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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跪下来,手臂缠绕着贝心细瘦的腰,就趴在床沿上很长时间不说话。
些微淡淡的酒味,在傍晚的风中,隐隐约约地传到贝心鼻息中,她感觉到男子蹭在她手臂上蓬松柔软的褐色头发,眼底微微动了一下。
这是这一个礼拜来Sue第一次在贝心眼前出现,贝心知道,这几天他每天都有来过的,有时是安静地站在门后面几分钟,或者是与夕立医生商议她的病情。总之,他来过,只是刻意回避了贝心。
他动了一下,抬起头吃吃地笑开,像一个孩子,‘贝心!’就像小孩子玩躲猫猫游戏的时候,一个小朋友生拉硬拽地扯住另外一个小朋友的衣角,这些都不算,还特意要凑到他耳边‘啊’地大叫一声,非得把他吓到原地跳起来不可。
看,我抓到你了吧!
嘴巴张着哈哈地笑,那样的得意。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贝心……’他温柔又有点淘气地摇晃着她虚弱的身体,他就只是这样一遍遍喊着贝心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嘴唇张翕时微弱的气流,其中的沮丧也越来越清晰。
夜晚的风轻轻吹起窗纱,头顶上昏黄的灯光温暖地照着这一幕,病房内一片静谧。
他忽然站起来,拦腰抱起贝心。
‘来,我们走!’他语句模糊地说了一声,随即抱着贝心走出13号病房,一路上隐约不停地有人出声阻拦,但Sue却紧紧地将贝心抱住,义无返顾地离开了圣·约瀚伯爵医院。
lonely
I\\\'m Mr. Lonely
I have nobody for my own
I am so lonely
Wish I had someone to call on the phone ……
遽然的风迎面扑在贝心的脸上,她颊边的发丝飞扬起来,险险地擦过法拉力不断越过的车辆,Sue摇晃着脑袋,随着电台里巨大的声响,扯着喉咙激情肆意地大吼。
I am a soldier,
a lonely soldier
I\\\'ve been forgotten, yes, forgotten
Oh how I wonder, how is it I failed
That is why I\\\'m lonely, I am Mr. Lonely……
火红色的敞蓬跑车在宽阔的马路上歪歪扭扭地前进着,跟Sue一般,都微醺着。时而慢吞吞地挡在路中间,此刻正值车流高峰,贝心都可以听见被他恶意堵在车尾后的人铁青着脸骂娘的声音,时而在红灯路口将车速冷冷地飙到三百以上,路人惊愕避让的表情飞快闪过,尖锐的警哨声贴着皮肤滑过去,车阵大乱,然后就是一连串蓦地拔高的刹车声,刺得寒毛都竖立起来,他却一手转着方向盘,侧过头眨眨眼,笑嘻嘻地替贝心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
贝心坐在他身边,乌漆漆的眼睛始终平静地看着车前,默许着他的任性。
静默威严的大厅,墙壁上的钟已经指向八点一刻。
大厅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墙壁一角一盏小灯,微弱的灯光从红木屏风的背后透过来,那上面的泼彩钩金红莲红得像一滩妖冶的血,在这个纯然中式风格的黑暗大厅里,那一抹光亮尤其地森然。
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他穿着做工完美的手工西裤,似乎是刚刚从公司回来,颈上的领带被扯下来丢在一边的地上,手上酒杯里的鲜红液体像血一般,他看着窗外,摇晃着手上的酒杯,缓缓啜饮。
高跟鞋空洞的声音隐约响起,优雅地不缓不急,由远即近,最后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停住,
一道身影在男子面前玻璃的反射光中一点点浮现。
男子眯起眼,极端熟悉的片段,在记忆深处艳丽得无以复加,他看着玻璃反射过来的女子的身影,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酒,没有回头。
‘爸爸。’一个女子妩媚的声音。
贝颜小心翼翼站在男子身后一个合适的距离,不显得疏远,也不过分亲密地开口。
她刚从二楼自己的卧室下来,穿着美艳的名牌晚装,妆容十分完美,手臂上挎着镶着珠片的华丽小包。
今天晚上在官邸的晚会是她以G·S总经理身份所经手的第一件大事,还有一个小时晚会就要开幕了,作为司仪,她必须提前去会场张罗,尽管在此之前,她已经做好万全的计划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思及此,她得意地笑起来,那样自得的笑,自然也被男子纳入眼中。
他转首,安静地看着贝颜,笑得讳莫如深。
贝颜惊了一下,垂下眼,收敛起脸上明显的笑意。
他走到贝颜面前,略带讽意地开口,‘你永远都学不会掩饰自己,无论是得意还是嫉恨。’
贝颜的脸色微变,没有出声。
‘跟你母亲一样,既天真又愚蠢。’ 他云淡风清地地补充了一句,‘所以,你永远都抓不住男人的心,尤其是耿之秦那样的男人。’
贝颜僵着身子,妩媚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瞬的狼狈不堪。
他忽然逼近贝颜,眼底冷冷地闪动,‘告诉我,你有几天没见到他了?’
