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因为在他们眼里,今天(圣诞节)和以前过去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区别,杀戮还是在继续,而他们每射出一颗子弹,如果能打倒一个敌人,都为加速结束这场战争尽了一份力。这些零星的枪声给所有前线的官兵都敲响了警钟,告诉他们——这里不是度假的地方,现在也不是度假的时间,这里是欧洲前线的冬季战场,而在战场上一个不小心是会死人的。
士兵们周围的风景是如此的秀丽和壮美,让很多百战余生的老兵都为之碰然心动。其中一个中尉写道“如果我们不是在战场上该有多好呀!……前所未见的美丽圣诞节……周围群山环抱,白雪皑皑,在茫茫雪原上巍然耸立着的是那些高大而笔直的松树,看上去就如同一排排雪蜡烛一般,在战场上能看到这样的场面真是让人唏嘘不已,终生难忘!”那些被白雪覆盖的小镇、小村子更让很多人为之动容,大雪把什么东西都掩盖住了,看不到那些墙上的斑斑弹痕以及被炮火炸飞的窗户什么的,就连那些灰烬中的断壁残垣在白雪的覆盖下都不再那么触目惊心了,反而有了一种特别的美感。 来自第二十六步兵师的中士布鲁斯•艾格当时就完全被比利时境内的艾尔仑地区的景色震惊了“那些村庄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战争的迹象,整个村子被圣诞节的装饰和高低不同的众多明亮的圣诞树装扮的美丽异常,再加上周围的白雪,简直如同人间仙境一样美仑美焕”
中尉李•奥特斯当时和中士在一起,他补充说“那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们从一个个商店里进进出出,挑选着圣诞节的礼物和各种装饰品,在街道两侧的一个个院落里,有更多的人在装饰圣诞树和自己的房子……所有这一切都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这场面简直让我们想家都想疯了!”
圣诞节来临之即,在西部战线上德美两军共四百多万人中没有一个不想家的。孤独是他们最早萌发思乡之情的导火索。
圣诞节首先就意味着合家团聚,而家庭是所有这些战士最后也是最薄弱的心理防线。家人和家庭意味着生活,这种生活是正常的、简单而温煦的,你可以在房间里打开电灯——而不需要把窗户都遮挡起来防空;你可以自由自在的抽烟——而不用担心有人会在你吐出第一个烟圈的时候把一颗子弹送到你头颅里去;你可吃热饭和热汤——而不是冰冷的罐头和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凉水;你可以有啤酒、有床、有干净的床单、有热水澡、有换洗的衣物等等,但最重要的是,当你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人冲你开枪开炮!
士兵们离开家,离开这样正常的生活已经太久太久了,他们想念这样的生活,更想念他们的所爱的那些人——父母、妻子、孩子、兄弟和朋友。他们常常在黑夜中、在冰冷的散兵坑里、在没膝的雪地上偷偷一个人哭,撕心裂肺般的怀念所有这一切。
要说整个圣诞节期间最孤独的人,一等兵唐纳德•查梅里绝对可以算上一个了,当时的他是作为补充兵来到第九十步兵师的
“我只有十九岁,刚刚高中毕业,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稀里糊涂的送到火线上来了”
他被排里的中士带到了散兵线最前面的一个单兵散兵坑里(前沿哨位),中士告诉他要眼睛睁大注意观察对面德国人的动向,然后就消失在夜色中了。查梅里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他蹲在散兵坑里四下望去,左右两翼什么人都没有。查梅里不知道自己班的位置、排的位置、连的位置,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个营的!
