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1 / 1）
Kevin所说的吻，其实只是“接触级”，到不了“搅拌级”。而他兴高采烈地给小茜报告完之后，见她只是有些怔地望着自己，便有些后悔向她说。
“那个……其实只碰一下，像交通事故。我没料到……感觉挺好的……她先……”Kevin看着小茜耷拉着眼皮盯着地板，咽口唾沫，“你是不是现在……不想听？”
小茜点头，抓起床头柜上一本书开始看。
Kevin深吸一口气，吐吐舌头，看她没有丝毫理自己的迹象，就远远地遁到窗户边。小晴竟然会那样随便地就让自己吻她，昨天还吵得不可开交呢。是道歉吗？那么女生的对不起太容易被接纳了。不过小茜又是怎么回事？Kevin想，以前自己和她聊这些，她总很乐意听的。也许她太讨厌小晴，或许是有些喜欢上我？要么就是饿了。
“小茜，你饿吗？”
小茜直勾勾瞪他一眼，又接着看书。
排除一个，Kevin想。
……
到了三月份，小茜终于出院了。下学期早开始了，小茜每天都要补之前的课。到了晚上，她又叫小雅陪她练说话。她不怎么理Kevin好久了，一是要把自己的一些情感压抑下去，二是她讨厌Kevin和她说小晴。而Kevin却一直对此很奇怪，想问又不敢问，觉得小茜只是很反感自己，又看到她和小雅很令人不可思议地合得来，就不去自讨没趣。小雅却极不甘心。
“小茜姐，我叫哥哥陪你来说吧？”小雅睁大眼问。
摇头，噘着嘴。
“为什么？为什么？”
迟疑，摇头。
“在医院一直是他呀！为什么不行呢，他欺负你了？”小雅连这种反常的命题也敢假设出来了。
摇头。
“你是只会摇头吗？！！”怒。
犹豫一下，摇头。
小雅鼻子里出气，斜眼看着她，又叹口气，“我后天就要走了，两个多礼拜呢。”
小茜抓着她的袖子使劲拉，若衣服质量好，就成水袖；若质量不好，就成短袖了。
“为什么？”小茜写下。
“一个交换生的项目，”小雅笑，“听说特别好玩。”
小茜皱皱眉，指指自己。
“呃，小茜姐可以每天晚上找哥哥练发声……”
小茜刚要摇头——
“或者打国际长途给我，每天晚上一百多块。呵！我变成远程授课了！”
小茜气得鼓起脸。
……
其实小茜并不是完全不希望让Kevin陪着练。她倒很暗暗期待Kevin还能像在医院一样帮她，关心她。于是现在又后悔当初疏远了他，搞得Kevin现在见了自己只敢傻笑。但她又知道一直那样迷他又不可能有结果，所以就全部交给时间的流水去冲淡，心里却还有些隐隐的觊觎。
小雅飞走的第一个晚上，小茜犹豫该怎么叫Kevin过来陪她练习。
“Ke--wv”
“Ke--wv”
小茜轻轻叫了两声，不见回应，便拿着写字板来到厅里，见Kevin竟趴在桌上睡着了，周围一圈书。小茜站在在一边看着，强笑一下，便转过身，帮Kevin关了厅里的灯，进屋轻轻掩上门。
第二天中午，小茜本和Kevin说好了，可Kevin却变了卦。
“对不起啊！小茜，我……我忘记之前和小晴约过了，过会去打乒乓球，到那再说，好吗？”Kevin皱着眉笑，很歉疚的样子。
小茜点点头，心想又要做这种隐形的灯泡，然而却没有很不高兴，只是提着写字板一同去了。
乒乓球馆里，Kevin和小晴打球的节奏慢得像钓鱼，不像是在打球，倒像是在传球。小茜受不了，就独自坐在一边翻着小雅帮她的音节表。
不久后，Kevin被旁边的人轰下来，笑着坐到小茜边上。
“你不打呀？……好激烈呢……”拂一把汗。
小茜摇头，看他一眼。
“咦，这是什么？”Kevin指着她手上的两三页纸。
小茜递给他。上面按音部排满了音节，后面还有彩笔的字迹，有的是勾，有的是圈，还有的是笑脸。
“这……小雅做的？”Kevin很诧异地翻看。
小茜点头，笑出来。
“她可真……”Kevin有一丝不自在，“……这个‘qi’的音，” Kevin用手指着，“是你念得最好的音节吗？”Kevin见‘qi’后的笑脸几乎只有嘴。