‘大哥哥——最近比较忙。’贝颜退后一步,艰难地开口,声音涩哑。
贝律冷哼一声,走到窗前,背对着她。
背后飞快消失的脚步声,啪啪啪啪地,像极了逃难。
火红色的法拉力‘咻’地在一个路口停住,停在一个醒目的美人鱼路标下面,那是城市最奢侈的商业地段的标志,很明显,这里的路口并不允许停车,但某人却的确可以做到置若罔闻的。
I am Mr lonely,so lonely……
巴比温顿的声音被猛地地切断,他推开车门,微微趔趄地走下去。
他转了个方向走向不远地方前的一辆车。
贝心看着他站在那车旁一会儿时间,而后顺手揭下那上面的罚单,大步走回来‘啪’一声贴到法拉力的前窗上,这才绕过车头走到贝心这头,打开车门。
贝心盯着他的眼睛,身体虽然虚弱,眼中却有一丝明显的戏谑,似笑非笑。
他却一脸坦然,甚至还带着几分洋洋得意,从他熟练的举动也完全可以看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心眼儿的事了,不坦然反倒矫情了。
他弯腰抱起贝心,动作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她身体的位置,将她的双臂搭在他宽阔的肩上。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贝心没有动,微微偏过头以眼神问着看Sue。
蓝色的眸诡秘地眨了眨,他没有回答,只是抱紧贝心,大步走向前。
贝心看到了绵延近百米长的猩红的地毯,夜晚被灯光照射得亮如白昼,极尽高贵华丽。
官邸归属G·S旗下精品名店,主要经营巴黎高级时装,饰物,以及同品牌香水等时尚奢侈品。此刻正值晚九点,官邸门前停着几辆进口名车,不断有衣着光鲜的贵宾走上红地毯,手持拜帖步入店内。
Sue抱着贝心绕过红地毯,转入一个较为安静的入口。
贝心知道,他们已经身处店内,官邸是G·S今年香水发布会的会场,这个地方,在被决定设为发布会会场前经过很多次的勘察,至少贝心就来过两三趟,最后才决定下来的,那个时候,她还是贝总经理。
走进去,一边的金属衣架上挂着的一件件绚烂的衣物,从头饰,衣物,鞋,十分的赏心悦目,漂亮的男女模特旁若无人地化妆,应该是秀场的后台,几个穿着内衣的女子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熟悉地跟Sue问好,然后视线疑惑地扫过他手臂上的贝心,彼此窃窃私语。
‘那是谁呀?首席手中抱着的那个。’
‘很面生,应该不是圈儿里的人。’
‘她身上穿的是……’
‘我看着,怎么越看越像是医院的病服呀。’
一个站在后台角落原地打转的的人忽然惊诧地站定,抬头准确地望着突然出现引起注意的两个人,眼睛也刷地亮起来,‘首席!’他拔尖嗓子大叫一声,看上去感动快要哭了。
‘我的天,都快走秀了,您老人家可终于来了。’
他张开双臂膀哭着喊着奔跑过来。
‘不好意思,我的助理他看上去……有点紧张。’Sue大着舌头,吹了几个小时的风,也唱了几个小时的Mr lonely,他似乎还是醉醺醺的。
那个西装笔挺的助理终于在一米之前的地方及时地刹住脚,还未来得及说话,眉头便已经皱起来。
他探着头,向着四周抽抽鼻子,自言自语地,‘咦?哪里来的酒味?’
‘你们谁喝酒了?’他转身过去,气势汹汹地对着后台大喊,‘今天晚上是香水发布会可不是酒会,不能出任何纰漏的……’
在他训话的同时,Sue已经大步越过他,贝心看着他的眼底,那里一片澄澈清明。
他真醉了?
她开始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
贝家阴暗的大厅忽然有了一个声响,随后,门被推开。
一个白衣黑裤的妇人走进来,她四处看了看,乍地看见窗前黑忽忽的人影,阴恻恻地一动不动。
‘喝!’
