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回 大清早的尖叫(1 / 1)
“这又有何可怪?”苏君柳也走了过去,看着那说书先生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练的应该是强身健体的外家功夫,不过是锻炼锻炼身体罢了,并无丝毫内力。之所以他会没事,那是因为所有人的方向都是楼梯,可是你看,而他的桌案则刚好位于相反方向,自然没事。”
司空茗也笑着走了过去,同他俩一起看着下方依旧在浑斗的三人:“呦!这个年轻人体力倒是不错,这都半个时辰了,居然还这么有力,真是少见啊!”
“是啊!的确少见!”郦四娘笑道,“真是可惜了啊!这么一把好力气,若是给我客栈打杂,该省了我多少事儿啊!”
“那有什么可惜的?回头问问他愿不愿意,雇了他去就是。”李飞道,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郦四娘轻笑出声,引得李飞和司空茗回头看她,她却也不解释,只是兀自笑得欢。
苏君柳在一旁也淡淡一笑,却见二人均齐齐转头看向他,只好解释道:“二位莫非以为,到了明天,他还可以完好无损地去打杂么?”
两人一愣,继而刷刷回头,看向依旧坐在桌旁品着茶点的步晓鸢,面露惧色。
步晓鸢轻轻一叹,起身走去栏杆旁与他们站在了一起,看了眼郦四娘,又向着苏君柳,委屈道:“苏公子和无娴竟以为小女子是那等心狠手辣之徒吗?”
苏君柳脸色微僵,颇不自然地看了眼郦四娘,转过脸看向大堂,不再说话。
步晓鸢哈哈大笑,接着便拉起一旁瞥了她一眼的郦四娘的手,嘻嘻笑道:“无娴,你在成衣店同我说过的话,可是当真算数?”
“这是自然。”郦四娘拍拍她的手,笑道,“听你的声音,便知你定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了。说吧!要我替你做什么?”
步晓鸢叫道:“冤枉啊!我哪里是要你做什么?我倒是想,送份大礼给你呢!”
“大礼?什么大礼啊?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啊?”司空茗摇着扇子凑过来道。李飞和苏君柳也好奇地看了过来,不知步晓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步晓鸢笑着手指一抬。众人随着她的手指向下看去,却见楼下,除了那依旧坐在原处的四人外,站在堂中的便只余了那个强壮的小伙子一人了。
郦四娘回过头来,却见步晓鸢已不在原地,而是站在了楼梯上方正对那年轻人的地方。
“怎么不上来?”步晓鸢看着那年轻人,问。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
“哦?你不想看看我的样子吗?”步晓鸢的声音里带着些打趣。
年轻人轻笑了笑:“当然想。只是石某恐怕是没有这个福气的了。”
“此话怎讲?”司空茗摇着扇子走了过去,笑着问道。
年轻人指了指楼上的雅座:“方才众人争斗之前,楼上尚有五桌客人喝茶听书。而现在,除了阁下几位,却是再无旁人。何也?”
“自然是他们觉得无聊,所以走了呗。你们在下面打得欢,所以没有瞧见,这也正常。”李飞大大咧咧道。
年轻人哈哈大笑:“这位大侠这话说的好没意思。我石某的确不会武功,可是却也不是睁眼瞎。那些人,分明就是这位姑娘纤手一挥,尽数吓走的,是也不是?”
“哦?你倒是清楚。”司空茗眯了眯眼,冷笑道。
年轻人“哼”了一声:“这位公子不必紧张,我与那几人素不相识,反倒很是高兴有人能将那些个色鬼吓上一吓。不过,这也清楚地告诉了在下一件事。”
“什么事?”
“那就是,即便是上得了楼梯,也是绝计见不着这位姑娘芳容的,下场反倒是很有可能比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更惨。”年轻人微微一笑,背手看向步晓鸢,“这位姑娘,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步晓鸢不置可否地一笑:“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出手呢?”
