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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十四 蝶梦成幻,尽赴东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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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蝶梦成幻,尽赴东流

四个多月后,熏风殿中,武后懒懒的靠在榻上,婉儿在一侧奋笔疾书。殿门忽然打开了,李治独自匆匆而入,他顾不上礼貌,高声对武后道:“皇后,难道你一定要如此吗?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贤儿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呀,纵有千错万错,你为什么不能包容他呢!”

武后欠身坐起:“皇上,您请坐下。没记错的话,我这还是第一次听你称我皇后而不叫我的名字。”

李治颓然的坐下:“媚娘,你这是何苦呢!我不是替他说情,可是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太子,难道又要失去第二个吗?”

武后凛然变色道:“皇上,您错了,身为臣子,心怀谋逆,天地有所不容;大义灭亲正是我身为皇后应该做的,李贤绝不可赦!”她摆手示意婉儿上前:“你把李贤的罪名给皇上念念。”

婉儿躬身施礼,展卷朗声读道:“废太子多好声色,与户奴赵道声等狎昵,后经门下省谏议柳暮出谋,密囚赵道声。其人招供东宫马厩私藏盔甲数百,经查属实;令指斥宫中厌胜师明崇俨为废太子所害,废太子业已供认不讳。另外,左庶子张大安、太子典膳丞高政等数十人皆为废□□羽,已由柳暮发有司审讯,皆已画供。此外,皇室宗亲苏州刺史曹王李明,沂州刺史蒋王李袆皆为同党,皆已废爵,分于黔州琼州安置。”婉儿的声音本来就清脆,此时对于李治来讲,更加是尖锐刺耳。

“废了曹王、蒋王的王爵也是柳暮的主意吗?”李治的声音有些颤抖。婉儿害怕的点点头:“是柳大人的提议……”话音未落,就听到啪的一声,李治把手中的茶杯抛了出去,“好,好,很好,好一个年少有为的新贵,他是专门来跟李氏作对的吧!我有眼无珠,错看了他!”他一向沉稳,难得发这么大的脾气,一霎时熏风殿中静悄悄的。

掷出的茶杯碎裂在一个刚进大殿的人脚下,她穿着淡兰色长裙,腰间长长的丝带垂下,巧妙的遮掩着有些隆起的腹部,虽然有孕,但依旧婀娜娉婷。她缓缓蹲下,逐一拾起地上的碎片,交到身边的侍从手中,前驱几步,向李治和武后施礼道:“臣裴芙已见过废太子贤,特来回禀。”

武后微微打量眼前的云霜,她早已知道云霜有身孕。虽然腹中的胎儿已有八个月大,可是云霜的腹部并不是特别明显,即使身体略有发福,但仍比宫中的旁人显得飘逸。再加上她刻意修饰,衣服上的几个文饰,腰间的一缕长带,反而把她隆起的腹部遮掩的很好。武后一向喜欢云霜,看到她闲不住,也乐得顺水推舟,多留她在宫中几日。此次废除李贤的太子之位后,派遣右监门中郎将令狐智通将他囚禁在大明宫北侧的废弃宫殿中。李贤先是大呼小叫,后来日渐颓废消沉,武后虽然痛恨他的一些做法,可是还有些心疼。斟酌再三,还是让云霜亲自走一趟,看看他的状况。

“他说什么了吗?”武后话音虽冷,但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李治虽仍震怒,但也抬起了头。

“回禀二圣,废太子要云霜代他向二圣问安,他还做了一首诗,叫做《黄瓜台辞》,也让转告二圣。”云霜略一沉吟,随口吟道:“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曼声吟哦,凄然心痛。

李治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摇的向殿外走去。武后漠然的望着他离开,如哽在喉,不知如何挽留伤痛欲绝的丈夫。无力的一挥手,云霜和婉儿都欠身告退。

熏风殿外,婉儿唤住云霜:“他还说了什么,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不能给皇后说的?”

轻摇螓首,云霜默然前行。婉儿紧追两步,忙说:“刚才皇上那几句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柳暮这个人虽然有些复杂,但行事还是很有章法的。难怪皇后赏他采邑三千,除了不是王爵,声名已在群臣之首了。”云霜向她一笑:“这些我都知道。”长袖一扬,飘然离去。

