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三 向风长叹,难述衷肠(1 / 1)
十三向风长叹,难述衷肠
转眼间又是草长莺飞,阳春三月。云霜听从武后的指派,搬到太掖宫中陪同豫王妃刘蕙茹。蕙茹的相貌十分平常,但温顺婉约。她对一切事情都不很在意,甚至对于丈夫在新婚之夜的不辞而别都没有放在心上。她很平易近人,和大明宫中的任何一个人相比,她都显得格外的随和。云霜虽然对她的处事退让颇不以为然,可是还是很快和她成为好友。这几日,一向平平淡淡的蕙茹却成了大明宫的焦点,她怀孕了。宫中虽然皇子很多,可是在皇孙一辈只有李显有一个儿子,所以蕙茹立即得到了全大明宫上上下下的瞩目,武后怕她在太掖宫阴冷之处伤了身子,特意把她迁到偏南的永辉宫,云霜也因此结束了她在太掖宫的小住。
她又开始了在龙吟宫的生活,每天的颂经是她的必修之业。柳暮在她进宫的次日就告了假,他要去给亲生父母迁坟。云霜没有阻拦他,更没有询问他。他从来没有谈过他的亲生父母,偏偏此时此刻会去迁坟,云霜心里明白,这是他逃避不想看到的事情的方法。他不愿她再次离开,她理解,可是她能有别的选择吗?
香烟袅袅,经文悠悠:“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多心经,云霜在龙吟宫的小佛堂中跪颂。为了她的飏天,为了爱她的李弘,为了她自己,她日复一日的念颂。疏梅慢慢的走了进来,端着一盏羹汤,待她颂完忙说:“大小姐,来,把这碗人参肉桂汤喝了。”
云霜缓缓起身,点着她的鼻子:“好了,疏梅姑奶奶,你要把我喂肥是不是?我又饿不着,哪里用这么补啊!”
疏梅急了:“那可不行,你不喝,可是小公子要喝啊!你看看豫王妃那里,一日补好几次,那才是安胎顺产的法子。咱们是偷来的锣鼓敲不得,但是喝点参汤也是要的!”
“什么话,我没有偷,只不过不想敲锣打鼓的让人知道罢了!”云霜微微皱眉,她也有了身孕,算算时间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与蕙茹的时间相似。同样是怀孕,一个众星捧月,一个偷偷摸摸,疏梅心里不快她都理解。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说的。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这是她和飏天的孩子。没人的时候,她常常偷笑,想象以后抱弄婴儿的样子,想象一向严肃的飏天逗孩子玩的表情,她真的想早日生下这个孩子。可是她不能说,毕竟她和飏天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她害怕一旦告诉了飏天,他会不知所措。她不能给飏天添麻烦,她只能独自承担这一切。她已经决定了,等到时机成熟,她会把一切告诉武后,她相信身为女人,武后一定可以理解她的苦衷,为她作主。她慢慢抚着自己平坦的腹部,这个孩子很听话,她甚至从来没有呕吐过。要不是月事两个多月没有,她也不会发现自己有孕。如果一切都可以这样平稳的过去,那该有多好啊!
疏梅把参汤放在一边,又开始了每天一次的絮絮叨叨:“小姐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应该节劳了。每天早晚到皇后那里议政,审阅《孝经》的注释也就罢了,你还照旧看书看到入迷,又像平常一样的习武练剑。你要是把身子弄坏了,怎么对得起姑爷呐!”