小茜很兴奋地点头，刚张开嘴——
“Kevin，快过来！”小晴喊，“咯咯”地笑着，“我们要输了。”
Kevin转头应一句“来了”，刚要起身，又回顾小茜。他没听到她刚刚念了没有。
小茜也只望着他，没什么表情。
“Kevin——”另一边再次传来大叫。
他连忙跑过去，小晴嗔怒地用拍打他一下。
“你什么眼神，球在那边……”
……
小雅走后第四天，Kevin竟才有空帮小茜练发声。
又过了几天，Kevin越发觉得对不起小茜，不但失约，而且也不如以前那样有耐心。上次小茜一直读得很差，他竟把人家晾一边，自己补作业去了。Kevin很愧疚，但也多少有些奇怪，换作平常，小茜早发怒了，更何况她近来不怎么待见自己；可这几天，他去陪小茜的时候，小茜总是很开心地笑。大概是自己爽约太多了，守约一次不容易。Kevin于是决定，今天要很认真地陪小茜练一次。
他管小茜借了音节表，想把那些让小茜舌头打结的音抄写下来。那天正是周五，例行中午留作业，待学委雪影刚写完理科的部分，Kevin就怀疑他能不能一次把作业背回公寓。
Kevin烦得要死，可还是把作业挤进书包，开始认真地抄写起音节。小茜就在一边却没看见，只是用脾气和解题术语打发着一张新来的卷子。
“大家注意一下，生物卷子第六单元的可以先不做……”雪颖在讲台上娇声细气地喊着。
底下没什么回应。对于这种“减刑”，不理会很正常，仿佛先用开水烫死猪再加一小捧冷水，是没有大影响的，死猪不会感动得活过来。
可有些猪不同——
小茜闻声，正好把这张卷子做了一半，再看卷头——“第六单元：遗传与变异。”气得把笔戳在桌面上。遗传变异？小茜心中暗骂，这断子绝孙的！
……
那天下午，Kevin收拾着一张张试卷，忙乱中竟把小雅做的那份音节表弄丢了。他一下子慌了神，东找西找，却毫无线索。包里、书桌里都只充斥一叠叠廉价的卷子。一个普通的下午突然变得异常难熬。他上着课时，总不时看一眼小茜，不知该什么时候告诉她、怎么告诉她。Kevin料想小茜这次再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一个下午，他都在焦急和自责地翻弄书包。
待晚上回到家，小茜叫他练习时，Kevin不知所措地站着。
“ke——w——”小茜看着他，手指画一个方框，让他去拿音节表。
“丢了。”Kevin很小声地说，眼睛看着地板，“我……弄丢了。”
小茜怔住了，惊讶地瞪着他，很快又变成怒视。
“对不起，小茜！我本来在学校抄一些……后来就不见了……我找了好半天。对不起，小雅很快就要回来了……”Kevin歉疚地说着。
小茜深深地呼吸者，试着平静下来。
“……等她回来让她再给你写一份好吗？……”
小茜忽然又变了脸色。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是……”
小茜这回不听了，只是无神地看向一边，把手里的记事板和笔信手扔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呀？！”Kevin盯着她，然后跑去拾起东西，“可以再写给你啊……”
小茜转身，咬着牙齿，闭起眼睛冲Kevin使劲摇摇头。
Kevin看着她，顿一下，“那……我现在去写，可以吗？”
小茜又很生气地摇摇头，轻声喘着气，鼻梁上皱出一道纹。她快速拿过纸和笔，重重地写着字。
——“不是因为音节表，而是因为你。”
Kevin接过写字板看完，不清楚小茜要说什么。“我？……”
小茜从他手里夺过写字板，又开始写，呼吸渐渐变得急促。Kevin静静地等着，听着自己的心跳。
“你一直没把我放心上。”潦草的大字。
Kevin本能地要辩白，却又忽然合上嘴，回想着自己的作为，躲避着小茜的目光，轻轻地摇头。