龙吟宫中,云霜独自跪拜在佛祖之前。多心经已然烂熟于胸。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世上真的一切皆为空幻吗?也许真的只有心无挂碍才能没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柳暮,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心中到底藏有了怎样的秘密。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针对李氏家族,先是于李弘的争执,后有一手控制李弘的旧部。这些还都罢了,毕竟还是对朝局有利的。可现如今他对李贤的举动,却让云霜感到害怕。如果从政局的角度,擒贼擒王,废去李贤的太子位就足够了,可偏偏寻根究底,务必斩草除根。就连处于苏州沂州的皇室宗亲也一并落马,好周全的心机,好缜密的布局,古时尚且有网开一面的训导,可是柳暮,他却一网打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是武氏的死党,不可能,武氏死党怎么会在朝堂上把武承嗣意图鸩杀李贤的计划当众拆穿。可是,他既不为武氏,又不为李氏,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不,不会的,他不是自己有野心。刚才李贤的几句淡言淡语言犹在耳:

“柳暮,他果然比李家任何一个子孙都强,输在他的手上,我心悦诚服,无话可说。你回去告诉二圣,就说李贤彻底认罪伏输。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你勉力为之——把五大战琴守住,不要让他得到它们,他会做蠢事的。我也不希望看到大唐出现无法收拾的地步。”

云霜紧闭双眼,五大战琴,难道柳暮也在为了五大战琴?他要干什么,是不是他有了不臣之心?自己一定会保护好战琴,不许任何人的觊觎,就算是为了大唐,也为了了却弘的心愿、还清欠他的情意。可是谁又能告诉自己,柳暮到底是为什么啊!

夜深了,蝉声渐渐消退,惟有几声蛩鸣,飘入寂静的皇城。栖凤阁中,一片漆黑,殿门慢慢的推开了。一个白衣男子高大飘逸的身影伫立门口。

“朕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苍老的声音蓦地传出,“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早,平时这个时间你不是都要陪云霜的吗?到底哪个女人才是你的妻子,现在我们为父母的是不知道啊。”

“今天她累了,日落就歇下了。”柔和的男子声音缓缓传来,“父皇,为什么不点灯?”

“眼睛死了,点灯又有什么必要呢?”声音苍凉而无奈。

“父皇,您……”男子哽咽,“二哥在您心中真的这么重要,您会为他的事情伤成这样……”他说不下去了。

“其实,你们每一个人在朕心中的分量都是一样的,朕眼睛瞎了并不伤心,毕竟朕已经瞎了十五年了。如果心要是也瞎了的话,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人失去了眼睛,但可以在心中捕捉着光明,可是一个人失去了心,他就变成了一个魔鬼。”

“父皇这是在说柳暮吗?”青年又恢复了淡然和理智,“儿臣知道父皇一向喜欢柳暮,常常关照裴行俭大人竭力教导好他,成为大唐的栋梁之材。今天出了这种事,儿臣看着也难过,但细细想来,柳暮的做法也有道理。二哥蓄意造反已经很久,党羽遍布天下,而且都是歃血为盟,至死不渝的交情。如果不趁机把贼首一网打尽,恐怕将来漏网之鱼会卷土重来,后果难料。再说,柳暮对他们的处置也算仁慈,无一丧命,足可以儆效尤。父皇圣明,自然明白柳暮的苦心。”

“我当然明白,可是世人不明白,甚至,他最心爱的女人也不明白。他会因此失去一切。”

“父皇,您忘了您讲过的,大乘佛法的教义在于舍身护法;佛祖也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柳暮一定明白这些的。”

“他要做一个坏人,一个为了大唐的坏人,那他最终要走到什么地步呢?”

“这个儿臣不知,可能柳暮也不知,一切都要看天命了。”

“你也相信天命?那好吧,就让他自己做个坏人,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从他身边带走。”

白衣青年向后走了几步,长叹道:“我不会让他伤害云霜。我想,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十恶不赦的人也不会伤害她,那样的话,柳暮自己也会悔恨终生。如果要伤害的话,那就等云霜的身体可以承受这一切的时候再发生。”他转身欲行,忽又开口,“不过,父皇,有一句话您讲错了。我从来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云霜。您答应过我,这是我的第二个心愿,您不好反悔。”

白衣飘动,消失在夜色中,不过这一切李治已经看不见了。他长叹一声:“你永远不能预测未来,难道这是天定的孽缘吗?”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朝廷渐渐从废太子的阴影中摆脱出来。李治的眼疾引发了不明症状,身体日渐衰弱;新太子李显平庸的一切为武后命是从。朝臣暗中议论,如果圣上不豫,天下必将乾坤倒转。武后的势力一天强似一天,以礼部尚书武承嗣为首的武氏亲贵也由暗中操作渐渐变得明目张胆;一些亲近李氏的大臣也开始聚集商议。朝中的争论已经不是是非之争,反而成了党派相对:亲武大臣的奏对,亲李大臣一概反对;反之亦然。一场争夺已经从暗潮涌动渐渐浮上水面。

云霜的龙吟宫中仍然是一派祥和。她努力要自己淡忘对柳暮和大唐的猜疑,又向武后告病远离朝政。一个多月的休养,她的心态渐渐平和。疏梅俨然一副未来嬷嬷的模样,忙不迭的打理婴儿衣衫,云霜也会指点几句。日子平淡却也充满了希望。

这一日,云霜正躺在窗下榻上休息,疏梅一边缝衣,一边闲谈:“小姐,您还是不怎么显,像是豫王妃,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她在身前比画了一下,“还有,她胖的可不少。那像小姐您啊,走路生风,婀娜妩媚,宫里恐怕只有咱们、皇后和豫王知道这件事呐!”