云霜微微一笑:“好了,我不是说了,我心里有数。我的孩子将来一定是大英雄,舞刀弄剑怎么了?读书议政又怎么了?你放心,飏天如果在的话,他也会答应我的。你把参汤喝了吧,我还要去熏风殿呢。”拍了拍她的肩膀,飘然离去。
熏风殿中,武后端坐正中,眉头紧缩,手中拿着几封诏书,不耐烦的翻着。云霜和婉儿分侍两侧,静静地注视着武后。自从李贤当上太子后,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连罢二十多名四品以上的官员。这些人多多少少与李弘有些关系,于是乎,或流放,或贬官,或罢官为民,朝中动荡,人人不寒而栗,若惊弓之鸟。武后起先是生气,现在渐渐平和了,可是越是平和的武后就越是危险,云霜和婉儿都暗暗担心,不知又会发生什么大变动。
武后轻轻放下最后一封奏折,向后半卧,合上了眼睛:“我的儿子就是这样对我,难道是我错了吗?”云霜和婉儿互望了一眼,没有说话。二人虽然曾经有芥蒂,可是她们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大面上还过得去。而且在武后身边久了,彼此也有了了解,云霜偏重文事,对政略颇有见地,婉儿多好诗词歌赋,于政治上的见解远较云霜为差,除了拟订诏书,还帮武后处理一些后宫家务。再加上云霜平淡,从不与婉儿争夺什么权力,既然没有利益的直接冲突,两人之间的关系平稳了不少。
见武后生气,婉儿小心的答道:“皇后莫生气,婉儿以为太子只是气恼弘以前处处比他强,这次入主东宫,自然不想总是看到弘留下的印记。依婉儿之见,皇后是母亲,朝堂上给他留点面子,私下多劝他几句就好了。”
“他也当我是母亲?”武后长叹一声,“他自己不认我这个娘,我又有什么办法?”婉儿愣住了,这事关宫廷隐秘。李贤从小就听人说过姨母韩国夫人和父亲李治之间的事情,等到长大以后,不知又听到了什么话,竟然认为自己是韩国夫人的儿子,加上武后喜欢李弘,而李治对李贤特别疼爱,他就更加确定了这种念头。常常人前背后暗语责备武后。如今当了太子,更有为自己生母雪耻的念头。武后此时又提此话,恐怕是对这事认真了。
“母后,您消消气,太子他目前不会有什么悖逆之举。”云霜轻声道,“为今之计,应该彰显母后宽大慈悲的胸怀于世人,这样即使太子有悖逆之心,也会畏惧民言,不敢轻举妄动。”
“云霜啊,他现在翅膀硬了。暗地里招兵买马,豢养死士,囤积粮草武器,听说还与高丽小国的王子有牵连。我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母后,请听云霜之言。云霜以为,现在可以从几处着手:其一,安抚原太子旧人,劝他们以大局为重,暂且忍让,必要时可以对他们进行保护。这件事,云霜以为可以让婉姐姐出面处置。”婉儿点点头,云霜又道:“其二,派出得力之人去劝阻朔方节度使秦元和安西节度使程枢,他们是原东宫门下外放的,对弘忠心耿耿。一旦他们对太子不服,局面不好收拾。其三,要请母后您亲自出马安抚礼部尚书武承嗣等武氏宗亲,如果此时武李不合,定然会引起世人闲话,对母后您的声誉也大为不好。另外,在朝会和大典上,还请母后多加忍耐,这样的话,朝臣皆以为太子不是,而支持母后之举。如果这样做都不能使太子翻然悔悟的话,到时候只要母后一句话,天下人无一不服。”
武后点点头:“你想得很周全。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是不想让大唐在失去一个太子之后再失去第二个。太子不定,政局不稳,边境就会觊觎大唐,朝中也会党派林立。你费心了。不过,你们先看看这些。”她指着桌上的几封奏折,示意云霜看。
云霜打开奏折,不由得暗暗佩服武后的手段。其中的两份是秦元和程枢道贺进位东宫的贺表,另一份则是原东宫洗马邢文伟率数十李弘的旧臣联名给武后的密奏,书中发誓效忠李氏,为了大唐安定暂忍一时之气,退隐守礼。云霜看罢,又递给婉儿。武后挥挥手,示意婉儿下去收好。熏风殿中,只剩武后和云霜。
云霜知道武后有话吩咐,在武后榻前跪倒:“母后,您有什么吩咐?”
“云霜,柳暮回来了没有?”武后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母后,云霜的娘亲在月初会进宫看望女儿,其他的时候云霜和裴家并没有联系。如今还是月中,柳暮的消息云霜不知。”
“他回来已经快十天了。”武后略有深意的看着云霜,“你知道吗?这些奏折里讲的事情都与柳暮有关。”
云霜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什么,他会做这些事?可是,柳暮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臣,而这些大员多有功勋,恐怕也只有弘才能说服他们。柳暮怎么能做到的?”
