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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台顶端三块巨大的投影屏上的的影象蓦地消失,灯光暗下去,之前的主打‘我心狂野’为会场带来的狂热气氛缓缓沉淀。
贝心听见耳边一阵闷声的议论声,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无论是来宾还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谁也不曾料想今晚设计师登场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他——抱着一个人,就这样出现了。
无论是计划之中还是计划之外的,这令会场的所有人纷纷猜测。
贝心耳边的心跳声骤然加快,传达着一种潜伏了的兴奋,Sue有力的双臂拥抱着她,她轻飘飘地,看到眼前的投影屏上显现出一个清晰的影象。
穿黑衣的女子,被投射到黑色墙壁上的巨大暗影,手指间寂寞点燃的烟……竟是那张‘风情’。
蛊惑人眼的风情。
艳惊四座!
身后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两千多双眼睛看着这一幕,鸦——雀——无——声。
Sue抱着贝心,走向T台最中央的地方,那是T台水晶道上唯一一块黑色水晶台,很醒目,也很诡谲。
即将要发生什么。
贝心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Sue嘴角那一丝微妙的弧度,他蓝色的眼珠里面流动着一片诡异。
他将贝心放到上面,一步步向后退去。
他的表情,于是全部消失到四周的黑暗里去了。
有一些暗沉的曲调传过来,低缓妖媚地潜伏在空气里,忽高忽低,若有若无,似暧昧地近贴着皮肤扭动,又其实遥远得不可碰触。
贝心身下的黑色地面缓缓升起来,像一个祭台,将她在三米高的半空里高高托起。
会场微弱的白光打在中央的黑色水晶台上,黑色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见有水流动的姿态,所有人仰着头,惊讶地看着像是漂浮在一片黑暗的水上方的女子,张大嘴却无法呼吸。
身下的冰冷一点点沁入到她的骨髓,她乌黑的长发垂下去,在众人眼前冷冷地飘。
素净的白衣被风吹动,微微翩跹着,似阴暗中的一朵清冷洁白的花,风情万千。
同时,镶嵌在会场天花之上的18位黄铜管嗅觉装置打开来,会场内一片清晰的水流动的声音,香气穿堂而过。
‘伤悲’的冷香便随着空气中隐现的曲调,在她发丝微扬间,一点点地漾开。
死一般的静寂。
贝律匆匆赶到会场,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贝心听见耳边水流动的声音,她看着人群,寻找一些似曾相识的身影,她看到了。
贝颜,生森,Sue,裴恭衣,还有站在会场前厅,脸色阴沉的她的父亲……在她生命里出现过的那些人。
……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尽开遍……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
那些妖精的歌声,细细秘秘层层迭迭地从空气中涌过来,像一花瓣盛开,软绵绵甜糯糯的,似曾相识的动听。
园子里面,白花儿树的叶子被指甲弄破了,流出一种盘尼西林样的液体,小小的贝心馋了,不晓得什么味道,会不会也像这些花儿一样,香香甜甜?
好奇。
真的很好奇。
好奇得不得了了,于是就忍不住了好奇,小心翼翼地把头凑上去,伸出舌尖,在上面飞快地触一下,原来,一点味道也没有呀。这下就更放心了,把枝条上整片青葱的叶子叼住,吃到嘴里才觉察到苦,这才赶紧呸呸地吐。
‘哥哥,你看到她了吗?’一阵风起,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地,穿出来。
小小的贝心停住脚,转过身去,咦?没有人,可明明有人说话的声音,说她的么?
‘嗳!’声音比刚刚似乎大了些。这下可听清楚了,可人还是不见。
‘你是谁?’小小的贝心生气了,对着四周比她身体还高的花枝,用力地喊。
四周于是再没有人说话了。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慢厮连…………督春工珍护芳菲,免被那晓风吹颤……梦儿中也十分欢忭……
一阵久远的疲惫感纠缠着贝心,她渐渐有些累了。
园子门口的树下面,阳光穿过头顶茂盛的叶子,依然亮得刺眼,姆妈摇着蒲扇,笑眯眯地看着她,睡吧,睡吧!