云霜微微一笑:“最多再加上婉儿和皇上,这样最好,我正好不想大张旗鼓,惹人闲话。告诉你,我现在还能骑马呢!”

“您可别!”疏梅忙打断了她,“小心姑爷生气。”

云霜正要说什么,忽然门外走进一个小丫鬟,疏梅回身,不由得惊喜的跳了起来:“落菊,你怎么来了,夫人呢?”落菊是裴夫人的贴身丫鬟,平时裴夫人进宫看云霜,都是落菊陪同。云霜也欠身招呼:“落菊姐姐,娘亲还好吗?”

落菊慢慢跪下,低声道:“小姐,夫人这次是趁少将军不在,偷偷派奴婢进来的。她请您回去一趟,最好快些,还有,一定不要惊动别人,特别是少将军。”她叩头起身,径自去了。

云霜心惊,沉吟片刻,对疏梅说:“你去偷偷备碧云霞,在丹凤门等我。还有,吩咐几个可靠的丫鬟,一切如故。”随即起身更衣,改换马装。疏梅忙叫:“小姐,您能行吗?还有,豫王殿下要是过来——”“快去,旭轮白天从来都要到京郊修身练琴,我们快去快回,没人知道的。”

不到半个时辰,一身白色骑马装的云霜和疏梅就来到了柳府侧门。门虚掩着,云霜匆匆下马,赶到母亲的寝室。

裴夫人憔悴的半卧在床榻上,落菊侍立在一侧,见她们进来,忙向疏梅示意。二人施礼离去,屋里只剩下云霜母女。裴夫人脸色异常苍白,但是一双眸子还炯炯有神。云霜鼻子一酸,跪在母亲床前,潸然泪下:“娘亲,才多久没有见面,您就……”

“霜儿,真的是你吗?”裴夫人伸手抚摸女儿的头发,慈爱的望着深居宫中的女儿,“娘快要去陪你爹爹了,你不要哭,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娘最盼望的事。你爹爹他没有你娘的照顾,会寂寞的,我要赶去陪他。”

云霜伏在床沿,早已泣不成声。裴夫人继续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替你爹爹生一个儿子,可是娘很高兴能有你这个女儿。霜儿,你要答应娘,要为了自己好好活着,不要被别的东西挡住了自己的幸福,好吗?”

云霜呆呆的抬起头,记得爹爹走前也是这样说的,难道真的会有什么不幸在等着自己吗?她拭泪点头:“娘亲,女儿会的。女儿有飏天相伴,还有,女儿就要有孩儿,娘亲也要有外孙了。娘亲,你放心养病,您还没看到我和飏天的孩子呢!”

裴夫人长叹一声,拉云霜坐在身边:“霜儿,娘已经有过一个莫大的荣幸了,这个荣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其他的荣幸娘更不敢奢求。有句话,娘必须告诉你,晚了就怕没机会了。其实,你爹爹和我可以生其他的孩子的,我也可以完成为裴家光宗耀祖的责任。可是,你爹爹他为了一个承诺,让我把五个多月的孩子打下来了,那是一个男孩子,也就是你的弟弟。”

云霜握住母亲的手,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娘亲,爹爹他为什么会这样,您告诉我啊!”

“那年,你五岁,暮儿刚刚来到裴家,你爹爹是害怕自己的孩子会欺负排挤暮儿啊!”裴夫人眼睛望着窗外,干涸的没有一滴眼泪,“你爹爹因此一直对我感到愧疚,终生没有纳妾,就连皇上和皇后赏赐的女人都拒绝了。其实,他本来不必这样的,只是他太……”裴夫人说不下去了,她喘着粗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你不要怪暮儿,他不知道;也不要怪你爹爹,他自有隐情。霜儿,娘快走了,虽然娘答应过你爹爹要一辈子保守其中的秘密,可娘亲放不下你啊!”裴夫人停下了,摩挲着女儿的手:“暮儿是个好孩子,他也是真的喜欢你,但有的时候,命并不在自己手中。霜儿,你太单纯,娘亲怕你受伤害,以后娘亲不在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两行眼泪滑过脸颊,裴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云霜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敢相信只是娘亲说的话,娘亲要自己保护好自己,难道柳暮真的会伤害自己吗?正在暗中迟疑,裴夫人又断断续续的开口了:“霜儿,记住娘的话……你把暮儿找来,娘有话对他说……”说完已是昏厥。云霜忙派人去门下省找柳暮,自己则守在母亲身边,等她渐渐苏醒。