老妇人惊骇地站定,一股凉意刷地从脚底升上来。
人影动了一下,转身过来,阴暗中隐现出一个男子魔物般俊美的脸。
老妇人定眼一瞧才分辨出窗前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的主人,仔细一想却更惴惴不安了,少爷把那个人交给她,可她却粗心大意地让人从她眼下消失了,犯了这么大的事儿,少爷还没有跟她清算呢。
她清了清嗓子,勉强镇定地开口,‘少爷怎么不开灯呢。’边说着就走上前去,想打开大灯,却被男子出声制止。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过,男子始终站着,啜饮着酒不发一词。
该来的责罚也逃不掉,
她干着嗓子,硬着头皮问,‘有小姐的消息吗?’
窗前的男人终于转过头,黑暗中,眼睛寒星一般锐利地闪着光。
‘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做?’他冷冷地问。
‘那些药我有掺在大小姐每天喝的牛奶里的。’
‘那她怎么还能逃了?’
‘逃?’齐妈的表情因为这个说法呆楞了一下。少爷的在暗示什么,大小姐她——是自己逃走的?
‘你不会一直到现在都没发现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吧?’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屋子里死一般的凝重。
‘不可能的,我每次都看着她把牛奶喝下去,少爷您也知道的,她不可能走得了的。’齐妈微弱地解释。
‘不可能?’贝律冷哼一声,嘲讽地反问,‘那现在呢?’
事实证明她的‘不可能’已经是成为可能。
‘我让你一天24小时地跟着她,你连一点异常都没看出来?’他背身过去,漫不经心地,‘你在贝家做事这么多年,这么还这样不谨慎?’
妇人垂手站在原地,冷汗渍渍地渗出来。
一串响亮的铃声蓦地响起,铃声匆促得可疑,打断了整个大厅接近于压抑的凝静,贝律微微偏过头,轻轻扫了眼红木架上的电话,再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转过头。
守侯在一旁的老妇人在电话即将挂断前的一秒标准接地起电话。
‘您好,请问找谁?’
‘请您稍等……’ 她挡住话筒,转身轻声请示贝律,‘少爷,有一位姓陈的先生,说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跟您报告!’
‘重要的事?’贝律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走过去,拿起电话,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眼底的颜色已经蓦地沉下。
‘你确定没有看错?’他冷声问道。
他迅速放下电话,抓起一边的外套,‘备车,立刻去官邸。’他沉声吩咐着,眼中分明闪烁着一种狩猎的兴奋,隐约间,很血腥的霸气。
晚九点,发布会正式开幕。
名店内简洁而奢华,深蓝色落地垂幕,随处可见猩红色的丝绒沙发,名嫒身上不同色调的丝绸、丝绒、纱等不同材质的晚装从地面轻扫而过,视线所至,都是一种绚烂、亮丽、甚至是穷奢极侈的气氛。
正对宾客视线的是三块巨大的3D投影屏,一条两米高的T台呈开放性直接伸向宾客席,透明的水晶道上方的两盏红色花形吊灯全高达3米,身态婀娜的模特从那些令人晕眩的光圈中走动,展示着最新款式的奢侈品。
3D投影屏上不断闪现过模特身上的新品广告VIDEO,T台前一块丈长的黑色的水晶砖光可鉴人,玫红、艳紫、桃红、宝蓝、柠黄、湖水绿色等炫彩影象模糊地折射在纯黑的地砖上,绚烂而迷离。
裙摆款款,暗香袭人。
人群中,镁光灯惊艳地闪耀,发出耀眼的银色光芒。
T场后台不断有模特下场,脚步匆忙,各自的服装助理也已经伶俐等在一边,拿着下一套即将展示的衣饰,迅速地帮模特们换装。
一派的慌乱,不过却很有条不紊。
站到秀场入口前,又恢复到慵懒的优雅。
Sue抱着贝心走进后台一个比较隐秘的房间去,那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一个衣着奢华的女子闲散地坐在化妆镜前,闭着眼睛,而站在她身边化妆师模样的男子则弯腰仔细替她描着眼角,口中低声说着些什么,女子听完吃吃地笑,很开心的样子。
看到有人推门进来,化妆师抬眼看了眼进来的人,不无意外地,视线在金牌设计师怀抱中的贝心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或者是他手上的停顿令女子察觉到了,她不耐地皱了下眉,睁开眼懒洋洋地睨过来人一眼。
她盯着贝心,脸微妙地沉了一下。
贝心也认出她来了,名模Corious。
Sue径自走过去,将贝心放到一面靠墙的黑色大皮椅上,小心翼翼。
Corious不动声色地收回表情中细微的异样,扬起笑意,‘不得了,我们的金牌设计师终于出现了,Sue,您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呀!’