“云霜,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虽然这些事情对大唐政局的稳定都有极大的好处,身为大唐臣子为国分忧也不算越权。可是我还是觉得奇怪。还有,你们的关系也应该是亲密的了,可是柳暮回来这么久也没有告诉你,我阅人无数,像这样的人还是头一次遇到呢。”
武后每说一句,云霜的心就沉下一些。她微微颦眉:“母后,云霜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云霜知道,柳暮做事一向稳妥细心,他既然做了必然有他的道理。他堂堂正正,从来不欺骗别人。而且此举是对大唐的一片忠心,请母后不要怀疑。”
武后慢慢睁开了眼睛:“我知道你在为他开脱,可是我并没有要对他不利。只不过我一向喜欢把我用的人看透,他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自己这双老眼看不清的人。云霜啊,你知道吗,虽然舍不得,可是我当时很想把你直接许配给柳暮的。要不是皇上提醒我你们还在守孝,又说你进宫多做些事情可以更有体面的改嫁,我说什么也要破这个例为你作主。”
云霜惊呆了:“母后,您当时是要我嫁给柳暮的?”
“怎么了?柳暮没有给你说吗?我可是说了只留你三年的呀!”武后没有主意到云霜的神色有异,继续慢慢的说。
“是,是云霜糊涂了,最近睡不好,总是走神。母后勿怪。”云霜喃喃的道。
“什么话?我可是一直拿你们当女儿看的。你回去吧,晚上也不用来了。”
云霜默默起身,衣袖飘扬,缓缓离去。
武后望着她离开的身影,不觉叹息一声,又合上了眼睛。
太掖湖边,云霜独自坐在山石上,手中冥魔闪耀着黄色的光芒,衬着她洁白的裙摆上淡蓝的小花,更显得干净明朗。自从李弘归去,她把冥魔安置在平日里空闲的麟德殿中,麒麟属土,自然可以滋养冥魔。她告诉过武后,武后曾经问她是否也在收集五琴,她否认了。自己一向对假借天意来愚弄民众的把戏嗤之以鼻,兴邦立业靠得是实实在在的政绩和对民生民瘼切实的关心,从来没有一个朝代可以只靠几个物件而久远存在。她对于五琴,只是因为对音乐的偏好和武学的追求,更是因为这里面包含了李弘曾经的寄托和爹爹临终的遗志,她不会去刻意追寻,只是把它们作为好朋友的遗物而珍藏,用它们绝妙的琴音来排遣自己的心情。
今天,她取出了冥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听笛声的凄婉和悠扬。她的心有些乱,她没有怀疑柳暮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他给她的解连环,仍然在手上玲珑作响。他对她的温柔体贴虽然很少,但是每一次都让她心动不已。可是,他为什么会隐瞒了武后的话,为什么回来避而不见,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柳暮行事的确有些奇怪,他打着迁坟的幌子,却又成为了朝廷的说客。难道他早有预谋,还是——不,不会,他离开在先,李弘过世在后。也许只能归咎于他临时的机变吧!但他为什么会骗她呢?难道这也是他的苦衷?
小时候,爹爹说过:“义兄的事情你以后不要过问!”那么爹爹也是知道的吗?
那次在辽东的帐外,他居然会对偷听有如此大的反应,难道他和薛平贵将军之间也有什么秘密?
在吐蕃,他救出她后,很快就捉住了审礼,又不顾众人的反对,力排众议的放走了战俘,这也是他的隐秘吧?
不,不能再多想了。飏天说过,他只是一个权力场中的贪婪者,一个坏人,一个配不上自己的人。他已经告诉自己他是一个复杂的人,自己选择了他,自己爱他,自己爱的就是这个‘坏人’啊,为什么又要虚伪的假象他是一个单纯的人呢?
在那天,他说过: “霜儿,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是的,飏天,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可是你了解我的苦衷吗?