不多时,家人回来,禀报柳暮已经离开了门下省,云霜正打算派人四处去找。裴夫人忽然开口了:“暮儿,他一定在慈恩寺。娘知道的,他会去那里。”

云霜猛地惊觉,慈恩寺,他为什么会去那里。心下大惊,吩咐疏梅落菊照顾母亲,自己匆匆上马,直奔慈恩寺而去——

飏天,你难道真的是为了五大战琴吗?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的猜测是错的,我不能接受你的欺骗。

碧云霞疾驰而过,踏起片片落叶……

快到慈恩寺,云霜仿佛想起了什么,拨马回身,来到慈恩寺边门下马入寺。

慈恩寺自从三藏法师在此译经,就与皇家有了紧密的联系。尤其是此时的住持方丈法空更是因为给武后的四个儿子和太平公主行降生法事而得以得到更多的机会与大明宫来往。云霜在大明宫待得久了,自然也认识了这位慈祥的老僧。此时,她决定先找法空问问柳暮的事情。

穿过几层院落,云霜来到法空的林竹院。院中都是竹,竹林深处则是法空的静修室。静室的窗大开着,透过竹林层层掩映,云霜不由得呆了。屋中有两个人,一个是法空,而另一个正是她要找的柳暮。身影一晃,云霜飘然落在屋外竹林之下。屋中的谈话正好可以清楚的听到,间或还可以看见屋中的摆设。

“据大师看,圣上的身体还能撑多久?您讲实话,能不能度过今年?”是柳暮在说话,声音严肃,仿佛挂上了冰霜。

“这个……老僧不敢断言,皇上的病症不在身,而在心。积郁过多,忧虑太深,以至于一病不起。除非自己化解郁闷,否则,恐怕有难测之事。”法空缓缓说道。

柳暮长叹一声:“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最近,朝中民间又有人开始传言五琴齐备,天下可定的话,这些,李氏皇族和武氏都不会不知道,所以我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大师,您一定要帮我。”

屋里一阵沉默,有锁钥开启之声,云霜侧身从缝隙看去,只见法空从一只大箱子里取出一件银光闪亮的物件。那是一张箜篌,通体雪白如银,但看得出不是银质。琴首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栩栩如生,反射出夺目的光芒;二十二根像蚕丝一样的弦晶莹润泽。云霜长期修习琴艺,见到此琴,即可便知这定是宝琴;心中一动,忽然大惊失色,险些叫出声来。直觉告诉她,这是残雷,五大战琴之中的金相兵器。不错的,旭轮说过,残雷就是存在慈恩寺的大雁塔中。云霜茫然不知所措,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柳暮,他果然是为了五大战琴。云霜强自镇静,继续听屋中的动静。

柳暮慢慢触过琴弦,几声清脆的琴音似春日惊雷,震慑心脾。他叹息一声:“这么久了,箜篌依旧风采逼人,我可是很久没有见到它了。大师,您还没有访查到可以弹奏这张箜篌的人吗?”

“谈何容易!即使让一个有内力的人现在就学,也要过几年到十几年。只有内力和技法并用,方可弹出绝世雷音。”

“可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啊!”

“何不让尊夫人一试?”法空试探着问。云霜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焦急的等着柳暮开口。

许久,柳暮方道:“从内力和技法上讲,她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几次想跟她提起这件事,可是时机不到,不能轻举妄动。她性子急躁,还怀着我的孩子,我怕她没有听完我的话,就拂袖而去。况且如果没有她,宫中的几件战琴并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还有那张炙凤,必须用碧云霞的血才能唤醒。等她生下孩子再说吧!”

云霜立时惊呆当场,后面法空还说了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浑浑噩噩,脑中一片空白。柳暮,他真的是在利用自己。他让她进宫,就是为了宫中的绿绮、冥魔,甚至还有深藏在旭轮琴中的流殇。他对她的温情,全都是要她为他弹动残雷。她错了,真的错了。李弘让她远离战琴,李贤让她保护好战琴,旭轮对她讲了战琴的秘密,难道他们都预见到今日要发生的事情吗?她错了,她已经为了柳暮而伤害了李弘,又险些把李弘昔日的至宝绿绮和冥魔轻易的交给他;甚至,她都有可能再度伤害到旭轮,他的琴,就是他的生命,如果自己真的听从了柳暮的甜言蜜语,拿去了他的琴,那她就是用此生的愧疚也无法救赎自己犯下的错误。她是大唐忠诚的子民,却因为一个男人,险些背叛了大唐,背叛了朋友,背叛了疼爱她的母后和可能是今生最爱自己的男子。

可笑?可怜?还是可惨可悲?她苦苦等候的结果,居然是欺骗,彻头彻尾的欺骗。孩子?在他眼中,她是不是只是一个可以用来生孩子的工具,一个可以用来实现野心的帮手,那么自己的感情又算是什么呢?