“为什么吗?我也不知道。或许是美色当前,失了理智,因此便做出这许多无法解释又莫名其妙的事情来了罢。”年轻人耸了耸肩,自嘲一笑,继而道,“好了,天色已晚,在下还要去寻住处,这便告辞了。”
“呦!这便走了?嘿!这小子,做事可真是出人意料啊。”李飞看着那年轻人斯文一礼,笑道。
那年轻人行至门口,却又忽然转过头来,向步晓鸢道:“顺便奉劝姑娘一句:为人行事还是莫要太过嚣张为妙。姑娘武艺纵使再强,也难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话说得太满,总有一天会收不回来的。覆水难收的道理,姑娘这样的聪明人,不会不懂。”
“好个读书人!好人穷秀才!”步晓鸢哈哈一笑,“石秀才的话,本姑娘记下了。只是想要提醒石秀才一句:祸从口出的道理,秀才这样的读书人,应该更加了解才是。”
那年轻人一愣,继而一拱手,离开了茶馆。
步晓鸢转脸看了眼堂下正唤来茶博士下单的三人,继而看向台上的说书先生,轻轻一笑:“这么久的时间了,先生说书的心境不知可得了不得?”
“啪!”那说素先生依旧没有看步晓鸢一眼,却将手边的醒木一拍,说起书来。
步晓鸢轻轻一笑,边回桌旁边道:“都别再那傻站着啦!快过来坐好听书!哎!怎么都愣着不动?苏公子,这可还是你们要来听的啊!”
苏君柳几人这才纷纷回了桌旁。一旁早有机灵的茶博士上了热腾腾的新茶,步晓鸢又要了几蝶新鲜的点心,便津津有味地听起书来。
苏君柳笑道:“若不是步姑娘提醒,我可真要忘了咱们来此的真正目的了呢。”
郦四娘点点头,唤过茶博士,又加了道小酥饺,转过头去,对步晓鸢道:“晓鸢,你尝尝这道小酥饺。这可是咱们县里最有名儿的小吃了,据说这陷料啊,是以这茶馆老板的祖传秘方调制而成,很是稀罕呢!”
“是吗?那我可真要尝尝了。”步晓鸢眼睛依然看着楼下说书先生,手却已经自己伸了出去,捏起一只酥饺放进了嘴里。
郦四娘也早将注意力转向了说书先生,只随口问了句:“如何?”
“不错。祖传秘方,果然美味!”步晓鸢说着,素手不停,又伸了出去。
郦四娘也边听边吃着,不一会儿,蝶子便空空如也。
苏君柳与司空茗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女子一心二用,正要唤过茶博士再上一碟,却忽然听得步晓鸢和郦四娘同时大喝一声:“好!说得好!”
他三人面面相觑,继而苦笑摇头。原本是自己三人想着无事,来听听这著名的一响茶馆说书的。谁知一时兴起,竟带了这两名女子出来。两人因为步晓鸢纱帽破损,所以临时调头去买新的时,茶馆里倒是平安无事,然而他们彼纱却是无心听书。及至两女来了后,本以为可以安心听书了吧,岂料步晓鸢一句话出口,便引得无数茶客大打出手,险些将茶馆砸了。待到此刻风平浪静,谁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听什么苏凤传奇?李飞向来直爽,性格又大条,倒还好些。另外两个人,两颗心,早已都系在了佳人身上,楼下的说书,哪里还听得进耳中?
“没想到啊,这茶馆不仅名字有趣,这说的书也好玩儿。我这些天啊,也算是去了不少地方,见过不少玩意了,这说书的,也算听过一些,却从没听过这段。这店铺也是见过不少的,却也是从没见过这名儿。”说书先生说得精彩,步晓鸢边吃边听,不时地叫声好,居然还有闲暇同时和郦四娘说话。
郦四娘也捏了只蒸饺塞进嘴里,边优雅地吃着,边淡淡地笑道:“晓鸢是初次来阳关县,所以不知道。这一响茶馆之所以叫这个名儿,它是有原因的。”
“好!”步晓鸢又喝了声彩,方回头道,“哦?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哦。这原因啊,还在这说书的先生身上——好!说得好!”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了介绍,与步晓鸢齐声叫了声“好”,接着又捏了只蒸饺扔进嘴里,方道,“一响茶馆是家老字号了。第一代的老板手下有一个特别能说会道的伙计。他只要一闲下来,就喜欢给来喝茶的客人说上两个段子。日子久了,许多人都喜欢来听他说书。老板见了,便在每天的酉时让他把活儿先放下,说上一个时辰的书过过瘾。”
“是吗?这老板倒也是个有趣的,不怨那伙计不正经跑堂,倒去说书,反而挑个时间,叫那伙计尽情说书,真是难得。”苏君柳听了,笑道,同时向郦四娘递去一杯茶,转过头来,却见司空茗正看着他笑,笑意未明,却叫他没来由地一抖。
