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1 / 1）
Kevin吐吐舌头，进了小雅房间，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崭新的白纸，放在桌上，用笔在第一张左上角认真地写下“A”……
由于没有字典可以查音节，Kevin越往后写越糊涂，读什么音都像外国话。
“‘ka’？有这个音吗？不管，先用铅笔写上……”Kevin自言自语道，“‘kai’呢？好像没有，呵，怎么可能有这种音呢？！”Kevin笑着摇摇头，真是忘了自己姓什么。
……
等Kevin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只有一半躺在小雅床上。他打个哈欠抓抓头发，站起来看窗外，见天有些阴。转过身，发现地上有封信，在门缝下，大概是小茜清早塞进来的。Kevin跑去打开——
Kevin，
我知道你看了昨天的信，没关系，因为我现在对你再没那样的感觉了，正好你也不用为难自己。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前怎么就喜欢上了你。
昨天我可能太冲动了，抱歉！只是很多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样。我的期望总是太天真，如今没什么期望了，才给你写了这封信。
我一共有两件事瞒着你，一件对不住你，一件对不住我自己。但两件事却有同一个结局：我们再不在一起了。
你可以去我桌上，把我的坠子嵌在手铐里，那是钥匙。
对不起，我隔了许久才告诉你。我是住院时发现的。后来我觉得自己这么做很任性，很自私，只因为喜欢就栓住你。我很傻呀。
也是在住院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变了，和原来很不一样。说不清楚具体怎样，只是很喜欢期望，很敏感，很反感有些人。
很抱歉害小晴和你关系一直很僵。你很多地方谅解了我，我就很感激了。其实你和她一起挺好，你总那样高兴。有个陪伴是最好的事了。
你再也不用担心我，关心我了。我其实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昨天和今天早上已经把行李收拾了放在传达室。我今天去办转学。
我觉得很舍不得你和小雅，尤其是你。我再不能和你一起做饭，一起玩球，再不能拽一拽手链就让你过来，再不能和你一起劈叉，一起斗劫匪，再不能一起跳舞……可现在，再栓在一起毫无意义，所以我决定要离开。我会想你，想小雅。
如果你也会想我的话，就打我手机。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号码？毕竟也用不着……13□□□□□□□□□
Kevin，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认为是你把我气走的，你没那么大能耐，呵。要说错，也是我一直在错，在医院的时候，还有之前，我都觉得你喜欢我呢……呵，我很傻呀……
我走了。还会回来，再见。谢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谢谢你给我的所有快乐。谢谢。
小茜
（别去传达室动我行李，那的老大爷会打架）
Kevin把信弄湿了。他放下信，像收钓线似地拽着镣铐，尽头却什么也没有。
“小茜！”Kevin起身，绝望地喊。他抹去眼泪，然后跑到小茜房间门口。门关着。Kevin觉得也许小茜正在写字桌前，和以前一样做着功课，见自己进来还窃笑着，告诉自己信是假的，逗自己玩的，开怀地笑，笑自己竟当了真……
他推开门，屋子里空空的，阳光注进来，显得屋子很亮。
Kevin到桌子边，看见那坠子。桌角还有十几个纸粘的小立方体。这是她留给自己的所有东西了，Kevin想。他回忆家长会那天小茜得到坠子时脸上像开花一般，举在眼前看着……“真漂亮呀”……还有她之前有一天从书包里小心地拿出那么一袋正方体，指着自己的鼻子……“这种题不许再错了”……
Kevin拿起坠子，然后又拿了钥匙，跑出了公寓。
他去传达室问过，然后就坐在外面等小茜。Kevin一边等，一边想着事。小茜应该是打定主意要走了。自己在这里等她回来，可等到了又能做些什么呢？Kevin完全不知道。他感到自己很难了解她的心情，于是又转而怀疑自己喜欢小茜喜欢得很不负责任。Kevin从没主动去问过小茜最喜欢和讨厌什么或每天心情怎样，他也不知道小茜妈妈的事，而且连她喜欢自己也反应得迟钝。不过，也许这正是如此，Kevin与她的感情才能这样纯真而深厚。Kevin从兜里提起那挂坠，看它灵动地反射着阳光……