是啊,柳暮从来就没有付出过多少,他从来没说过他喜欢自己。是她一直苦苦的追随,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柳暮没有逼她,一切错,都是自己造成的啊。醒醒吧!面对一个无爱的人,面对一段苦涩的情,还有什么值得眷恋。

云霜,不能再这样了,爹爹说过,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坚强,要为自己活着。爹爹知道这一切吗?娘亲说过,要好好保护自己。娘亲也知道这些,是不是?好吧,既然开始就是一场骗局,开始就是一段错误,那么一旦醒来了,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云霜缓缓起身,走到禅堂门外,默然的推开门。屋里的两个人都惊呆了。柳暮更是不知所措,他望着云霜苍白但又毫无表情的脸,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倒是法空把持得住,笑着问道:“裴侍读,几时来的,二圣可安好?”

“圣躬安泰,皇后康健。”语气像寒冬的冰雪,让人不寒而栗。

柳暮突然省悟过来,他上前拉住云霜的手:“霜儿,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云霜漠然的看着柳暮的眼睛,分明露出陌生而又充满了嘲弄的眼神:“娘亲临终想见你一面,我来传话。话传到了,我也该走了。”她挣脱他的手,向外走去。柳暮紧跟几步:“霜儿,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相信面前站着的人是你,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娘亲不大好了。霜儿,你说话啊!”云霜固执的向前走,不理会柳暮的询问。柳暮心急,猛地抱住云霜,强行转过她的身子:“云霜,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云霜冷冷的抬头相望,柳暮的眼中充满了焦虑和伤心,而云霜的双眼却透出一种漠然和不信任。柳暮叹息一声:“霜儿,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你误会了,不是说好了,你一定要相信我吗?你听我说,现在我们去看义母,其他的事情我会给你讲清楚,好吗?相信我,霜儿!”

云霜惨然一笑:“相信你?我的确一直在相信你,以至于蒙蔽自己的眼睛和心。我再说一遍,现在娘亲想见柳大人,请大人看在我们裴家对大人还有十几年养育之恩的份上,赏光移步,了却将死之人的心愿。如果大人执意不肯,那么裴家自然不敢强求,可是不要妨碍我去照顾我可怜的娘亲。”

柳暮慢慢的松开手,云霜趁机逃开了他身边,转身离去。柳暮无语伫立,目光呆滞的望着云霜的背影。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力不从心。他明白,他们之间完了,彻底的完了。云霜固执任性的个性他很清楚,他千方百计的防范,就是害怕这样不可控制的居面发生。但是,一切还是发生了,那么快,快得让他无法接受,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甚至无法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惊涛骇浪。

身后,忽然传来了法空的声音:“居士,我已将残雷收好,请放心。天意不可知,人心更难测,虽然事起仓促,但居士不是早已预料到了吗?事出未必好,但亦未必坏,这件事情是该有个了结了。”

柳暮茫然回身一揖:“大师说的,晚辈自当铭记在心。晚辈还有一件事请大师帮忙,请大师帮晚辈找一个人,告诉他这里的事,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法空点点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居士不用说了,老僧明白。”

等到柳暮扬鞭疾驰回到府邸时,已经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哭声。他抢步来到裴夫人的房间,却见门口一片血痕,几个丫鬟正抬着浑身是血的落菊出去,她胸口插着一把刀,明显是自尽殉主。屋里,云霜呆呆的跪在裴夫人的床前,喃喃的道:“娘亲,女儿回来的迟了,女儿错了。”疏梅在一边劝着,也已经是泣不成声。

柳暮慢慢走进屋子,颓然跪下:“义母,柳暮不孝,未能了却您临终心愿。您对我十五年的养育之恩,柳暮万死不足以回报!义母放心,柳暮一定会照顾好霜儿,让您含笑九泉。”说罢伏地痛哭。

云霜缓缓转身向外走去,对管事吩咐了几句,悄然向后走去。她留下疏梅,独自穿过回廊,来到柳暮的禁地——书房。门没有上锁,她推门进去,不由得被眼前案上的物件惊呆了。那是一张暗红色的二十五弦色瑟,琴体用黑漆描摹勾勒,浴火凤凰神情并具。看不出什么特别,但她知道,这是炙凤,一张尚未唤醒的战琴。