云霜缓缓举起冥魔,一串凄楚苍凉的音符滑落,只有离别的相思可以符合这样的乐音,真的是群魔恸天,风声鹤唳。心中一动,一曲《有所思》悠然而出,曲风本就缠绵,加上云霜心意摇曳,竟是幽幽咽咽,如泣如诉。
忽然,身后一人轻轻吟诵:“‘如何有所思,而无相见期。宿昔梦颜色,阶庭寻履綦。宝书为君掩,瑶琴讵能开。欲知忧里老,为视镜中丝。’云霜,你有心事,讲出来就好了,为什么总要藏在心里一个人难受?”声音淡淡的,如同这湖面吹来的春风一般。云霜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轻轻唤道:“旭轮,你终于回来了。”
旭轮走到她身边坐下,他还是一贯的白衣飘曳,依旧俊雅脱俗,他似乎有些黑,脸上的伤疤在云霜眼中似乎也不是初见时那么可怖了。他慢慢拿过云霜手中的冥魔,望着微皱的湖水,湖边初露新芽的柳枝拂过他的肩头。微微一笑,声音还是那么的柔和:“春日思人是人之常情,尤其是这湖边美景,柳枝飘动,有些心事也是难免的。不过你刚才的曲子太过于伤悲,你不过二十岁而已,不能总是折磨自己。”他从怀中抽出手帕轻拭笛子的吹口,慢慢吹送,曲调还是他一贯的和美流畅,有如潺潺小溪,缓缓流过。
“杨柳乱成丝,攀折上春时。叶密鸟飞碍,风轻花落迟。城高短箫发,林空画角悲。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云霜一笑,“哀而不伤,这首果然好些。”
旭轮放下冥魔,侧身相望,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倦怠的柔光,看得云霜竟脸红得垂下了头:“你看什么?又不是不认识我?”
“三个月了,你过得还好吗?”旭轮依旧凝视着她,“我只是觉得好久没有看见你了。刚才你在柳下坐着,不知怎的,倒想起当年那篇海青赋了,里面有四个字正好可以形容这景致。‘霜柳拂天’,你看如何?”
云霜的心又是一抽,旭轮的话仿佛别有深意,他好像看出自己的心事。霜柳拂天,她还能拥有这一切吗?
“霜柳拂天,景致固然美丽,可是离我毕竟太远。”
“远吗?其实它就在你的心里。在世上,有许多事情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与其伤心失落,倒不如在心中默默憧憬着将来。”
云霜俏皮的一笑:“在你面前,我的心事永远藏不住。同烈日在一起,就是千年的冰霜也要化成露水,失去它含蓄的内心。”
“可是也同时失去了它束缚自己的禁锢。”旭轮意味深长的望着云霜,“知道吗?如果太阳再炙热一些,霜就可以直接变成天上的云,徘徊在太阳的身边。”
云霜低下头:“这景致也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云徊日影,可是并不是所有的霜都能够被太阳变成云,也并不是所有的霜都愿意这样的。”
“那就慢慢等待这一天。我相信,就算不能一下子把霜变成云,也可以慢慢的先把它融化成露。太阳可以等,即使一个轮回不行,它还会再等第二个轮回,独自守候着寥廓的天空,无怨无悔的等待云徊日影的那一天。”旭轮的声音很轻,但是却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和决心。
云霜抬起头,望着他明澈的眸子:“旭轮,也许你应该先去看看蕙茹,她有了你的孩子。”
“我去过,她睡了。再说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服侍她的。”旭轮避开云霜的眼睛,“也许你又要说我无情,但对于一个宫里的女人来讲,有自己的孩子就等于有了一辈子平稳的生活。我能给她的只能是这些了,你不要再勉强我。”
“我知道,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讲,除了孩子以外,她更需要一个关心她疼爱她的男人,至少我是这样。”云霜从旭轮手中抽出冥魔,“我要回去了,这里风还是有些寒的,你也早点回去。”她起身刚想离开,突然眩晕得厉害,胸口发闷,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旭轮握住她的手臂,拦腰抱住了她。云霜努力的想推开他,可是却逃不开。只能任他抱在怀中。旭轮忽然松开了她的手臂,慢慢抚着她的背,待她渐渐平息。耳畔低语:“已经多久了?”云霜红着脸垂下了头:“三个多月了,是他的。”旭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睛里一丝奇怪的光稍纵即逝:“还不小心,在这里吹了半天冷风,怎么受得了!”说完拉着云霜向附近的太掖宫走去。
云霜赧然躺在书斋软榻上任由旭轮为她请脉,他微微笑着松开了手:“好在你身子强健,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以后可不行了。”他写了一个方子,唤来安峰吩咐了几句,才来到云霜身边坐下。
云霜早已欠身坐起,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不怪我吗?毕竟这事还是暂时不能说的。”
“我怎么会生气,无论怎样都是你的选择,不是吗?再说这是你的孩子,我只能尽我所能的帮你,又怎么会伤害你呢?”旭轮温柔的望着云霜,“他知道吗?还有别人知道吗?”