在Kevin看来，小茜大抵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小茜妈妈离开了她，所以她总那样害怕孤独，又时时让自己坚强！小茜的爸爸带大了她，于是她那么强硬刚毅，又争强好胜。Kevin觉得小茜很不容易，自己却又很少觉察过她的单薄和脆弱。
时间过得很慢，Kevin一直等到傍晚。而他一天没吃正餐，只是中午时，传达室老大爷轰不走他，以为是要饭的，便掰了半个馒头给他。Kevin感到自己快饿出毛病了，越看教学楼越像排骨。
这时，小茜终于回来了。Kevin笑逐颜开。
她好像一点也不奇怪Kevin会在这，只看了他一眼，就径直进屋去拿行李。
“小茜，小茜，小茜……”Kevin跟在她身后一路叫，仿佛小茜领了只鸭进来。
等小茜取了行李，到了外面，Kevin终于拦住她。
“小茜，我有话和你说。”Kevin深吸一口气，低着头。
小茜静静地站着，眼睛望着他，却又没什么神。
“我不要你走！”
小茜顿一下，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拉着箱子从Kevin身边经过。
“我喜欢你……”Kevin轻声向她说。
小茜听了，呼一口气，放下箱子，转身冲Kevin脸就是一巴掌，然后狠狠瞪着他。
“我料到你不信……”Kevin低下头，又注视她双眼，“可我终于明白了，小茜。我离不开你的。不要走……我知道自己让你失望过，伤心过，可我再也不会了……”Kevin微微喘着气。“相信我！让我……”
小茜定定地望着他，拿出记事本，写——“我已经转学了。”
Kevin一刹那呆在那，半张开嘴，突然又蹦出一句：“那……赶快转回来呀！”
小茜漠然置之，只是绕开他，拉着箱子向外走。
“那……那我跟你一起打包转过去！”Kevin很着急地喊，快步追上去。
小茜很愤然地停下来转过身，在本上使劲写着字：
“你回去！我不想看见你！”
Kevin看完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望着小茜一点点远去，听着箱子的轱辘滚在地上的声音渐渐被其他噪声吞噬，感到眼睛有些眩晕。他咬着嘴唇，急促地喘气。
“那为什么留信给我？！——”Kevin冲她的背影喊道，觉得身体在颤抖。
小茜转一下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她没停下，继续走……
Kevin回到公寓，也没心情吃东西了。他来到小茜房间，也不开灯，只是摸黑坐到床垫上。Kevin又后悔刚才没去追她，连小茜转到什么学校都不知道。然而，他从没见过小茜那么决绝。Kevin闭一会眼睛，又睁开，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料想几天后小雅回来，大概要把自己的耳朵吵聋了。
Kevin回想，在这个房间，小茜曾往门上放过水桶，曾在手臂上涂满香油，曾精心地为自己折纸，也曾每天晚上摘下坠子挂在床头。Kevin叹口气，向后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听着耳畔虚构的声音，眼皮渐渐垂下来……
窗外阳光很刺眼，照得屋里墙很白，像融掉了一样，他看不清楚。小茜在那，在旁边孤零零地站着，穿着深色的衣裳，看着窗外的光。Kevin已经到了她身边。
“啊，真好看……”
他从身后轻轻为她戴上坠子……
Kevin晃然醒来，天早已亮了，阳光耀得他睁不开眼，他打个呵欠坐起来，闭着眼睛摇摇眩晕的头。坠子明明不是我给她的呀？！奇怪！Kevin又有些生气，昨天抽我一耳光连再见都不说就走了，晚上又托这种冥梦！Kevin捂着肚子，出去找东西吃，心里暗想，到底是他在牵挂小茜，还是小茜在想他。
星期四，小雅的地理位置终于回到东经。下午，她刚刚到公寓便丢下行李，鞋也不换就冲进去。
“哥，小茜姐~”一溜烟跑了一大圈，却只看见一半。
“喂，小茜姐呢？”眨巴眼睛。
“她……小茜走了。”Kevin很不自在地说出这句从没说过的话。
“什么意思呀？在厨房？”她很不以为意地问一句，一边把箱子拽进屋。
“她……转学了……”
“什么？！”小雅弹起来，刚要跑来质问，忽然又自作从容地停下来，眯起眼渐渐笑着，“哦，太假了吧，还想骗我？”她上去拍一拍Kevin的脑袋，“不是有这个吗——”小雅俯身扣住哥哥的左腕，一阵狂挠，没有，接着是右腕。