她口中的金牌设计师直起身,横过她一眼随口应了一声,‘彼此彼此,你最近的诽闻不也是炒得扑溯迷离的么。’
她嗔怪地看着Sue,语气甜腻得吓人,‘你不是在吃人家的醋吧!’
Sue‘扑哧’地笑出来,‘你还真会自作多情,我只是想提醒你别玩太过火,我可不想因为代言人的糜烂作风而影响到‘我心狂野’的声誉。’
Corious娇笑,不以为意,‘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喝杯咖啡吧,算是答谢您御笔亲点我代言……’
Sue冷笑三声,出声打断她,‘如果可以,我还真不太愿意让你代言……’
他还真是直接!
Corious的笑容僵了一下,汕汕地说了一句,‘那是什么话?’随即闭上眼睛,一旁的化妆师和圆滑地拿起工具继续上妆,巧妙化解了她的尴尬。
有人在外面敲门,叫着‘首席’,声音带着几分耳熟,是Sue那个看上去神经兮兮的助理?
Sue对贝心交代了一句很快走出去,门口谈话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房间里安静一片,化妆师认真地给Corious化着妆,偶尔用余光瞄贝心几眼。
‘你出去!’Corious突然推开化妆师的手,颐指气使地对着他。
化妆师楞了一下,很顺从地走出去,关好门。
于是,隐秘的房间里只剩下贝心跟她。
片刻之后,她缓缓站起来,走向贝心,在距离贝心只有一米多远的梳妆台前停住。
她双手撑着桌面,她俯身靠近镜子,一只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后高高踢起,小腿绷得紧紧的,显得曲线尤其地诱人。
她对着镜子打量起自己,颇有几点顾影自怜的味道。
贝心安静地看着她。
其实,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今天的发布会主角是‘我心狂野’,而她作为代言人自然是今晚的焦点人物,她看上去也十分的光芒万丈,波西米亚风格的上衣,袒露着一侧的香肩,性感的Sari半截裙,腰上是层层叠叠的花边,亮丽,性感,咄咄逼人。
‘有些日子不见,怎么变成这样?’她凉凉地开口,像是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说话。
‘是快要死了么?’
她抬起手,把手放到眼前,五指张开,翻来覆去地看。
贝心漠然地垂下眼敛,毫不理会,事实上,她想理会也早已经无能为力。
她没有说错,她的样子是快死了。
房间里再度静默下来,Corious只是看着镜子欣赏着妆容,不再说话。
几声敲门的声音,随即一个人说话了,‘Corious小姐,到您上场了!’
她终于放下手,扬声应了一声,最后审视了一下自己,婀娜地走出去
几分种后,贝心听见了蓦地高扬起来的轰动,就在空气中,蓬地爆炸开来。
她闭上眼睛,安静地聆听‘我心狂野’为发布会带来的□□,她在头脑中细细地描绘着会场内的一切,两千多名慕名而来的宾客,狐姬一般狂野迷人的女人香,光影闪烁,掌声雷动,还有预期中众人的吹捧……
那就是我心狂野。
我心狂野!
门砰地开了,一个人大步地走过来,站在贝心面前停住。
贝心睁开眼,看到了面前放大的表情,以及蓝色眸底熟悉的微笑。
他换了一身服装,白色衬衫,黑色皮裤,还有镶着马术链的鹿皮鞋,抹去了刚才放纵的浪荡多了几分隆重,他深褐色的头发严密地向后梳去,一丝不乱,看上去很绅士。
他拉起贝心的手,在她手背温柔地落下一个吻,‘亲爱的小姐,很荣幸能够邀请到您参加今晚的盛会,现在,好戏就要开始了。’
一股奇异的香味从他身上传过来,冷冷地夹杂在他呼吸间隐约的酒气里。
贝心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于是,看到了阴谋的痕迹。
一个人蓦地闯进来,‘首席,该您上场了!’
Sue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依稀的什么,他站起来,抱着贝心往外走去。
那个一本正经的助理拦在门前,瞪大眼睛看着贝心,结结巴巴地问,‘——要去哪里?’
Sue越过他,将他的疑问远远地甩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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