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变生(1 / 1)
朔风狂起,几乎将郑祁头上的进贤冠呼啸卷去。郑祁伸手挽系好衣冠,抬头四望。自陇西过了黄河后,一路秋意渐凉,漠漠黄土接天盖地,风物景色与中原渐去渐远,而糜胥的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郑祁尽力周旋,不卑不亢地挡去了几次有意无意的挑衅,总算是相对平安,只是不知到胡地后又会如何。正在沉吟,一边车窗微启,冯汀蓼轻声招呼道:“郑大人,公主请问,我们现今走到哪里了?”郑祁急忙带马到车前,俯身道:“禀公主,我们现在已近上郡,再往前过了云中,就要到出塞了。”
车内宜嘉“恩”了一声,稍一沉默,低声道:“郑大人,能否使队伍行速稍缓。连日车马颠簸,我身边随行的几个人,有些支持不住了。”
郑祁望着糜胥一马当先遥遥于队伍前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一声:“是。”转头吩咐下去,前后的队伍顿时缓下步伐来。
车中,画月面色苍白,挣扎着半坐起来,轻声道:“公主放心,我能支持住……不要为了我,误了大家的行程。”
宜嘉轻叹:“你春时刚病了一场,我本和王妃说了,不用你跟了来。你何必自行悄悄上车……”
画月声音低弱,面上尤自微笑:“我从小伺候公主,公主的衣裳钗鬟都是我和锦诗料理。如今锦诗留在家里,我,我无论如何,也得随了过来……”
宜嘉默然,紧紧握住了画月的手。
黄云漠漠,风沙满面,太阳正将众人晒得疲惫不堪,远处忽然一团尘烟,迎着队伍直冲过来,正奔到糜胥的马前方才停住。烟尘散尽,众人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在糜胥马前,似乎是个孩童。离的远,郑祁听不清那孩子说些什么,只看到他话未说完,糜胥的马鞭已经兜头盖脸,狠命抽下。那孩子被抽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糜胥已转过头来,怒容满面,对着郑祁大声吼叫。一边通译策马上前:“他说,要我们加快步伐,快点赶路。”
郑祁虽然粗通匈奴语言,但此时见糜胥神态狂躁,面目狰狞,不欲与他直接冲突。想了想,对通译说:“告诉他,连日赶路太急,公主过于劳累,身体欠安,不宜快行。”
通译话音刚落,糜胥脸色倏地一沉,二话不说,打马直冲到宜嘉车前,举手两鞭疾下。车前驾马顿时受惊,向前狂奔而去。
郑祁大惊失色,高声喊喝,鞭马急追。身后一行人众纷纷跟上,整个队伍顿时飞奔起来。糜胥回头一望,嘿嘿冷笑。紧紧随在车后,驾马稍一缓步,立刻几鞭急下。郑祁怒极,只是跨下并非良马,马上功夫也远不及糜胥娴熟,眼睁睁望着车辇在前面颠簸狂奔,只是追赶不上。
狂奔数里后,两匹驾马终于力竭,前蹄一软,双双卧地不起。马车晃了几晃,侧倒在地,半扇车门直摔了下来。
郑祁满头大汗赶到近前,对着糜胥怒目而视。糜胥满脸不屑,尤自高声谩骂。郑祁强自按下怒气,匆匆下马,躬身对车内道:“属下无能,让公主受惊了。请公主下车,换马后再行。”
宜嘉和冯汀蓼面色惨白,扶了画月踉跄下来。宜嘉抬起头,严霜满面,横了糜胥一眼。糜胥被她一瞪,马向后退去几步,转开目光,哼了一声。旋即眉头一皱,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盯住宜嘉和冯汀蓼,上上下下只是打量。
郑祁心中愤恨到了极处,手按剑柄沉声怒喝:“放肆!!”糜胥并不出声,策马绕开郑祁,又张望了两眼,面色一变,转头对住郑祁一声暴喝:“这个公主,是假冒的!”
郑祁大吃一惊,一颗心砰砰乱跳,面上尤强做镇定:“住口!休得胡说!”
糜胥仰天大笑,旋即沉下脸来:“胡说?我还没进你们都城的那天,就已经在路上见过这位‘公主’了!”手中马鞭向宜嘉一指:“你们皇帝的女儿,未嫁的公主,会由着她在京外乱跑吗?!好啊!好啊!你们皇帝口口声声要和亲,就是这样又指嫁一位假公主骗我们单于吗?”
郑祁心中一慌,口气亦和缓下来:“这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只有两位适龄,只是都已许嫁有人,无法,无法……”
糜胥冷笑:“我早说过,你们这些南蛮狡猾奸诈,诡计多端,不能相信!可惜大单于不听我的话,却要和你们议和。好!好啊!居然又送了个假的来糊弄我们!”
郑祁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并非如此……仪嘉公主虽不是皇帝亲女,可却是皇室宗亲,平江王爷的亲生女儿,亦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说到这里,忽然一楞,隐隐觉得这话似乎不妥,还未及收口,糜胥脸色已经一变,目光冰冷:“平江王爷?平江王!他的女儿?!”
郑祁翻心一想,忽然忆起那日的过往,顿时大惊。糜胥一拉缰绳,直冲而上,手中寒光微闪,展眼多了一把径路短刀。
郑祁长剑出鞘,直指糜胥:“住手!你敢!”
糜胥一脸狞笑:“反正这公主也是假的,我就是杀了她,单于也不能怪罪我。要怪,就怪你们这帮南蛮太狡猾!”
郑祁见势不好,长剑一挥,身后跟从的兵士纷纷涌上。糜胥呼喝一声,匈奴的兵士亦冲上前来。糜胥驰马奔近,挥刀击飞郑祁手中的长剑。寒光暴起,直朝宜嘉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