“咦？链子呢？链子呢？！”小雅大声喊。
“在抽屉里。”Kevin平静地出一口气。
小雅走到柜子边，拉开最上层的抽屉，看了看，用手一摸——果然在这。她又回头很惊讶地瞪了哥哥一眼。
“那……小茜姐呢？”小雅着急地问，不知所措地跳着。
“她……”
“小茜姐？”小雅一一拉开下层抽屉冲里面喊。
“小茜不在那！她走了，转到别的学校了。”Kevin转头向一边。
“什么？怎么我一走全乱套了？为什么？为什么啊？！”小雅甩着胳膊。
“找到钥匙了，所以……她就走掉了……”
“不可能！”小雅逼过来，“是你把小茜姐气走的吧？！”
“不是……”Kevin嗫嚅，忽然又大声说：“是！是我！我……”
“你！……那……那她去哪了？”小雅愤怒地瞪着他。
“不知道。我发短信她也不回……”Kevin又懊悔当时没去追。
“你怎么这样啊！！——”小雅高声叫出来，Kevin自责地垂着脑袋。
小雅跑去房间里拿了电话本，然后提起话筒拨号码，“喂？小茜姐吗？我是小雅啊。怎么回事？……呃……先不要说了，你能回来吗？……呃，我听不懂哎……这样，你发短信告诉我你在哪，我这就过去……”
Kevin听到这不禁笑着凑过来。
“啊？……嗯，噢，知道你的意思了。”斜眼睥睨哥哥，“我不会带那只死猪过去的。”
……
“小雅，让我去！我真的……喜欢上小茜了。”
小雅顿时面露喜色，可一下子又沉下脸鼓起腮帮子，抬眼瞧着Kevin，“不行，小茜姐又不想让你去，回头连我也轰出来了。”
“小雅，求你了，我不能再没有她了……至少让我去……去道歉、去道别……我……小雅！小雅！小雅！……”Kevin抓着妹妹的胳膊吵着。
小雅叹口气，侧目看着他：“你到底有多喜欢她？”
Kevin有些笑意，“超过所有——”
小雅清一下嗓子看他一眼，扭着身体弄姿。
“但又仅次于我漂亮可爱，通情达理的妹妹。”Kevin感到口腔很酸，像是在行贿。
小雅托着下巴皱着眉，冥想一会，歪一下脑袋——“走吧！”
算你还通点人性……Kevin想着，撇着嘴拿起外套。
……
到了小茜宿舍，小雅和小茜进了里屋，把Kevin搁在外面。过了好久，待她们出来，Kevin见到小茜笑出来，小雅却要拉他走。
“小茜，我……小茜……”Kevin刚站起来，就被小雅攫住后领，像提把手一样往外拖，“小茜，小茜……小雅！！——”
……
待门关上，Kevin逼过来质问：“你干吗把我拎出来？”——贴切。
小雅装傻，愣着神一笑。
“笨蛋！”Kevin怒目而视，“我要向她……”顿时语塞。
“什么？表白？”很讽刺的口气，“你不是白过了吗？小茜姐又不信！……现在我也不信了。”小雅耸耸肩膀从Kevin身边走过。“我以前不是说过你吗？！一直把别人对你的好当平常事，自己以懒得陪人家……不理你了吧？真是的，不听……小人言……呃……”
Kevin点头，不知在赞同哪句话。
“总之，你这样的‘喜欢’只是挂在嘴上随便一说的！”小雅看都不看哥哥一眼，去按了电梯的钮。
“不是！”Kevin严肃地收紧双眉，抿着嘴唇。
“那就为她做些什么……陪她练说话也好……”
“对啊。”Kevin坚决地一点头，转身。
小雅怔一下，“哎……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又不想看见你，咱们先走啦！”
Kevin回头，“她要是一直不想看见我呢？……我什么都做不了吗？”又转过身要敲门。
小雅急得把他扑到一边，“你别闹了，小茜姐烦都烦死你了……”
Kevin不再挣扎，他顿一下，“那我就等着。”回头看一眼小雅，竟笑着。
小雅渐不觉得他是在胡闹了。“你怎么会……哥！都……九点多了！快走吧！听话，明天还上学呢！”小雅急得脸通红。
“没关系，我直接去。”Kevin不假思索，异常坚定。
“你……一天这样等死有鬼用吗？！！”小雅冲他高声大叫，喘着气。
“当然不是一天啦。”Kevin露些许笑意，沉静地注视着小茜公寓的门。
小雅有些诧异，静了一会，“好啦，我信了，我信你喜欢她了。走啦，哥——”可这次再也拉不动他。
“可那是你的事情啊，我要为她做些事，是我的事情。”Kevin冲妹妹微笑出来，“小雅，你快走吧，听话！明天还上学呢……”
小雅鼻子都被气歪了，“反正你晚上要回来的！小茜姐铁定不开门！”说完“哼”一声，懊恼地躲着脚走开，坐了电梯下楼。
Kevin出一口气，坐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托着下巴。被关在门外，他倒是感觉心情很好。
楼道里声控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