云霜莞尔一笑:“只有你和疏梅知道,我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告诉他,再过一段时间吧!这小冤家倒是安分的很,不瞒你说,今天还是我第一次有反应,偏偏又让你……”她脸又红了,“他太安静了我反而害怕,今天虽然出了丑,但我倒放心了。”
“你放心,他一定会很好的,而且他以后也不会再闹了,今天只不过是特例而已。”旭轮笑着拉住云霜的手,“以后你不要去水边,不要习武,更不要再动战琴,那样会伤了你的内力。还有……”
“要大补特补是不是?”云霜从榻上下地,原地转了个圈,“我就知道疏梅又多了一个帮手。可是我很好,我的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大英雄,不习武怎么行呢?”旭轮一下抱住了她:“我的大小姐,你就不能听话点吗?就算是为了孩子,还有他,你也应该暂时收敛一下。我们说好了,如果你答应我说的,我就听从你的吩咐,好不好?”
云霜笑着点了点头:“真拿你们没办法,可只能答应一半,不还价的!”她重新坐到榻上:“嗯,不用大补,吃好就行;我不会再动战琴,也不会练耗费真气的功夫,但是你得答应我天天练点剑法;还有,你们不能干涉我看书,其他的我都听你们的便是。”旭轮无奈的摇摇头:“真是拿你没办法,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我还真是累啊,不过,我乐此不疲。”
云霜低下头,脸上红晕泛起:“谢谢你,我知道你真的关心我,可是,蕙茹姐那边……”
“不用管这些,云霜,你了解我的。”旭轮回身接过刚刚进来的安峰手中的药碗,轻轻吹凉,送到云霜嘴边,“不管你原来怎么想,也不用管别人的眼光,即使我做得有些偏执,那也都是情不自禁。”
云霜慢慢喝下旭轮送来的药,有些苦,但也透着甜意。一盏喝罢,她以帕拭口,微微叹息:“这样做不好。我不能……”
旭轮止住了她:“安心休息,其他的都是我的事,不要太忧心。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马上就去。”
云霜一笑:“我只想听你弹琴,很久没听到了。”
旭轮略一皱眉:“云霜,只怕最近我不能再给你弹琴了。能不能换点别的?”
“为什么?”云霜诧异的问,“有什么不妥吗?”
“因为,这张琴并不是普通的瑶琴。”旭轮欲言又止,“稍有不慎,可能琴音会伤了你的身体。”
“是流殇,对吗?”云霜粲然,“其实我早知道了,你说过,流殇的声音像山中清泉,令人赏心悦目。我不知道有那种琴可以比你的逐辉更加可以当得起这种评价,而且我知道,你的手是冷的,是因为你长期触摸寒冰般的黑晶玉。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它的,但是我知道你比弘更聪明。与其小心翼翼的藏起,倒不如让它永远消失在贪恋的世人面前。”
“云霜,谢谢你的理解。”旭轮望着云霜,淡淡的笑了,“我害怕你会以为我另有所图,你那天的反应很强烈,知道吗?”
“如果是这样,你就不要弹了,我知道,你越是害怕我会受伤,就越要如履薄冰的用内力驾驭琴弦,心静则琴和,心乱则琴伤。我不想因为我自己想听,就让你受伤。”云霜垂下了头,慢慢握住旭轮的手,他的手的确很冷,但冷得清爽,如同秋日清晨的山风,令人心旷神怡。许久,云霜抬起头:“时候不早了,我回龙吟宫,你去永辉宫,好吗?”
旭轮没有说话,起身向外走去。云霜呆呆的望着他孤寂的背影,眼中竟落下泪来——
旭轮,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我注定是不能对你承诺的,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苦苦守候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呢?你应该去蕙茹那里,但为什么我会流泪,难道我也像你一样——情不自禁?
不会的,你说你心中只能容纳一个女人,而我心中何尝不是如此呢?我的心,早在年少之时就已经被人占据,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