小茜攥紧本子，眯着眼，盯着他。
“可是……是你先不理我的呀！”Kevin终于说出来，“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声音减弱至消失。
小茜垂下头，思索片刻，提起笔，又顿一下，再写道：“你那时只会整天说小晴。”
“可我一直在陪着你！”Kevin声音大了些，凝望她的脸。
小茜听罢鼻子里出气，狠狠地写着字，几乎是在刻。“你不想陪。”
“那只是……”Kevin结结巴巴，“你对我那样之后……”
小茜的表情好像突然丢了什么东西。她又接道写，一笔一笔，很慢——
“你现在也是。”
“不……”低头，又抬眼望着小茜，眼神带着歉意，还有几分乞求。
在那一刻，小茜泪水夺眶而出，她看着Kevin，哽咽着，双唇在微微颤抖。
“小茜，你别哭，我一定……”Kevin赶忙过来，想安慰她。
她抽泣着，根本不听Kevin在说什么。她用袖子抹一把眼泪，然后从记事板最后面抽出一张叠好的纸，攥在手心里，然后扯得粉碎，抓起纸屑，乱扔在地上。她静一静，又看了一眼Kevin，抽噎几声。随后默默起身，含着泪大步走回房间。
Kevin安静地坐下，眼神空空的，觉得什么都不想干。他又回想刚刚小茜写的那些话，仿佛是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喊出来的。Kevin叹口气，起身去捡起在地上的纸片，然后捧到桌子上，一片片拼起来。那原是小茜想要给他的信。
信里写，她很感谢Kevin救了自己，并在失语后给自己那么大的支持。她也觉得挺歉疚，因为从住院至今自己竟没向Kevin道过谢。小茜还写她特别谢谢Kevin能在这几天放下功课特地来陪她。最后，信里写了她疏远Kevin的原因。Kevin看了心头一颤。
“……其实我并不想告诉你，但我再无从隐瞒下去，而且说出来会稍稍痛快些。大概你会笑我或不理我或不知如何拒绝，但当时我好几次鼓足勇气想对你明说的。Kevin，我好喜欢和你在一起……”
……
Kevin起初很惊讶，可想想又并不太离奇。他把种种迹象连结在一起，忽然觉得一切都变清楚了。Kevin明白了小茜为自己做许多事的原因，明白她为何情愿那样委屈和麻烦自己。餐厅里、公园里、课堂上、立方体……
同样的事情，小晴却一件也没做过。
Kevin好像顿时知道了心里许多人和事的分量。他知道其实自己也很喜欢小茜，只不过既难以承认又被对小晴的追慕所掩盖。Kevin明白，小茜和小晴的差别就如同隐性和显性。一个在每天给自己心里一阵美丽的冲动，可有些时候，却仅此而已；另一个却时时在身边陪伴，总爱叫嚣和逞强，但又沉静而脆弱。她默默地笑着为自己牺牲，宽宥自己的过错，她默默地隐匿她的情感和忧伤，所以她笑很多，泪也多。她是自己最愿意去倾诉的人，但又是自己最容易忽略的人。她不像一些人，在存在中大放光芒；可若失去了她，将会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Kevin知道镣铐让他们靠近，他不愿因为不珍重而与她疏远。小茜，给了自己最开心的笑容，最自在的时光，最真心的倾听，和最美丽的陪伴，尽管，还有最难吃的土豆，和最尖刻的骂辞。
Kevin揉揉眼睛，渐渐笑出来，他想去找小茜，要对她说许多许多话。但他忽然又转头，凝视那已撕碎的信，想起当时小茜的生气和失望，一时有些顾虑，便想等到明天再告诉她。
他轻快地起身，走到小茜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一点，把脸凑近门缝边。
“小茜，晚安——”
“咚！——”不知又是什么被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