轻叹一声,她捧起炙凤,跌跌撞撞向外走去。她要去一个地方,做一件她自己都十分不情愿的事情。但是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重树自己的信心和尊严,也才能割断她和柳暮之间纠葛不断的孽缘。隐约中,她听到柳暮在唤她,她微笑,他是害怕她把炙凤带走吗?也许,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战琴,可以满足人无限欲望的战琴。

她踉跄的来到马厩,她的碧云霞和他的照夜白都在这里。她轻轻放心炙凤,来到碧云霞前,紧紧的抱住它的脖颈,无声的哭泣。她从小就希望有一匹宝马,可以带着她纵横九州。她得到了,在那次马球赛会上,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也决定了自己与大明宫息息相关的命运。那天,她认识了弘,也更加理解了旭轮,不能否认,他们是她生命中重要的男人,左右了她的人生。尤其是旭轮,淡然柔和如春风化雨般的声音,清澈而又有些忧郁的眼神,他的关心,他的话语,还有他对自己的一片痴情,都深深的印在她心中。如果没有柳暮,她一定会接受旭轮的感情。可是柳暮的的确确的存在着,影响着她的人生,更影响了她对事物的判断。是该结束了,如果说,自己还欠他什么的话,那只能是这样,她也只能为他再做这一件事。从此以后,各奔东西,然而,就算真的绝决,她能够一切忘怀吗?

“碧云霞,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主人,但是,我不知道你就是御日天马的后裔。我不想这样,可必须如此。”云霜喃喃低语,碧云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在她耳边呜咽舔舐。

云霜抽出佩剑,那是他们一起发现的,她的叫凛霜,而他的叫照雪。往事皆成幻梦,此时空余惆怅。她手腕一挥,却被人抓住了,剑刃偏斜,从马背上划下。剑快极了,鲜血顿时从碧云霞身上流下,一滴一滴,落在炙凤上。

“云霜,不要做傻事。那只不过是一张琴,又何必……”是柳暮,他看着炙凤上已经落满了血,忙为碧云霞止住鲜血。云霜颓然掷剑,取出手帕拂过炙凤。那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炙凤浑然变成了一块仿佛是从炼狱中取出的熔岩,跃动着祝融的烈焰。原先黑色的浴火凤凰化成如同红宝石一般的颜色和光泽,在日光照射下夺目逼人。二十五根琴弦也蕴涵着火一样的灼热。云霜叹息:“可是你还是在乎的,是吗?要不然你为什么一开始不阻止碧云霞的血在流,要知道,流出这些血虽然不能要它的命,可是它至少半年不能驰骋。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她起身,凝视着柳暮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得到这五张战琴,我并不想知道;你还骗了我多少,我也害怕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也不要期望我还会再为你做什么。我能做的,仅此而已,从今以后,恩义两绝。如果你还要再打五琴的主意,那我定当奉陪到底。”她转身离开,手臂却被柳暮抓住了:“霜儿,你难道真的连我的解释也不想听?”他突然抱住云霜,“你是我的,你还有我的孩子,你怎么能就这样断绝和我的关系,绝不可能!”

“你放开我!”云霜努力的挣扎,“你放心,孩子我会生下。我们裴家对你一向深恩厚意,爹爹为了怕你受欺负,还逼着娘亲打下五个月大的孩子。我不会那么狠,都算我们裴家上辈子欠你的,我用这个孩子还过,应该够了吧!”

柳暮愣住了:“你说什么,这些都是真的吗?义父他怎么可以这么傻,为了尽忠难道连自己的后代也不要了吗?”

云霜冷冷的说:“你知道就好,我们裴家从来没有辜负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样对疼爱你的亲人?”她甩开柳暮的手,恨恨的说:“我虽然任性刁蛮,但那全都是为了你,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骗我,利用我,这都是为什么?我原来已经不想知道了,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说,你还有哪些事在骗我,全部告诉我,我要知道,我要恨你、蔑视你、一辈子忘记你!”她浑身发抖,站立不稳,靠在马厩的围栏上喘气。

柳暮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下什么决心,慢慢的,他低声道:“霜儿,你相信我。我承认,有些事情我做的不对,与你相关的事情也隐瞒了不少。但我的的确确是害怕你牵扯进去。其他的我不想说,也扪心无愧。至于五大战琴,其实我们在辽东的时候,我就找到了其中的流殇,只是又失去了它。还记得我们发现凛霜和照雪的山洞吗?在那里,还埋藏着流殇,我怕你知道,虽然挖出了它,但又藏在一个雪洞里,想要以后再取。等我下次一个人到了那里,却空空如也,我记得那时候天上有一只浑身雪白的鹰飞过。我认定它一定与流殇有关,但直到最近,我才在京郊见过它……”