对于第一零六步兵师的一等兵比尔•布特勒来说圣诞节那天就是“雨加雪加雾加双脚冻僵,此外对面还有无数人想要你的命。我当时是一个人蹲在散兵坑里,没有任何人对我说过一句‘圣诞快乐’,实际上一整天我都没有看见过一个人!” 第九十九师的一等兵威斯利•派顿圣诞节当天过得更精彩,当时他在艾森伯恩高地上“圣诞节当天天气晴朗,空气清新而寒冷”美军战机出现在空中,厨子把热饭送上来了,随后包括弹药和补充兵也一并都送了上来“我当时觉得今天一切都不错,应该能在晚上好好庆祝一下圣诞节以及我的二十岁生日了”
一架德国战斗机的突然出现在空中,那是架普通的ME-109,高度非常低,几乎擦着树梢飞了过来。美军高射机枪手从地上几乎是弹起来了,冲到机枪边上就开火了。这飞机笔直的从大兵都上飞过去,来回翻转着竭力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始终在他们头上飞过来飞过去。艾森伯恩高地上的美军最后都开始为这家伙的飞行技术开始欢呼喝彩了。
但是很快飞机就被击落了,飞行员跳了伞“但这蠢东西居然在飘下来的时候居然把手枪给掏出来了,朝地面不停的开火。其结果可想而知,地面上的美军万枪齐发,等降落伞落下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打成了筛子,实际上整个人都被弹雨打飞了。我们琢磨了很长时间都不能理解这家伙的疯狂行动,要知道是他先开枪我们才还击的,他本可以安全的落下了,大不了当俘虏罢了,如果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还能飘到自己的战线上去”
对于派顿来说,眼前这奇怪的一幕是一个信号“我可以确定自己能活着打完战争,活着回家了”。
他解释到“很明显,那个德军飞行员知道大势已去,德国已经战败了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的” 派顿突然意识到了
“自己是多么的想活下去,而那个自杀的德国人告诉了我——说我一定能活下去,要知道他已经结束了,而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了战争结束,派顿终于活着回家了,他开始了新的生活,继续他作为一个十多岁年轻人的美国梦。派顿无意中跨过了很多火线上的士兵一直无法跨越的心理障碍——可以把自己的心情从眼前的糟糕处境中脱离出来,放眼未来。抛开所有这些不谈,这个圣诞节让派顿以及很多的前线士兵都意识到了他们还有未来,而未来的起点就是温暖的家。
当然了,他们现在还回不了家。不过很多火线上的德美军的官兵都挖空了心思,想把自己周围的环境尽量营造的如同在家一样。这样的事情从圣诞节前两周就开始了,在前线上的很多地方,士兵们都在尽量去装饰和美化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但是在夜间情况不同了,士兵们基本上都待在自己散兵坑里,最多就是在嘴里哼哼个圣诞歌什么的。比利时人对于德军又重新杀了回来,夺回了他们的村庄大感吃惊。但更吃惊的是那些十几岁的德国兵在商店里跑来跑去,到处采购圣诞礼物和圣诞卡。
一等兵哈波特•梅瑞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当时是一个坦克分队的无线电报务员,圣诞节当天他在巴斯托尼以北的一个小镇子上,当时这个镇子已经被炮火炸掉了一半了,但他还是找了家杂货店买了张圣诞卡寄了出去,寄给了他远在巴伐利亚的双亲。
梅瑞所在的班当时在一个地下室里驻扎着,梅瑞砍了颗小树拖了进去,在上面装饰了些金属箔条,整个地下室立刻变得温情脉脉起来,班里开了个联欢会庆祝圣诞节。他们烧上了一壶缴获的美军咖啡,这可是很多人自从六月六日盟军登陆以来第一次喝到这么纯正的咖啡,而不是什么德军下发的代用品,还开了一瓶schnapps酒
(是用百分之四十的伏特加和百分之六十的柠檬汁构成的,颜色呈淡黄色,口味酸而辛辣,是德国传统酒——译注)。
五十年过去了,梅瑞都已经记不清那个小镇的名字了,但对于咖啡和schnapps酒却始终印象深刻“那味道我至今记忆如新!”他同时还能记得当时在外面站岗的时候“冰冷的天气”以及就在联欢会进行期间,他的一个战友却接到了消息——说他的兄弟战死在俄国前线上了。这如同当头一盆凉水,把当时的所有欢乐气氛都冲得一干二净了。美军第九十九步兵师则是有准备而来的,就在圣诞节前几天,他们已经在阿登地区本部的防线上着手修筑了些双层掩体。“我们打算让自己过一个平安的,无人打扰的圣诞节,于是我们首先找东西把自己的掩体加固了许多”部队中的一个中士写道“掩体里面我们用圣诞树和闪亮的彩灯做装饰,让所有在里面的人都能有圣诞节的气氛,最重要的是——有口热饭可吃!”
很多的士兵当时都有房子可住,尤其是那些后勤梯队的士兵们,他们常常都能找到间温暖的房屋可用。
有时前线的士兵——那些运气好的家伙,也能找到间可用的房子,但这样的情况并不多,实际上只有在战线从村庄中间穿过的时候才有可能。但如果该房屋正在德军的炮火射程之内的话,士兵们唯一能使用的就只能房屋的地下室了。
其实在当时战场上有很多房屋的二层和三层都已经被炮火削掉了,剩下的也不过是双方火炮最明显的靶子而已。所以士兵只要在村镇里活动,唯一的活动区域就只能是地下室和地窖了。
这些村镇上的居民早早就放弃了自己的房屋,找到一个最大的地下室躲藏了起来,这对于那些居民来说不是个好地方。
那地下室里面空气异常浑浊,汗味、香烟的味道、体臭、混合着战场上的硝烟和尘土,让人简直无法呼吸。里面更是漆黑一团,人们几乎对面难见,那里面不是温度过热可以让人中暑,就是温度过低可以凝固血液,而且完全没有上下水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