“我看未必。说不定是他见茶馆的生意越来越好,为着那愈来愈多的茶钱才如此决定,也未可知。”步晓鸢闲闲地道,同时一伸手,从那新上的一碟小酥饺中一气捏了四只,一口吞了下去。
其余四人只眼睁睁看着她纤纤玉手竟夹了四只点心探入面纱之内,片刻取出,便空无一物,皆为之瞠目。
“无娴继续说啊。这和一响茶馆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步晓鸢又拿了几块点心,小口小口地细嚼着,问道。
“那伙计因为从前是跑堂的,所以没有使这醒木的习惯。通常只有刚起头时拍一声,之后便只说书了,偶尔也带些动作,眉飞色舞,但却是不再拍木了。后来县里的人都知道了他这个习惯,”郦四娘手里的瓜子磕完了,见桌上一碟新端上来的小酥饺,便又拿了两块在手里,边吃边道,“只要一听到醒木响,许多年轻人就都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听书了。听书的多了,店里的流水自然跟着增加了不少,老板心里喜欢,便将茶馆的名字也给改了,就叫一响茶馆。”
“原来如此。”步晓鸢点点头,笑道,“如此说来,这一响茶馆的名字起得,倒也贴切。”
另外三人也连连点头,直赞这名字改得好。
这时李飞却突然开口问道:“我李某是个粗人。这典故虽然听得明白,可这所谓流水,是何物件?你们谁知道的,给我解释解释。”
几人愣了愣,继而失笑。
见李飞闹了个满脸通红,苏君柳轻笑着合上铁扇,放在手里随意地拍着,向他解释道:“这流水便是指做买卖的店家每天的进帐出帐的银钱数目。因为做生意的,每天进出的银钱极多,又快,仿若流水般不断地流动,却又自有它的定律,是以这帐目又名流水帐,便是此意。”
李飞受教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此时楼下的说书先生将茶杯一放,又开始说起书来。于是大家便都不再说话,只专心喝茶听书。
回到客栈时已经是亥时三刻了。
一进了客栈,那名叫钱银的伙计便上来向郦四娘禀报了番她出门后的情况。原来自他们走后不久,便来了个身形瘦长,看起来却很有些力量的秀才,开了上房住下了。
这伙计话音未落,众人身后便进来一人,开口道:“伙计,给我开间上房。”
“你是……那位说书先生?”苏君柳率先转过身来,惊讶道。
那人却看也不看他,只从袖内取出钱袋,向着钱银晃了晃:“现在总够了吧?”
钱银微微一笑,转身带路。
那人便收了钱袋,跟着钱银上了楼梯。
“这是怎么回事呀,无娴?”步晓鸢向郦四娘问道。
郦四娘笑了笑:“那人是今天才来的阳关县。在客里吃完饭后发现丢了银子。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特意来吃白食的,便让他走,只说这顿算我请的。当时他便像是不乐意,却又没说什么。刚才在茶馆隔得远,看不真切,只觉面熟。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竟是去筹钱了。倒是个有志气的。”
“不对啊,四娘,你莫不是在拿话诳我们?这茶馆的说书先生不是定准了人的么?难道还能谁想说就说不成?”李飞浓眉一挑,一脸的不信。
苏君柳道:“李兄不可无理。且听四娘细说。”
“呵呵……也难怪你们不信。这一响茶馆本就与别处不同。自第一代之后,说书先生便从不定准,不论是谁,只要是自愿上台,皆可说书,只需之前的说书先生同意即可,茶馆是概不过问的,只按日子结钱便是。所以,那里的说书先生从不固定,时时有变,这也算是一响茶馆的一个特色了吧。”
步晓鸢闻言笑道:“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想来这茶馆老板定也是个有趣的人,才想得出这样新奇的点子。”
“是啊!这样一来,茶馆的书时时有变,说书的风格也各不相同,既多了选择,又不致叫人听厌,于茶馆,于茶客,都是极为有利的。”郦四娘笑道。
“而且,很也很方便那些来往缺银少钱的路人筹钱。”苏君柳笑道,“大家各取所需。哈哈……”
众人皆笑了起来。
“天色不早,各位明日还要赶路,这就歇息吧。”笑罢,郦四娘道。
于是五人拱了拱手,各自回了房。
一夜无话。
第二天,步晓鸢尚在梦中,便被一个极尽惊恐惧怕的尖叫声惊醒。
声音依旧在持续。
她忙整好衣衫,打开门,快步下了楼,向二楼走道上依旧惊恐地尖叫着的伙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