“所以你要找到那只鹰的主人,然后再杀人夺琴,是不是?你还说没有利用我?我都明白,不过你别想打流殇的主意,不但你再也见不到它,即使你找到了,你也拿不走它,除非你杀了我!”云霜冷然打断了柳暮,语气异常坚决。

“你在意流殇现在的主人,对吗?”柳暮注视着她,神情变了,又过了很久,才慢慢说:“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霜儿了,我知道,已经有别的男人走进了你的生活,那很好。反正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现在,李氏皇族恨我,武氏也担心我为李氏所用,你既然想恨我,那我就给你恨我的理由!因为,我根本不值得你留恋。知道吗?那次在吐蕃,我是故意气你,以便你负气前往哲赫寺,再让你被审礼捉住。你太自负了,你以为只有你才能从哲赫寺下游河流结冰中看出有马鬃、粮草的痕迹?你以为别人就不会留意猎犬在冰上行走时发出的吠声?我早在那以前就知道了冰下流动的河水是被血水染红的,所以一向不食荤腥的哲赫寺必然有审礼的残部。只有你被抓,才能麻痹审礼的警觉,我去救你可以大张旗鼓,引开审礼的防守,从而派人到正殿抢来审礼藏有的炙凤。可惜的是我派去的人一次没有找到,我只能再而攻打哲赫寺。告诉你,其实捉住的不是审礼,而是易容成审礼的吐蕃丞相。是我放了审礼,又就地放了大部分战俘,条件就是这张炙凤。你说我很在意它,我为了它放走了首犯,放走了战俘,甚至差一点失去我最心爱的女人,我还能不在乎它吗?”

啪的一声,柳暮脸上挨了一记耳光。云霜已经泪流满面:“你撒谎,为什么要这样?让我恨你,是吗?好的,我会离开,我对你的这段情意本来就是错的。”她转身向外跑去,可是刚跑两步,就觉得腹中剧痛,竟昏了过去。

迷蒙中,云霜感到自己沉没在一个雾霭迷蒙的幻境,她伤心,从小支持她长大的所有心愿,就这样的破灭了。谎言,全部是谎言。她觉得自己置身于谎言的包围中。她冲不出去,谎言挡住了她离开的出路。她挣扎,哭泣,呼喊,一切都没有用。

浑身酸楚,四肢无力,腹部的剧痛一波又一波的传来。她的孩子,她要生下这个孩子,可是她无力,无助,甚至无能。

远远的,好像是爹爹走了过来:“霜儿,爹爹对不住你,也帮不了你,如果以后你受了委屈,就埋怨爹爹吧,只要你能好受一点。”“不,爹爹,云霜不怨您。您带我离开吧,我要生下我的孩子,我不想让他离开我!”可是,裴行俭的身影淡去了。

云霜呼喊,却没有回应,蓦然回首,娘亲站在身后,抚摸着她的长发:“霜儿啊,不是说好了要保护好自己吗?这个孩子不要了,你会伤了身子的。”“娘亲,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一定要孩子,孩子没错啊!”然而,裴夫人不知去了哪里。

云霜茫然的寻找出路,却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她抬头,惊喜的叫道:“弘,是你。你来救我了,是不是?”李弘儒雅的微笑:“云霜,放弃吧!这种人的孩子,没有什么值得可怜的。我等着你呢,我们还是夫妻,是不是?虽然你答应我不牵扯五琴的誓言没有兑现,你还差点为了这种男人背叛了大唐,出卖了我,但是我不介意,只要你放弃孩子,我就带你走!”

“不,弘,孩子没有罪过。我知道,我欠你的,我会用别的方式补偿。对,我用我一生一世的歉疚补偿你,求求你,放了孩子吧!不,弘,你不要走,我会用生命补偿你的,你帮帮我!”

忽然,身后有人轻轻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云霜,别说傻话,你的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你不能就这样放弃它。”温暖的怀抱,舒缓的话语,让云霜顿时放松了:“旭轮,你也是来让我放弃孩子的吗?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争不过你们。你的条件又是什么?是不是让我和你在一起云徊日影?可是我做不到,以前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并不是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也不是我不在意你,只是我心中有了柳暮。现在我明白了,对柳暮的感情只是一场幻梦,只是年少不知事的憧憬。不是因为他欺骗了我,这些我都不在乎;我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我要让自己因此断开对他的思念和眷恋。我突然明白了自己对他的痴迷是那样的没有理由,没有根基。我太任性了,我总是想争强好胜,他对我越是冷漠,我就越是想要得到他的关心,甚至会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他。现在看看,我很傻,是吗?”

