇了摇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相信你没死，安公子也相信的。”小黑黑白分明的眼睛闪了闪，明朗准备去捏他的脸的手僵住，僵硬的声音问道：“你说……安也相信我……还活着？”
小黑对不确定的明朗重重点了点头，“半年前安公子就说过，就是我们上次见面的那时候，前几天我又听到他自言自语说好像看见你了，可是嗣之兄和张楚兄都说他看错了。我很想告诉他，可是我以前答应过你不说的。”
“他说他看见我了？我怎么不知道？”似在问小黑，又似在问自己，明朗有些恍惚，他相信吗？小黑扯了扯明朗的袖子，她回过神，抓着他的肩膀问道：“既然他相信我没死，为什么要娶别人？”
这次轮到小黑摸不着头脑了，不解的抓了抓脑袋问道：“公子何时娶了别人了？明朗你在说什么？”
小黑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砸在了明朗的心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小黑再说了一次，“公子从未娶过任何人。”明朗惊得险些栽倒在地，被小黑扶稳，也不管地上是不是冰凉，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力气继续站稳，靠着墙根坐了下来，小黑紧挨着她坐好，关切的看着她的脸问，“明朗，你怎么了？”
此时她仍旧不想相信，又问道：“那么半年前府里头是给谁办的喜事？”她清楚的记得安穿着大红衣裳那么扎眼，还有安夫人说第一次当婆婆的时候眉飞色舞。
“当然是逵之兄和刘小姐了，逵之兄认安夫人做了干娘，因为他已经没了长辈，便在安府里办的喜事。”小黑一字一句的说着，看着明朗逐渐闭上的眼睛，声音不由得越说越小，本要住口，明朗只惨淡的说了句“继续说下去”，小黑才敢把话说完。
“明朗，你有没有事啊？”小黑被明朗苍白的脸吓坏了，不停的摇着明朗的身子。“砰”的一声，明朗的头重重的撞到了墙上，疼得她龇牙咧嘴，明白要是再不说话，不是小黑急得有事，就是她撞得有事了。
“别摇了小黑。疼死我了。”明朗捂着后脑勺咬着牙说，心里明白最疼的其实是自己的心，不，安的心，也许比自己的还要疼几分吧。这真的是她遇到的最乌龙的事了。她竟然以为安娶了刘兴弟，而绝望的逃走，逼着自己忘掉安不许想他不敢来建康不敢见他。而他，却要面对自己已死的事实，同时又抱着一丝幻想。
让两个人受着这样的折磨，仅仅因为那不到几分钟的所见。她真是傻啊！如果不是因为有小黑在，她真的很想撞墙虐待一下自己。
调整情绪站起来，小黑也不似刚才紧张了，捉起明朗还握紧的拳头说：“我们回去找公子吧！”明朗朝他点了点头，才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小黑不解的仰头望着她，“怎么不走了，明朗？”
她摇了摇头，没告诉他刚才她的耳边想起了昨天杜无情抱着她时说的话，为什么我感觉要失去你了呢。她那么真实的触碰他的脆弱，那么近距离的感受他的颤抖，想到这儿，脚便如同灌了铅一样迈不了步子。像雕像般站了很久，终于弯下腰手搭在小黑的肩膀上，凑到小黑的跟前说：“现在我先不去了，你一个人先回去，等我有空了就去找你们。”
小黑放心不下，扑闪着黑眼睛问：“你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消失很久啊？”
“不会的，我保证很快就找你们。”明朗挠了挠小黑的脑袋，“还有下次记得要叫我姐姐，不能再叫明朗了，不然，不把你当疯子的也只有安一人。”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小黑，明朗边往回走边按摩太阳穴，这会儿该吃晚饭了，出门的时候没看见春儿她们，现在找不见她肯定急了，还有杜无情也该回来了吧！他们说话一起吃饭的。她真想立刻跑到安的面前给他一个惊喜，又想着正在等她的杜无情，去见安至少要和他说一声的。
一辆马车从她身边飞奔而过，却在前面噶然停住，她为了避开马车脚步有些踉跄，刚站稳就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带着焦急的哭腔：“夫人！”明朗揉了揉眼，看到小言朝她跑过来，脸上挂满泪痕。
“怎么了小言，你怎么过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明朗双手扶住她问道。
小言急切的拉了明朗的胳膊往马车里拽，“夫人快跟我走，我家小姐出事了！”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苏星晓？“你小姐怎么了？快把话说清楚。”
小言用袖子抹了一下脸，“如夫人，就是上次您见过的那个女人，她的孩子没了，硬说是我家小姐害的。这会儿爷不在家，夫人那边还在修养不许打扰，其他的几位夫人就跑到我们院里来闹事，小姐被她们气得直哭。我想不到可以找谁帮忙，除了夫人您。小姐身边现在只有小雨一个人陪着……”
明朗可以想象几个女人唾沫淹死人的场景，苏星晓柔柔弱弱的样子肯定处于弱势，难怪小言这么着急。“快上马车啊，还等什么？”她招呼站在车旁傻呆呆看着她的小言，是没想到明朗这么快上了车吧。小言立刻钻进车里招呼车夫出发，泪眼朦胧的望着明朗，忽然“哇”的大哭出来，刚才憋得太久了，这会儿泪如雨下，劝也劝不住。明朗拍着她不停抽动的后背说：“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等会儿就不许哭了，你家小姐还等着你照顾呢。别太担心，我相信苏姐姐会没事的。啊！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