她说。
小小的贝心于是满足地闭上眼,一阵风过去,痒痒地吹在她的脸上。
她浅浅地皱了皱眉心,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
睡了,睡了……
所有人的表情,惊艳,惊愕,嫉妒,赞赏,或者是其他,在她的眼前一点点下沉。
遥远的沿城,一个孤独的岛屿,几百年中一直安静地存活于这片水中中,封闭,古老,干净,单纯。
清晨,水雾弥漫,平静的水面上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一条乌篷舟缓缓地划过来,小小的木浆在水中上下翻飞,掀起一阵清亮的水声。
艄公一边摇着桨,一边打量着舟上唯一的一位客人,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衣着体面,从上船到现在他一直站在船头,一言不发。
他摆渡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船客。
‘客人,你去对岸做什么?’他扬起嗓子,热心地问了一句。
男子动也没动一下,似乎没听到他的话。
老艄公笑呵呵地,也不生气,继续摇桨。哗啦,哗啦,水纹安静地向迷雾圈的外面荡漾过去。
罩在迷雾之后的对岸隐约地浮现出来,只能看到房子淡青色的一点轮廓。
‘停。’
一直未曾出声的男子忽然说话了,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细微的起伏。
老艄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船还在水中央,离岸还有很大的距离呢,心中虽然觉得怪异,却仍然松开手上的木桨。
船慢慢停住,在水面上,摇摇摆摆地飘。
男子站在船头一片阴冷的水雾中,似乎在远远地眺望着什么,背影冷静,看不出表情。
过了几分钟,雾气散去了些,然后就能够看到乌檐,青瓦,白墙,只是还影影绰绰地,随着船微微晃动。
一股冷幽幽的蓝光从男子的指间清晰地透出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从男子的手心清晰地传出这些曲调,老艄公隐约觉得耳熟,想了半天才记得曾经将客人送到对岸,在等客人的时候听到戏台上的人在唱这些。
老艄公恁地狐疑,这曲子就只轻着嗓子唱,最后一声,蓦地尖利地冲上去,似乎硬生生地吐出一口血出来,无萧无丝,掩不住的凄绝。
男子手臂动了一下,随即松开五指,一道蓝光飞快地掉下去。
嗳!老艄公惊叫一声,猛地从船尾跳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咕咚’一声。
男子漠然地低着头,看脚边的水中,蓝光闪烁地迅速下沉。
黑暗的雪夜,一把玄色的雨伞忽然高高地飞起来,几秒钟后,又安静地落下。
沙沙地响……
一个人影从暗处走出来,面无表情盯着雪地上的一个阴影,半晌之后,他走过去,停在那片空寂的雪地上。
在他的脚边,一个男子仰卧在雪地上,一只手放在胸前,倒下来的姿态看不出僵硬,似乎只是舒适地睡去,还沉溺在一个梦里,永远都不愿意清醒,嘴角尤带着微笑。
在耿之秦的记忆中,这是几年内成脸上鲜少的愉悦。
雪在这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中飘落,带着透骨的清冷,似乎妄图覆盖些什么,落到地上,却诡异地染成一片浓艳的猩红。
男子嗅到一些淡淡的腥气,他的视线冷冷地往下,停在地上男子的心脏的位置,寒芒隐现,隐匿着一把匕首,其下的三寸多长的刀身已经亲昵地没入男子的肌体,闪电一般迅速。
刀尖没入的瞬间,他就这般冷冷地站着,悄无声息地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中,无动于衷地观看,旁观一些事情的发生,直到一切都没有办法回到原先。
一些诡秘的味道在空气中慢慢地变成浓重,疯狂地漫天飞舞,男子不着声色地低下头,突然眯起眼,眼底掠过一丝寒光。
他缓缓弯身下去,指尖划过松软的积雪,挑起一端红丝线。他将它勾在指尖,举到眼前,面无表情地审视。
一块方正的玉石,通体透彻,现在从中心却隐约地透出一丝血光,其上的图腾并不陌生,几百年一直作为奥臣家族的传家之物,尽管后来被赠予了一个女人,依然灵性地与耿家骨血相通。当女子手中的刀尖准确□□男人心脏中去,它也忠诚地断裂,自女子的脖子上滑落,掉进雪里。
男子将它纳入掌中,玉石上的温度还在,是那个女子留下来的。
雪卷着腥气,在这个隐秘的黑暗夜晚中疯狂肆虐,耿之成的衣服口袋中,有微弱的光闪出来,在雪的映照下,清晰地发蓝。
他的心跳已经静止,它的跳动却始终没有完结。
则索要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
曲调一点点地变得遥远,像一声淡淡的叹息,最终消失不见。
波澜不惊。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漠然地说了一声。
‘走吧。’
老艄公楞了一会儿,坐下去,长长地吆喝一声,那声音滑过平静的水面,激起一片回声,悠远地向四处荡去。
那些久远的发生在水中的故事复又皈依于水,沉入水底,一片沉静。
END
略做修改,不晓得整篇会不会变得更清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