旭轮转过她的身子,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眼睛里闪耀着柔和的光泽:“你不傻,你只是一个执着于自己信念的女孩。”

“不,我知道你又在安慰我。对一个不切实际的信念的追求,竟然可以让我对身边拥有的关心浑然不顾,直到自己明白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了对我最重要的、平时看上去微不足道甚至是习以为常的关心。”

“云霜,看着我的眼睛,它会告诉你,我就在你身边,永远的陪伴你。”旭轮诚挚的望着她。

“不能了,我说过,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原来是漠视,而现在是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回应了。我不配你的钟情,我甚至差一点出卖了你、白玉骏还有流殇,我配不上你;而且,你有你的妻子,即将成为父亲。我又有什么道理挡在中间。”

“云霜,不要这样说自己,你从来就没有出卖过任何人,你永远是善良、聪明、有胆有识、对大唐忠贞不二的好姑娘。再说,你是不是配得上我的钟情,那也要由我说了算,你只要安心就好。至于蕙茹,她都明白,我在新婚之夜就告诉她你的事情,她也理解我对你的情意。她不会反对的。”旭轮紧紧的抱着她,试探着吻她的颊。

“她知道?”云霜低语。

“傻丫头,静下心,把孩子生下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谈这些。”

“你要我生下这个孩子?你不在乎他的父亲是柳暮吗?”云霜迟疑的望着他。

“可你是他的母亲啊!”旭轮含笑看着她。

“旭轮,谢谢你,不过,我需要时间,我现在真的不能面对你。”云霜渐渐放松,神志也开始不清楚起来。迷蒙中,她听到旭轮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会等的,哪怕你需要一生的时间。”

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云霜觉得浑身松弛,沉沉昏了过去。

疏梅欣喜的抱着婴儿:“是个公子,长得像小姐,不,也像姑爷。”她高兴的把孩子放在一直在床边守候的柳暮怀里,“谢天谢地,过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生下他。姑爷您抱着,疏梅说什么也要到外面给老天爷烧香!”说着兴奋的跑了出去。屋里的稳婆侍女也知趣的离开。

柳暮看着怀里的孩子,疏梅说的没错,孩子的容貌大形上像他,尚在襁褓就已经可以看出他长大以后必然是英姿勃勃、丰神秀骨;但孩子的五官不似自己的冷硬,依稀可以看出云霜的爽朗可人,见之可亲。这孩子非常听话,只有刚出母腹时一声啼哭,现在正笑呵呵的看着柳暮,看着周围的世界。一向沉稳练达的柳暮不由得也露出了初为人父的笑容,轻轻触着孩子的小脸,又看着昏睡过去的云霜,眼中竟满是柔情。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坐在云霜的床前,伸手拂过她脸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俯身吻了她的唇,低声道:“霜儿,我知道我已经伤你太深,但我不得不再伤你一次。但是你相信我,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因为,柳暮的儿子不能存在于世上

门外,疏梅正专心的焚香,听见柳暮出来,她兴冲冲的叫道:“姑爷,您看天上的彩霞,都是来为小公子送生的神仙呐!咱们小公子将来一定可以位列三公,比姑爷您还强!”

柳暮抬起头,望着天边。时值傍晚时分。太阳尚未落下,西边的云霞像火一样的烧着,金色的光芒在红色的云中穿行;而东边的天空却不像往日一样,成片的白云堆叠,一条蓝紫色的辉光滑过天宇,闪烁着迷样的幻影,在白云之后居然是一轮夺目的皎皎圆月。他轻轻叹息,自己二十岁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致,西方太阳和东方太阴同时出现在天宇,而且势均力敌这种征兆,意味着什么呢?微微一笑,虽然东阴西阳略有不祥,但也许这孩子将来真的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漠然的唤道:“疏梅,不要拜了,孩子在母腹待得时间太久,虽然生下来了,但已经不行了。送它远行吧!”

“什么?”疏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还健壮可爱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她抢过柳暮怀里的孩子,婴儿小脸青紫,已然气绝,哪里还有刚刚的生龙活虎。疏梅惨然跪倒:“姑爷,你为什么这样?”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柳暮背对她,冷冷的道:“你记住,孩子是在母腹里时间过长,一降生就死了。如果,你还想让你们家小姐再伤心的话,你大可以说实话,我无所谓!”双手一拍,从树影下走出一个彪悍的家仆,对柳暮施礼。柳暮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把孩子带走,置办棺木,到城北埋了。记住,这事事关裴家的清誉和裴小姐的名节,一定要办妥当!”

家仆答应一声,上前抱起孩子就走,疏梅连忙抱住他的腿:“你不能啊,这是我们小姐的孩子,她还没有见过呢!”家仆虽然身强力壮,但却挣脱不开,他回身推开疏梅,才得以离开。

疏梅呆呆的愣在当场,许久才无力的蹲下,喃喃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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